“物資什麽時候發放，有固定的時間嗎？”傅雲晏問道。
    “沒有，那個女人還沒有指令，我們便不能輕易下派物資。”沉驚羽苦笑。
    他與組織裏的那些人不同，那些人在日以繼夜的折磨下，心理精神早已扭曲，但是他不一樣，他是穿書而來，他有獨立的人格，受過高等教育，即便痛苦掙紮擰巴，被迫接受這些折磨，但是他仍然做不到視人命如草芥，對於生命的終止無動於衷。
    他捫心自問，他一直在為那個女人做事，卻沒有真的主動害過誰，雖然他也不曾阻止，但是他作為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能夠在她的手下苟活已經不易，他沒有能力拯救無辜的人。
    他不是好人，但是也不是壞人。
    他也想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發放物資，不至於讓這些普通人僥幸逃過喪屍追捕卻活活餓死，但是他還是做不到。
    沈清卿皺了皺眉，這個女人的勢力竟然大到令人發指。
    “她在政府是怎樣的存在？”
    傅雲晏聲音冷切，他不是沒調查過，但是無論從哪個方向突破都會在最後一步被阻攔，這些年被他拉下水的世家多於這個神秘組織有牽扯，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有如此大的魄力，大半個雲城的豪門寧願破產都願意護住她。
    “她不需要在任何領域存在，自會有人替她存在，她培養了一批豪門子弟，剛開始是製造走失後來培養出一批優秀人才後，她加上正麵宣傳加洗腦，做了一些戒網癮戒同之類的貴族學院，隊伍逐漸壯大，他們是不需要遭受這種苦難的，隻需要回報她就好。”
    “原主是京城名門走失的孩子，在無聲無息地進行實驗，在死亡後，我成為了他，回到了京城，被安排到這裏。”
    傅雲晏眸色複雜，真是好大一盤棋。
    “所以，喪屍爆發，爆發後給百合苑天降喪屍，而後又在福利院設下埋伏，空降物資都是她的手筆？”
    傅雲晏想起那一樁樁一件件的“懸案”隻覺得汗毛直立，縱使他見過那麽多殺人不眨眼的方式，仍然覺得可怕。
    “你在這裏跟我們說這些就不怕被她抓起來嗎？”
    沉驚羽失笑：“如果沒有她的旨意我能來到這裏嗎？”
    沈清卿臉色大變，沉驚羽見狀又是一個轉折，他輕笑，明明還是像狐狸一樣，眼裏滿是算計，難得卻讓沈清卿看得順眼。
    “不過她這個人向來狂妄自大，又因為楚寒身上的那枚胸針，和我體內的藥物需要抑製劑，她對我不設防備，能說的不能說的我都說了，她能奈我何？”
    “……”
    月色朦朧，基地內黑暗寂靜，喪屍在被沈清卿打掃一番後短時間不敢再靠近，嘶吼聲也隨之消失，幸存的普通人並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與資源爭奪的精力，在恐懼的折磨下變成了另一種形態的行屍走肉。
    萬籟俱寂，書房內隻有窗外的風拍打著窗戶的聲音，沈清卿呆滯地地坐在沙發上，與夜色融為一體，心中掀起磅礴的洶湧久久不能平息。
    她與江雲衍所有相處的畫麵在此刻就跟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裏播放。
    在與沉驚羽交談的後期，沈清卿的精神愈發渙散萎靡，即便她強打起精神，沉驚羽的話仍然像魔咒一般在她的腦海裏盤旋，她隻能借口離開。
    她想不通，江雲衍明明還提醒過她讓她小心喪屍，她以為是江雲衍得到的是國外的消息，卻不想是內部消息。
    她絞盡腦汁，江雲衍雖然木訥冰冷但是對待她也是真的好，孩童時期的江雲衍會在她回家前給她切水果，上學後她時常會往家裏帶一些小零食給她吃，會出去打工為她買一件漂亮的裙子，大學之後會為她料理公司事務，為她分憂……
    可是這樣一個人，怎麽就成為了罪人的“幫凶”。
    她以為她的上一世一直活在陸淩川和白晚禾的算計裏，卻沒想到還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這一切。
    兩個自詡最親近的人，如今擺放在她麵前的是赤裸裸的背叛。
    她雙手抱頭，趴在桌子上，人在痛到極致是沒有知覺的，她現在感受不到背叛的痛苦感受不到悲傷，隻是覺得雲裏霧裏，腦袋空空。
    傅雲晏原本被關在門外，經過他不懈的努力，矮小的身子終於勾到了門把手，書房的門應聲而開，黑色的貓身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沈清卿似乎並沒有發現他，他跳到桌子上，一動不動隻是靜靜地陪著她。
    過了許久，沈清卿才抬起頭，都說人在沒有共同經曆時是很難能夠感同身受的，她這才明白為什麽在傅雲晏得知楚寒有可能背叛他時的心情，很痛，也不願意相信。
    黑暗中，沈清卿低喃，像是很容易就會被風吹斷的蘆葦花，在雨裏飄搖，或許她在安慰自己，“至少，她並沒有傷害過我。”
    傅雲晏像是感應似的蹭了蹭她的手，動作輕柔，他對前世的沈清卿身邊的人了解不多，但是他也一直暗中保護沈清卿，江雲衍確實沒有做什麽傷害沈清卿的事情，但是她在沈清卿的培養下研製這種藥物罪無可恕。
    沈清卿趴在桌子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朦朦朧朧睡著了，夢裏回到她第一次見到江雲衍的時候，那個時候瘦瘦小小的一個，怯生生的喊她“姐姐”。
    畫麵一轉，到了最後一次他們見麵，在那個山莊，她狠狠地替自己打了陸淩川跟白晚禾，提醒她末世將至。
    最後變成了江雲衍變成了一個怪物，她有無數張臉，飛速變化，手裏的藥品在她的手裏劇烈搖晃，她的笑容也愈發陰森危險，仿佛在說，你看我是你資助的，你為社會培養了一個巨大的危險品，你是這個世界的罪人！
    啊——
    沈清卿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息著，身上黏膩著一層冷汗。
    晨曦的第一束光在厚重的窗簾縫隙間照射進來，昏暗的書房湧入幾分光亮，給她幾分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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