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深呼吸看著陳最，隻覺得他罵的真髒啊。
    陳最微笑：“我說話比較直，老先生別介意，”
    二叔公一噎，碗裏的麵條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他把碗放在一邊，拄著拐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陳最，轉身離開。
    王愛國走過來，“書記，我二叔公這是...”
    陳最淡笑：“可能累了吧，把飯給老人家送進去吧，”
    “哎好好，書記，您也吃...”
    王愛國把一碗麵放在陳最麵前，端起二叔公的那碗追了上去。
    韋成章端著碗來到陳最身邊蹲下，邊吃飯邊問道：“書記，您覺得能成嗎？”
    陳最笑著看向他，“韋主任，你們一直以來，都想岔了一件事，”
    “我跟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隻是希望他們能配合，老人能理解我們，這些村子管理起來，肯定是事半功倍的，反之，他們不理解又能怎麽樣？”
    韋成章：“？”
    陳最挑眉：“改革事業他們不同意，我們就不進行了嗎？”
    “那當然不是....”
    “改革開放的步調，不會因為任何人停滯，有不接受的，自然也有接受的，等第一批收益的人出現，他們自然會追隨著一步步走...”
    韋成章眨了眨眼，“這就叫....那個...”
    陳最笑著說：“得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才能帶動所有人一起動....”
    “書記高見...”
    韋成章的視線落在那群小孩身上，他們幾個人公用一個盆吃飯，一人一口吃完了麵條，就連麵條湯都一滴不剩的添了個幹淨。
    “欸，希望他們能理解吧，都83年了，竟然還有吃不飽的孩子，”
    陳最輕笑：“這種生活如果再不改善，村民自己會先亂的，”
    那老頭畢竟七十多了，是強不過這些想要過好日子的年輕人的。
    韋成章微微眯眼，“所以您今天才在所有人麵前說那些話....”
    陳最笑了笑，抬眼看向李易，“把我這碗麵條給孩子們，”
    “書記...”
    “給他們吧，我不餓，”
    是真的不餓，而且陳最也不喜歡這種黏答答的撈麵條。
    韋成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麵，“這個...”
    陳最擺擺手，笑著說：“吃你的，我一會兒吃肉包子，”
    “哦好，”
    陳最淡聲道：“你下午跟幾個村的大隊長聊聊，騰出一小片地方，建個小學，”
    “三個村公用的...要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教育問題刻不容緩....這一代的孩子，不能被愚昧無知的家長給毀了....”
    韋成章：“缺少教師啊，”
    陳最看了他一眼，“你寫報告，我簽字，往上申請啊，”
    說完這句話，他站起身，走向蹲在水池邊的一個孩子身旁，這是個七八歲左右的女孩，在一群男孩搶著吃一碗麵條的時候，她已經悄悄的蹲在水池邊刷碗了。
    她鼻尖上沾了一些麵湯，應該是舔碗的時候沾上的。
    鼻翼兩側撒著幾粒淺褐色的雀斑，像落在麵盆上的蕎麥皮，麵黃肌瘦不算好看，但眼睛總是亮得出奇，黑白分明的眸子轉起來像兩枚沾了露水的黑葡萄。
    陳最笑著開口：“你吃飽了嗎，”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靦腆的笑了笑，“飽了，”
    “哥哥，你吃完的碗呢，我可以幫你刷碗，”
    “不著急，”
    陳最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果，遞給她，“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王招娣，”
    她在身上擦了擦手，接過這個糖果，塞進自己的兜裏，還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聽到這個富有特色的名字，陳最一點也不意外，“識字嗎？”
    她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真厲害，告訴哥哥，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嗎？”
    她忽然壓低聲音：“我想以後能生男娃，”
    陳最沉默了一瞬，下意識問道：“為什麽，”
    女孩眼睛亮了起來，仰頭看著陳最，聲音清脆卻帶著超越年齡的認真：“男娃能吃飽，”
    盯著她認真的眼睛，陳最愣了幾秒，扯出一抹笑，緩緩站起身。
    他抬起頭，看向站在高處的二叔公，看了很久。
    片刻後，陳最歪了歪頭，眼神譏諷又帶著嘲笑。
    他低頭揉了揉女孩的頭，抬腳離開。
    二叔公歎息出聲：“真的是我們錯了嗎？”
    王愛國端著一杯麥乳精走向他，“叔公，我不懂，”
    二叔公看向他，“你是怎麽想的？”
    “叔公，我聽您的，”
    看著這個孝順聽話的孩子，他內心突然湧起一抹悲哀。
    “愛國啊，”
    二叔公摸了摸他的頭，“告訴叔公，你在想什麽？實話實說就好，叔公不生氣，”
    王愛國抬眼與他對視，老實的眸子裏有些茫然，“叔公，剛才那個書記說的話，我說不出來，也聽不懂，我沒其他想法....就是覺得....”
    “...他好厲害，”
    “我之前總覺得，自己能三十幾歲當上大隊長，已經是很牛的了，可看到他...突然覺得....”
    王愛國措了半天詞，才憋出一句：“不愧是大學生....”
    “我們倆，真的就像天上的雲，和地上的泥....”
    “人家看著好像還沒三十歲，這麽年輕....嗬嗬嗬，”
    他苦澀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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