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莫瀟的竹林劍法已經徹底壓製住了良伏。那一片生機盎然之中七成已成竹葉紛飛。
    但良伏不願放棄，依舊咬著牙苦苦堅持。兩人再過十三招，良伏也被逼得連連後退。
    正在觀戰的柳昤雙皺著眉問道
    “笨蛋他為什麽不直接擊敗良伏，還要陪他喂招？”
    她的問題也讓宮愁為之側目，雖然兩人都知道莫瀟不會去做那可以玩弄羞辱這樣的事情。
    但明眼人都知道如果莫瀟想要擊敗良伏根本無需太多力氣。
    隻要運起全部真氣揮出一劍就好了。
    可現在依舊在揮劍喂招，戰而不敗，這樣的行為令人不解。
    小米兒靠在樹上，他的眼神看的很遠直至那高高在上的觀戰台。
    “我猜，莫哥兒是在向宗門釋放態度。”
    “嗯？”
    兩人已經疑惑不解，小米兒輕聲說道
    “長青門，境英門，澍葵派，三宗掌門並非鐵板一塊。但現在卻還有個基本的原則，長歌劍宴不容有失。”
    “澍葵派的王澍也已經出招了，莫瀟心裏也知道。雖然第五魂與我們交好但更多的則是作壁上觀……”
    柳昤雙腦海中思索幾息就靈光一現
    “的確，隻要在劍宴正常的情況下，估計他也會默許王澍用一些手段，畢竟技不如人也怨不得誰。”
    小米兒點點頭說道
    “是啊，鬆修雖然之前與我們有怨，但也曾和莫瀟明言交易。既然是交易，必然得先給些誠意嘛。”
    聽聞此言宮愁也恍然大悟說道
    “怪不得。今天又是莫大哥上場比鬥。這宗門大師兄就是給長青門的誠意。”
    “還是籌碼。”小米兒接過了他的話說道
    “表明態度再做個順水人情。這樣既不會讓長青門也下場出招，說不定還有利於莫哥兒的後續謀劃。”
    突然，柳昤雙眼中一亮好像想到了什麽一般笑著說道
    “嗬～或許沒有那麽複雜。”
    “什麽？”小米兒和宮愁盯著柳昤雙有些意外。
    柳昤雙笑語盈盈的看著台上的身影說道
    “我了解他，或許隻是想要純粹的比一次劍而已。更何況那良伏劍法也算是一門驚才豔豔的武學。”
    “我猜猜笨蛋也想多看看，或是獵奇心切或是不願以勢壓人，他可也是個劍修啊。”
    柳昤雙的話語讓小米兒和宮愁臉色一滯，再看向她的眼神都帶著些許欣賞和驚歎。
    的確，莫瀟或許內心深沉算計驚人，甚至麵對一些強敵之時手段往往出人意料。
    但那也是無奈之下策，隻要是光明正大的比鬥莫瀟還是喜歡堂堂正正的與對手一戰。
    畢竟他尊重對手，也尊重劍道。
    事實上，台上的莫瀟心中所想的確跟柳昤雙差不多。但同樣小米兒所說的原因也是zero
    一石二鳥，沒什麽zd
    不，還有一個人不舒服甚至難受至極，那就是正在苦苦支撐的良伏。
    他一身青衫之上滿是劍痕，右手袖袍也被毀去大半，甚至還有細密的傷口往外滲出鮮血。
    良伏氣喘籲籲的站直了身子，因為疲憊和外傷，他甚至有些搖晃。
    身上縈繞著的碧綠真氣也有些離散，遠沒有剛剛上台時那麽凝實。
    縱使這樣，他還是滿臉怒容的盯著莫瀟斷斷續續的說道
    “為……何？你……你明明可以一劍掃落於我，為何不動手！是……是讓我自己認輸麽！”
    見莫瀟默不作聲的一抖秋鴻劍，一直被壓打至此的那根弦終於崩斷了。
    良伏冷峻的麵孔上兩頰肌肉都在顫抖，他將寶劍舉起怒吼道
    “來吧！劍者爭鋒唯死而已。想讓我認輸……絕不可能！”
    看到他決絕的模樣，莫瀟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非是羞辱良兄，隻是貴派劍法的確神異。在下作為一介散修，隻是多想看看而已。”
    他說的真誠無比，但在良伏看來無異於羞辱。
    “若不是因為宗門劍法的緣故，我早就敗了嗎？”
    念及此處，良伏額頭上青筋暴起，他低喝一聲
    “那就讓你看個夠！！”
    “青風入林！”
    話音落下，原本繚繞在他周身有些離散的真氣陡然凝實。一雪白刃再度化作一片翡翠碧色。
    腳下更是枝丫交織浮現，茂密而又連綿不絕的劍氣叢生。
    在莫瀟的目光之中，本來站在原地的身影已經逐漸散去。
    下一息一道道細密的破空之聲傳來。
    良伏的身影在台上化作三十六道殘影，每一道殘影都刺出七劍，二百五十二道翠綠劍芒如春筍破土，刹那間覆蓋了整個比武台。
    “青風入林——萬葉穿雲！”
    劍鋒過處，空氣發出細密的“嗤嗤”聲，仿佛真有萬千鬆針從天而降。
    那些劍光看似輕柔，卻在觸及地麵的瞬間留下深達寸許的細密劍痕，如同被春雨浸潤的泥土般無聲無息地凹陷下去。
    莫瀟眼中精光暴漲。
    他手中秋鴻劍第一次發出清越龍吟，劍鋒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十二片真氣凝成的竹葉環繞劍身旋轉。
    “竹煙波月！”
    劍招甫出，台上驟然浮現一片竹林虛影。
    每根青竹都似活物般搖曳擺動，竹葉紛飛間精準攔截每一道襲來的翠綠劍光。
    兩股真氣碰撞發出炒豆般的爆響，濺起的真氣餘波在石台上犁出縱橫交錯的溝壑。
    良伏的呼吸越發急促，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劍都像是劈入層層疊疊的竹海，起初勢如破竹，但越到深處阻力越大。
    那些看似柔弱的竹影實則暗藏韌勁，將他的劍氣層層消解。
    “鬆濤萬壑！”
    良伏突然變招，劍勢由綿密轉為雄渾。
    劍鋒上的碧玉寶石綻放刺目豪光，一道三丈長的翠綠劍氣如怒濤拍岸，將麵前竹影硬生生劈開一道缺口。
    莫瀟不避不閃，反而迎著劍鋒踏步上前。
    他口中喃喃自語道了一句
    “既然如此，差不多了。”
    眼前良伏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如今驚濤駭浪般的進攻也隻是困獸猶鬥而已。
    隻見莫瀟手中秋鴻劍突然變得飄忽不定，劍尖在空中劃出玄妙軌跡，看似毫無章法，卻暗合天地之理。
    “天融地亂！”
    這一劍起手時如醉漢揮袖，劍路歪斜難測；
    及至中途卻驟然加速，劍鋒上迸發出刺目雷光。
    好似原本晴朗的比武台上突然烏雲密布，一道閃電乍現，竟與劍光融為一體。
    “轟！”
    百米長的銀白劍罡如天河倒懸，所過之處良伏的鬆濤劍氣寸寸崩碎。
    餘勢未消的劍光繼續向前，將比武台從中劈開一道丈餘寬的裂縫，碎石飛濺如雨。
    良伏瞳孔驟縮。
    他本能地橫劍格擋，翡翠長劍與銀白劍罡相撞的瞬間，劍身上立刻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狂暴的雷霆之力順著手臂竄入經脈，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哢擦！”
    伴隨清脆的碎裂聲，陪伴良伏十餘年的長劍終於不堪重負，斷為兩截。
    銀白劍罡餘勢不減，眼看就要將他攔腰斬斷——
    觀戰台上，鬆修猛地站起，五指深深陷入扶手。
    但他沒有出聲阻止，隻是死死盯著場中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
    當雷霆劍罡劈至眉心的刹那，良伏的視野突然陷入一片雪白。
    時間的長河在此刻倒流，他看見自己的鮮血逆流回傷口，碎裂的劍刃重新拚合，飛濺的碎石返回地麵——最終定格在二十年前那個大雪封山的清晨。
    六歲的他赤腳站在雪地裏，單薄麻衣上結滿冰淩。
    小手握著比自己還高的木劍，正一遍遍練習最基礎的“青枝點雪”。
    虎口震裂的鮮血滴在雪地上，綻開一朵朵紅梅。
    而眼前雪鬆葉閃閃發光，刺的孩童雙目流淚。
    “手腕再抬高三分。”
    師父鬆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鬆之傲骨在曲不在直。”
    小良伏咬緊牙關，忽然把左掌按在冰凍的鬆樹上。
    樹皮倒刺紮進掌心，鮮血順著皸裂的樹皮溝壑流淌，竟與樹幹融為一體……
    十七歲那年冬練，他因強行修煉“萬壑鬆風“走火入魔。七竅流血倒在雪地裏時，看見那株古鬆的根係刺破凍土，將他輕輕托起。
    鬆根纏繞處，狂暴的真氣突然變得溫順。樹幹上浮現出發光的脈絡，正與他體內經脈完美對應。
    “原來……這就是鬆雲之意。”
    他咳著血笑起來，任由鬆根刺入穴道，
    “要成為鬆……必要破土而出……風吹雨打……當有長青之意嗎。”
    良伏忽然笑了。
    他鬆開斷劍，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古樸劍印。
    體內瀕臨枯竭的真氣突然沸騰起來，周身毛孔同時噴薄出翠綠霞光。
    “破！”
    一聲長嘯震動四野，良伏天靈蓋衝出一道碧綠光柱，直貫雲霄。
    天空中匯聚的暗色被這道光柱生生衝散，露出湛藍晴空。
    他破損的經脈中，全新的真氣如春江潮水奔湧不息，瞬息間修複所有傷勢。
    “破空境！”
    台下爆發出震天驚呼。
    誰也沒想到，良伏竟在生死關頭打破桎梏，邁入無數武者夢寐以求的境界。
    莫瀟收劍而立，眼中閃過欣慰之色。
    他早知道良伏距離破空隻差臨門一腳，方才那招“天融地亂”正是要逼出對方全部潛力。
    良伏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似有鬆影搖曳。
    他伸手虛抓，地上斷劍自動飛回手中，斷口處延伸出三尺翠綠劍芒。
    “多謝。”良伏鄭重抱拳，短短二字包含無盡感慨。
    莫瀟微笑還禮：
    “恭喜良兄證得破空之境。”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出劍。
    良伏斷劍在手，眼中再度燃起前所未有的戰意。
    他忽然將半截劍身倒懸於地，雙指引動的刹那，比武台青石縫隙間竟鑽出無數嫩綠鬆針，每一根都是不弱於剛剛他全力一擊的劍光。
    “鬆雲入林！”
    隨著這聲低喝，那些鬆針如受召喚般飛向斷劍缺口，在翡翠碎屑間交織成一道晶瑩剔透的綠色劍罡。
    觀戰的老劍客們紛紛變色——這分明是破空境才能施展的“以氣凝罡”。
    想不到良伏初入破空境就能掌握！
    莫瀟眼中月華流轉，秋鴻劍橫於胸前。
    劍身突然蒙上一層霜色，十二道竹節狀的光紋在劍脊上依次亮起。
    台下的柳昤雙瞳孔微縮，此刻莫瀟的氣息已經穩穩的來到破空境。
    良伏踏步如栽鬆，每一步都在石台上留下深達三寸的腳印。
    翡翠劍罡劃過之處，空中竟凝結出實體般的鬆枝虛影，轉眼間整個比武台已成鬆林。
    “望君評鑒！這是我長青門真傳——萬壑鬆雲圖！”
    劍招展開的瞬間，所有鬆枝虛影同時激射出細如牛毛的鬆針。這些針芒在半途又分化成三，形成遮天蔽日的碧色暴雨。
    更可怕的是每根鬆針都在高速旋轉，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
    這一次，良伏的劍招再無滯澀，每一劍都帶著破空境特有的天地威壓。
    翡翠劍芒所過之處，空間微微扭曲，竟在空氣中留下久久不散的翠綠軌跡。
    而莫瀟也不再保留，秋鴻劍上月光大盛。
    兩人身影交錯間，台上時而鬆濤陣陣，時而竹影婆娑，將劍道之美展現得淋漓盡致。
    “良兄既悟鬆劍，也來試試我這"竹林真意"吧！”
    隻見莫瀟站在竹林中央，身形忽然分化成十二個虛實難辨的殘影。
    每個殘影都擺出不同劍式，從最基礎的“破竹之勢”到最高深的“生生不息”，儼然是一部活的劍譜。
    良伏眼中精光暴漲，突然並指為劍點在眉心。
    那株青鬆劇烈搖晃，抖落無數帶著金邊的鬆針。
    每根金針都對應著一式鬆雲劍招，在空中與竹影劍式相互印證。
    兩種截然不同的武道真意竟在此刻水乳交融，比武台上空浮現出“鬆竹同春”的瑰麗異象。觀眾們如癡如醉，不少劍修當場盤坐悟道。
    “鏗！！”
    終於百招之後，比武台已經支離破碎，而良伏也收劍後撤，胸膛起伏劇烈的說道：
    “到此為止吧。”
    他額頭見汗，但神情暢快，周圍劍光異象盡數消散。
    “我已真氣不足，此刻剛剛穩固的境界不宜再戰了。”
    聽聞此言，莫瀟會意點頭。
    這場比鬥本為證劍，既然雙方都已有所得，確實不必生死相搏。
    觀戰台上，鬆修長舒一口氣，眼中滿是欣慰。
    他看向身旁的第五魂，發現對方正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
    “鬆掌門好算計。”
    第五魂意味深長地說，
    “借這天字壹號之手為愛徒破境，這份時機把握的恰當啊。”
    鬆修笑了笑說道
    “不過因緣際會順水推舟罷了。”
    望向場中那道白衣身影時，眼中敵意已然消散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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