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華美酒店的鎏金包廂裏飄著飯菜香氣。王爸爸端著青瓷茶杯與蘇爸爸碰盞，兩位母親則拉著手細數家長裏短，紅木圓桌中央的轉盤緩緩轉動，將一個個菜品轉至每個人麵前。
    王啟明的指尖在骨瓷碗沿摩挲出細密的汗，最終夾起塊裹著琥珀色醬汁的排骨，輕輕擱在蘇軟軟的白瓷碟裏，望向她的目光裏滿是膽怯和討好：“軟軟，這家的糖醋排骨你從小就愛吃，嚐嚐還是不是原來的味道？”琥珀色的肉汁順著排骨紋理緩緩流淌，在碟中暈開一圈誘人的光澤。
    蘇軟軟盯著手機屏幕邊緣，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邊框。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眼底的焦慮，她機械地搖了搖頭，碟子裏的排骨漸漸冷卻，油脂凝成白色的霜。蘇媽媽用手肘輕輕撞了撞蘇爸爸，兩人交換的眼神裏浮起沉沉的失望，蘇爸爸喉間溢出不滿的歎息，在滿室歡聲笑語裏顯得格外刺耳。
    王啟明媽媽瞥見兒子通紅的眼眶，還有那怯生生望向蘇軟軟的眼神，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再看對麵的蘇軟軟，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模樣，壓抑的怒火瞬間竄上心頭。她重重放下筷子，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軟軟啊，你啟明哥打小就護著你，這麽多年癡心不改，怎麽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你談的那個男朋友到底哪點好？帶出來讓大夥瞧瞧，我倒要看看，我家啟明哪比不上他！"
    話音未落，王爸爸眼疾手快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住口。可這番話已經讓蘇爸蘇媽漲紅了臉，蘇爸爸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桌下的手攥得緊緊的。
    蘇軟軟緩緩站起身，先是朝著王啟明父母深深鞠了一躬，又轉身麵向王啟明，聲音發顫："叔叔阿姨，啟明哥，真的對不起。我知道你們疼我護我，可感情的事強求不來。這麽多年，我一直把啟明哥當親哥哥，從來沒有別的想法。現在遇到了喜歡的人，我們是真心想在一起。辜負了大家的期望，實在對不住。"說完，又深深彎下腰。
    "當哥哥？"王啟明媽媽冷笑一聲，眼眶通紅，"他從小就說你是他媳婦！二十多年的心意，臨了就被一句"當哥哥"打發了？你知道這些年他為你付出了多少嗎？"
    "媽！"王啟明猛地站起來，一把拉住母親，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我喜歡軟軟，但從沒逼她必須跟我在一起！您別再說了！"王爸爸也慌了神，拚命拽著妻子的胳膊。蘇爸爸垂著頭唉聲歎氣，蘇媽媽心疼地看著女兒，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包間裏的氣氛瞬間凝固，尷尬得讓人喘不過氣。
    這頓午飯最終在一片難堪中潦草收場。離席時，蘇媽媽從錦盒裏取出特意從北京帶回的白玉手鐲，想遞給王啟明媽媽當作賠禮，卻見對方冷著臉別過身，連句客套話都沒留，踩著高跟鞋徑直往門外走去。王啟明爸爸尷尬地搓著手，朝蘇家父母賠笑："對不住啊，孩子他媽脾氣急......"話沒說完就小跑著追了上去。
    蘇父蘇母癱坐在椅子上，望著滿桌沒動幾口的飯菜，重重歎了口氣。這時，王啟明挺直脊背，目光誠懇地看向兩位長輩："叔叔阿姨，我明白軟軟的心意了。隻要她過得好，我願意一直當她的哥哥。"看著眼前這個懂事的孩子，蘇爸爸眼眶泛紅，蘇媽媽更是難掩愧疚，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走出飯店大門，初夏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王啟明攥著衣角，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軟軟，既然都說開了，能陪我走走嗎？就當是最後一次......"他的眼神裏盛滿卑微與眷戀，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蘇爸爸沒等女兒開口，連忙應道："軟軟，陪你啟明哥說說話，我們先回去了。"說完拽著還有些猶豫的蘇媽媽快步離開。蘇軟軟望著父母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殷切期盼的王啟明，滿腦子都是喬逸辰痛苦的模樣。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能點點頭，機械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在街道上。
    王啟明絮絮叨叨說著小學翻牆摘槐花、中學替她趕走欺負人的男生的舊事，每句話都裹著二十多年的情誼。可蘇軟軟隻是機械地點頭，目光時不時飄向手機，像是心早飛到了千裏之外。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王啟明心口泛起一陣鈍痛，猛地伸手扳住她肩頭。
    蘇軟軟像受驚的小兔子般渾身一顫，驚慌的眼神刺痛了王啟明。他眼眶通紅，聲音發顫："短短幾個月的感情，真能抵得過我們一起長大的日子？軟軟，就不能給我個機會嗎？"酒氣混著哽咽，他的眼淚啪嗒落在蘇軟軟手背，"讓我最後再抱抱你，行嗎？"
    蘇軟軟張了張嘴，她望著傷心欲絕的王啟明，最終沒說出拒絕的話。王啟明再也克製不住，雙臂死死箍住她，仿佛要把二十多年的遺憾都揉進這個擁抱裏。蘇軟軟被勒得喘不過氣，掙紮著推搡，換來的卻是更緊的力道。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王啟明的聲音悶在她發頂，帶著絕望的顫抖。就在他低頭要吻下去時，一道黑影突然衝過來，楊軍鐵鉗般的手扣住他胳膊猛地往後一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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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王啟明痛呼一聲，膝蓋重重磕在地上。蘇軟軟嚇得臉色煞白，既因楊軍突然出現鬆了口氣，又被眼前的場麵驚得手足無措。她撲過去拽楊軍的手腕，哭喊道："快放開！你弄疼啟明哥了！"
    王啟明單膝跪地，被製服的手臂傳來鑽心的疼，卻仍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突然出現的楊軍，眼底全是不甘與憤怒。
    楊軍最終在蘇軟軟帶著哭腔的捶打下鬆開了手，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他後退半步，冷冽的目光如刀刃般釘在王啟明身上，語氣冰寒："王先生，請你自重。"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王啟明被酒精燒紅了眼，在蘇軟軟麵前被當眾製住的羞辱感衝上腦門。他咬著牙低吼一聲，揮拳朝楊軍麵門砸去。楊軍側身一閃，鐵鉗般的手精準扣住他手腕，順勢一帶一推。王啟明踉蹌著失去重心，額頭重重磕在路邊的石塊上。
    鮮血瞬間順著眉骨往下淌，在蒼白的臉上劃出觸目驚心的紅痕。蘇軟軟嚇得尖叫一聲，跌跌撞撞衝過去托住他的頭，聲音都變了調："啟明哥！你怎麽樣？別嚇我！"
    王啟明仰躺在她懷裏，看著蘇軟軟泛紅的眼眶和顫抖的指尖，竟扯出一抹帶血的笑。溫熱的血糊住睫毛，卻遮不住眼底病態的偏執——如果不是這道傷口，他永遠看不到蘇軟軟這般慌亂的模樣。此刻她顫抖的懷抱，竟讓他生出一種錯覺：原來，隻要足夠狼狽，就能換來她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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