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辰馭馬向京都城外行去，不過片刻，便來到了上京大街上。
    街上人流密集，古小辰放慢了馬速。坐在馬上，古小辰左右四顧，隻見周圍熱鬧非凡，並未因西北戰事有所影響。
    古小辰被周圍的煙火氣所感染，自從那一次押解李四九去杭西後，一連串厄運不斷，他緊繃的神經就沒曾放鬆過，此刻身入這平凡的煙火之中，方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在經過一間茶館時，古小辰忽地勒住了韁繩，駐足向茶館內望去，隻聽茶館內說書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以一己之力打得無數金賊屁滾尿流！我大靖少年英雄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更有詞對其頌之……”
    “黑壓壓，烏雲蔽日遮天抵我城邦，明晃晃，蠻夷利刃鐵蹄聲聲作響。少年笑，無悔隻身仗劍獨守邊疆，龍吟起，且看那蠻夷頃刻埋骨他鄉！”
    “京都會，男兒舉杯豪飲玉花瓊漿，外邦臣，佩服我大靖英雄博學甚廣。兩全計，直叫一眾高士捐出紋銀百萬兩！戰群儒！自此誰敢再不識我男兒本色模樣！……”
    茶館內外瞬間掌聲雷動，少年的故事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
    古小辰呆立在原地向茶館內望去，腦海中竟出現了一幅從未有過的畫麵……
    就這麽呆呆佇立了半晌，有行人不小心碰到古小辰，這才讓他驚醒過來。
    古小辰深深吸了口氣，收起心思，這才打算再次上路。
    就當他剛欲馭馬前行，卻見對麵出現了一道身影，讓他再次止住動作。
    但見對麵那人是一女子，坐於馬上手持長劍，一身白衣勝雪，見到古小辰後便緩緩馭馬向他走來。
    來至近前，古小辰有些意外，“冷師姐？你怎麽在這？”
    冷清雪看著古小辰，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要去哪？”
    古小辰道：“如今敵強我弱，我方又知己不知彼，這仗打也是輸，我欲先行一步，去西北打探軍情。”
    冷清雪道：“我隨你去。”
    古小辰一愣，還沒等開口，便聽冷清雪接著道：“你放心，我出來尋你沒人知道。”
    “可是……”古小辰倒不是扭捏，以冷清雪的身手，隨他同去，他自然是願意，可他現在不願與天陽門的人過多接觸，這是為了保護他們。
    不待古小辰多說，冷清雪便直言：“他們要來了，快走吧。”
    說罷，冷清雪不再理會古小辰，策馬便向城外駛去。
    望著女子的背影，古小辰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也跟了上去……
    待二人離開後，隻見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手中抱著幾本書籍，遠望著古小辰的背影，口中輕聲疑惑道：“古兄……是你嗎……”
    ……
    三日後，臥龍山，神教大殿……
    霍天霸將手中信件放下，沉吟片刻，笑了出來，“這小子！倒還真有些能耐！”
    渭水和霍夢兒相視一笑，後者道：“爹，你老了，想得太多做的太少！你看古小辰，說做就做，豈不是更好？”
    霍天霸搖頭苦笑，“看來我真的老了，未來要看你們年輕人的了……”
    霍天霸看似隨口一說，但言語之間卻有種卸下防備的感覺……
    從未見過霍天霸如此模樣，焚火等人難以置信，他們能感覺到，古小辰已經徹底得到了霍天霸的信任。
    “教主，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焚火問道。
    霍天霸沉吟片刻，緩緩站起身來，“你們帶著獨孤瑾，點齊五百教眾，前去幽州與小辰匯合。路上遇事由焚火和渭水決斷，匯合之後，一切事宜皆聽古小辰吩咐！”
    ……
    古小辰和冷清雪饑餐渴飲，曉行夜宿，一路狂奔，終於在第四日抵達西北，距離渭陽已不過數十裏……
    渭陽等城池失陷，此地已到處是金兵，二人逐漸放慢速度，一路上不斷觀察、探問，得知耶律碩和血塔之人都已在渭陽城內，最終二人決定前去渭陽一探究竟！
    當天夜裏……
    古小辰二人遠遠望著渭陽城南門，隻見城門布控森嚴，且城門外滿是金軍的營帳。
    二人商量之下，決定先想辦法弄到兩套金兵的衣服，以便混入城內。
    如今古小辰雖說不至於像吳華之那種手無縛雞之力，但毫無修為的他進出金軍營帳也是有些勉強，冷清雪便獨自一人前去，留下古小辰等待……
    古小辰靠在一棵樹幹上，抬頭望著夜空，竟覺得這裏的夜晚和下乙很是相似，腦海中回想起巧娘挽著自己手臂在夜空下散步的畫麵，古小辰心中又是迎來一陣窒息，“巧娘姐，你們在那邊還好嗎……”
    一陣響動傳來，古小辰連忙收起思緒，隻見冷清雪手持一個包袱，向他走來。
    “到手了？”古小辰問道。
    冷清雪罕見地嘴角微微翹起，點了點頭。
    二人連忙換上金兵的衣服，抬頭一望，隻見明月高懸，古小辰對冷清雪道：“走！”
    夜已漸深，城外巡視的金兵依舊不少，但二人身穿金兵的衣服，很順利便穿過城外的金兵營帳，來至渭陽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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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小辰極為自然地邁步走向城內，冷清雪跟在他身後，心中多少有些緊張。
    把守在城門口的金兵將二人攔住，“令牌！”
    冷清雪心中一緊，忙看向古小辰，卻見後者也同時也向她看來，“令牌呢？”古小辰問道。
    冷清雪哪裏有什麽令牌？被古小辰這麽一問頓時慌了起來，她又不能開口說話，否則便露餡了。
    正當冷清雪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卻見古小辰故作恍悟道：“哦，原來在我這裏！”
    隻見古小辰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寫有金文的令牌遞給了金兵，後者見檢查無誤便放二人進了城。
    二人走到無人處，冷清雪對古小辰低聲道：“你剛才嚇死我了！”
    古小辰卻是嘴角一挑，並未多言。
    二人徑直向城內走去，冷清雪雖然一向果敢，但卻從未做過這種事情，隻覺得偶爾擦肩而過的金兵都在打量自己，反觀古小辰卻是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顯得十分自然。
    金軍破靖之後，耶律碩一直留在渭陽，想必此刻他和二長老等人應該身處渭陽縣衙之中。
    雖過了多年，但冷清雪還記得渭陽縣衙的大致路線，二人不再耽擱，立即向縣衙趕去，打算盡量在天亮之前離開！
    一路無話，半個多時辰之後，渭陽縣衙出現在古小辰二人視線盡頭。
    望著略顯破舊的縣衙大門，古小辰一時愣在了原地……
    “你可是想起了什麽？”冷清雪輕聲問道。
    古小辰依舊靜靜望著渭陽縣衙，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出現，有些熟悉，又有些悲切……
    也難怪，古小辰在這個地方經曆太多太多了，若沒有那次下山曆練，沒有來到渭陽，他的命運將會截然不同……
    見古小辰不語，冷清雪並沒有繼續追問，就這麽靜靜地站在古小辰身旁等待。
    過了半晌，古小辰方才有了動作，看向冷清雪搖了搖頭，“沒什麽，什麽都想不起來……”
    “別心急，慢慢來。”冷清雪柔聲道。
    古小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我們進去吧。”
    “進去？！”冷清雪十分驚訝。
    古小辰卻是露出一個很是自然的表情，“我們來探聽敵情，不進去怎麽打探？”
    “你不是說那血塔的長老也在嗎？”冷清雪又問。
    古小辰點了點頭，“沒錯，那老不死的應該也在。”
    冷清雪柳眉一蹙，沒再言語……
    見狀，古小辰問：“怎麽？怕了？”
    冷清雪微微點頭。
    古小辰心中大感意外，他當然知道前者不是二長老的對手，但麵前的女子能承認自己害怕，還是讓古小辰十分出乎意料。
    可不待古小辰多說，卻隻見冷清雪狹長的眼眸向他望來，“我不怕死……隻怕……護不住你……”
    簡單的一句話讓古小辰無言以對，四目對望，古小辰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麵……
    擂台之上，黑雲壓頂，電閃雷鳴，對麵的白衣女子好似身受重傷，嘴角的一片鮮紅與慘白的臉龐形成鮮明的對比，女子猶如狂風中飄零的美麗花朵一般，身不由己，又那麽淒美……
    這般畫麵在古小辰腦海中一閃而過，再定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冷清雪，古小辰卻見後者的雙眸中竟有一絲濕潤……
    古小辰連忙麵色一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師姐大可放心，我不會死的。”說罷，古小辰便率先邁步向縣衙一側走去。
    如今金軍已將渭陽徹底占領，縣衙周圍布防並不算嚴，除了大門處有金兵把守以外，僅有兩隊金兵移動巡邏。
    二人躲過巡邏的士兵，悄然來到南側的牆根下，再次確認四下無人，便翻入了縣衙。
    兩個人一前一後向縣衙後堂靠近，每走一段距離便會停下腳步，掩身於暗處四下觀望。渭陽縣衙不大，極容易被發現，好在如今夜深，幾處守衛的兵丁都放鬆警惕，不是在閑聊就是打著瞌睡……
    二人沒花多少時間便進入了縣衙後堂，再度止住身形，四下觀瞧，卻見後院之內一片漆黑。
    冷清雪眉頭一蹙，對古小辰低聲道：“不好，想必耶律碩已經休息了。”
    古小辰嘴角一挑：“那豈不是更好，要殺他就更方便了！”
    冷清雪大驚，“你要殺耶律碩？！”
    望著冷清雪滿是驚訝的俏臉，四目相對，古小辰忍不住笑了出來！
    冷清雪這才反應過來古小辰是在玩笑，便柳眉一豎，“你正經點！”
    古小辰笑道：“師姐莫急，我們無需見到耶律碩，隻需要知道他接下來的打算！”
    冷清雪不解，“那該怎麽做？”
    古小辰抬眼望向四周，“我們要找到他的書房。”
    “書房？”冷清雪靈機一動，伸手指向不遠處，“那間是原來田大人的書房！”
    聽到‘田大人’三個字，古小辰麵色不著痕跡地一變，黑暗中冷清雪並未發現。
    順著冷清雪手指的方向望去，古小辰點了點頭，“走吧，過去看看！”
    二人躡足潛蹤來到目標房間門外，隻見房門並未上鎖，二人當即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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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很是昏暗，借著微弱的月光，古小辰打量四周，隨即向屋內北側的桌案走去。
    “不錯，這就是耶律碩的書房了！”古小辰望著桌麵上的金印，興奮地道。
    原本冷清雪的內心不為這世間諸事所動，但此刻見到古小辰開心，她的嘴角也不自覺的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
    不再等待，古小辰忙到桌案上不停翻找，冷清雪本欲上前幫忙，古小辰卻是讓她注意門外動靜即可。
    時間點滴流逝，直過了近一個時辰，古小辰都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麵色不再輕鬆，古小辰的眉頭逐漸靠攏，他心中斷定，如耶律碩這般軍事天才在做每一次進攻決定前，都會準備好至少三個備選計劃，以做到萬無一失。而這些計劃都將會付諸紙筆做詳細的推演，他要找得便是這些推演的紙稿。可為何卻沒有？耶律碩就算再是聰明也絕不會僅靠腦力來做這些演算，“難不成他已將這些紙稿都毀了？”古小辰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
    立於房門旁的冷清雪眼見古小辰的表情變化，心中也是擔心起來……
    天邊逐漸泛起了魚肚白，屋內也不再那般昏暗，古小辰雖手下不停繼續翻找，但觀其麵色便知他心中已不再那般輕鬆。
    正當他打算放棄尋找，決定先行離開之際，卻忽然發現麵前的書案有些異樣！
    此前屋內昏暗沒有察覺，如今古小辰仔細觀瞧，隻見麵前桌麵正中位置有一片淺淺的凸起，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古小辰後退一步，打量整個書案，卻發現這書案與屋內其他事物有些不同。
    屋內其他陳設皆顯得十分陳舊，應該是之前留下來的，而這桌案卻是嶄新，像是剛剛打造。
    古小辰嘴角一挑，又想到此前房門竟沒有上鎖，便猜到了耶律碩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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