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瀟步下比鬥台，身姿瀟灑，未作片刻停留，僅與小米兒等三人交換了一個深意的眼神，便毅然決然地踏上了下山的路途。
    他已曆經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今日的比鬥竹簽上，再不會有他的名字出現。
    而莫瀟的離去，如同抽走了觀戰武者心中的一抹亮色，讓他們頓覺索然無味。
    畢竟，在領略過破空境高手那驚心動魄的交鋒之後，後續的比鬥雖也精彩紛呈，卻終究難以再讓他們發出由衷的驚歎。
    更有甚者，一群散修在莫瀟的身影消失於視線之後，也紛紛起身，不再留戀這熱鬧的觀戰場所。
    他們口中依舊興致勃勃地交流著，話題不離莫瀟與良伏那驚心動魄的一戰。
    不少人心中暗自思量，若是長歌劍宴少了莫瀟的身影，定會黯然失色，失去往日的輝煌。
    這樣的反差，讓不少宗門弟子也不禁感歎，如今莫瀟的聲望已如日中天，
    畢竟江湖散修向來以各自為戰著稱，更何況還是劍修這一群體，他們本就難以團結一心。
    而這一切的反應，離去的莫瀟自然無從知曉。
    此刻，四人正漫步於綠蔭之下，悠然自得地欣賞著陡峭石階旁那如詩如畫的風景。
    “笨蛋，你就這麽篤定，那一劍之下他會如你所料般崩潰？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柳昤雙眉頭微蹙，眼中滿是擔憂，畢竟方才那一幕，確實是千鈞一發，險象環生。
    若非良伏在絕境中突破境界，強行掙脫了被攝住的身軀，恐怕早已人頭落地。
    而當著眾目睽睽之下，殺死長青門的大弟子，掌門鬆修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莫瀟。
    更何況，還有一個本就對莫瀟虎視眈眈的澍葵派掌門，兩個斷嶽境高手若聯手出擊，莫瀟必然是十死無生。
    莫瀟聞言，溫柔地笑了笑，他輕輕捏了捏柳昤雙的手，以示安撫，隨後說道：
    “放心，方才比劍之時，我故意迫他入絕境，就已經摸清楚了他的極限。
    我那一劍，也是按照良伏所能承受的範圍揮出的，既要讓他接不住，但也能給他足夠的壓力。
    若是真的不行，我也能及時散去劍光。”
    聽罷，柳昤雙心中稍安，她自然相信莫瀟的劍法境界遠高於自己，想來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時，小米兒溫和地一笑，說道：
    “昤雙，你的真氣天生異象，還身負坼寒玄丹，待你破空境之後，估計會更加驚人。”
    一旁的宮愁，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
    “小米兒大哥，說實話，在下先前傳授我武藝的先生也是用銀子請來的……所以嘛……你知道的
    對於破空境這些高深境界，我實在是知之甚少。”
    宮愁的話中帶著幾分羞澀與無奈，莫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湖上，能用金錢請來的武者，境界必然不會很高，更別說有什麽高深的武學見識了。
    宮愁此刻聽到小米兒和莫瀟說起破空境的事情，自然想要多打聽一番，免得以後少走彎路。
    莫瀟聞言，灑然一笑，開口說道：
    “這有什麽，你想有什麽不懂的大可說來。”
    聽聞此言，宮愁眼神一亮，他沉思片刻，說道：
    “莫大哥，這武道境界共有幾重我是知曉的，但卻不知道每層奧秘。隻是我現在覺得雲湧境要入混圓境好像跟之前突破之時不太一樣了。”
    小米兒暗道一聲“原來如此”，他看著莫瀟，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先前莫瀟還隻是雲湧境的時候，也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莫瀟愣了一下，也回想起了曾經的記憶。他看了小米兒一眼，沒有理他的笑意，而是跟宮愁解釋道：
    “這問題的確常見，和我先前如出一轍。風起雲湧境相對來說簡單的多，武者隻需要蓄真氣於丹田，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可以做到。”
    說著，莫瀟還伸出兩根手指舉例道：
    “說白了，風起、雲湧二境所展現的現象較為容易，但混圓境不同。
    講究一身武學貫通心意，需要以具體的功法招式入境，或是如同今日的良伏一般，曆經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大機緣，才能順利突破。”
    隨後，莫瀟又跟宮愁細細地說了一下混圓境修行的細節。畢竟此境在學武初期還是非常重要的。
    柳昤雙雖然大部分已經知曉，但還是聽得很仔細，生怕遺漏了什麽。
    而小米兒則是看著周圍，一邊觀賞著風景，一邊分出神來為幾人警戒。
    “至於破空境之上嗎，在突破之時我好像也知道了一些武道上的常識。”
    莫瀟話鋒一轉，說道。
    “哦？”
    這下柳昤雙和宮愁都好奇了，小米兒的耳朵也為之一動。
    莫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
    “也就是隨著真氣質量的提高，對於真氣的掌控也會越發精細，甚至心神卓越之人可以做到招式與人分離。”
    “就比如這樣。”
    說到這裏，莫瀟隨手攤開，真氣瞬間交織化作一片片細小的竹葉劍光，在他掌心盤旋，猶如一片翠綠的竹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緊跟著，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莫瀟緩緩地將劍光旋風往前一推。
    隻見那旋風往前轉而不散，猶如一條翠綠的龍卷風，直至十餘米才緩緩消散空中。
    土地上還被旋轉的劍光帶出了一塊細密痕跡。
    就在眾人覺得平平無奇之時，一轉頭，莫瀟已然在拿著酒葫蘆暢飲，甚至眼睛都閉了起來，看那樣子顯然是沉溺在美酒之中，悠然自得。
    柳昤雙冰雪聰明，突然有些驚訝地說道：
    “你剛剛切斷了這些劍氣的聯係？！”
    聽聞此言，宮愁口中下意識說道：
    “怎麽可能，沒有武者牽引，招式隻會胡亂飄散湮滅，或者如劍氣一般超前飛出餘勁……”
    原本自信的臉龐在說到這裏時變得驚疑不定，因為他也想到了什麽，看著直呼暢快的莫瀟問道：
    “莫大哥！剛剛那是旋風啊！為何你不管不顧還會存在如此之久！你沒有用劍意嗎？”
    莫瀟笑著搖了搖頭，這也讓兩人大感不解。
    而小米兒這時開口說道：
    “我來說吧。到破空之境後，往往氣與意合，讓劍氣刀光綿延百米的除了真氣的渾厚以外，更多的是招式功法之意。”
    “就好像洞天之內的陣法一般，固然陣法玄奧暗合奇門八卦之理，可卻能百年以來尤對武者境界進行壓製，靠的也是那些前輩大能灌注真氣之時的意念。”
    柳昤雙觸類旁通，恍然大悟地看著莫瀟手中秋鴻說道：
    “那麽說，當時顧山之上救了我們的那一劍也是！”
    莫瀟不得不欣賞柳昤雙的聰慧，直接點頭說道：
    “不錯，前輩封存那一劍隻在我危在旦夕之時才會激活。”
    “可真氣招式離了武者本身就是死物，也無靈智，又怎麽能如此準確地分辨我是否快死了，敵人又到底是誰。”
    莫瀟輕撫秋鴻劍，言語中不免帶著絲絲敬佩之色：
    “前輩修為深不可測，灌注在劍上的一道劍式居然如此神異。這樣的心神意念當真是恐怖如斯。”
    對此，小米兒深以為然，想來自家師父雖是斷嶽境，但其真實實力要遠遠高過尋常斷嶽強者。
    宮愁也明白了莫瀟的意思：
    “所以武道境界越高，也會有一些神異招式不用人教也能自行領悟。”
    “沒錯！”
    莫瀟和小米兒齊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自信。
    而宮愁想的更遠一些，他回憶起三宗掌門作為皆可以淩空而立，應該也是斷嶽境強者皆會的能力。
    良久，宮愁眼神火熱的看著莫瀟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那，突破破空境需要怎麽去做呢。”
    這個問題莫瀟早有預料，於是開始細細的解釋起來，從功法真意到凝氣成芒，從化意結罡到丹田氣海要如何蓄氣突破……每一點都講得深入淺出，讓人茅塞頓開。
    宮愁聽得很仔細，心中對於莫瀟的敬佩也越來越深。
    雖然有些他也是聽得一知半解，但總是記得一字不差。
    等到莫瀟說完，宮愁的眼眶都開始泛紅。這等恩情不亞於再造之恩。
    他想要鄭重行禮卻被莫瀟灑脫的攔下，口中說了一句：
    “何至於此，不過一些破空境武者都知曉的常識罷了，不用如此。”
    這更讓宮愁對莫瀟在心中感激涕零。
    雖然莫瀟說的輕鬆，可江湖散修難就難在這裏。
    高手散修本就難尋，更何況天下武者如過江之鯽，怎麽可能人人都有被指點的機會。
    這就讓大批散修自練武開始除了初期的風起雲湧或許還能找人指點詢問，
    但一旦到了混圓境就極難提升修為，更有不少人因為幾處在宗門之中人人都明白的修煉常識都不知道，
    修煉時又沒有高手在旁護法看顧，從而隻能自己摸著石頭過河。
    這也直接導致了原本應該穩穩衝破的境界瓶頸變得困難重重，不知道多少散修因此走火入魔最後悲慘一生。
    此消彼長之下，宗門弟子自然是高高在上，而且是在萬千江湖散修之上！
    而莫瀟的出現就像是在數千散修的心中照去一道光，雖然不能盡善盡美的幫到所有人，
    但卻可以給這天下散修一個信念，一份希望。
    最起碼此刻的宮愁在聽完之後，眼中明亮無比，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武道之路。
    至於柳昤雙，她不用記，這些她的劍仙師父早就囑咐過，她也爛記於心。
    此刻她正滿臉愛意的看著莫瀟的模樣朝前走去，心中充滿了甜蜜與幸福。
    四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泰山腳下。或許是聊得太過於投入，他們來到了一處密林深處。
    莫瀟猛然止住了和宮愁的交流，轉頭一看，發現草平林靜，來時的小路就這麽明晃晃地在那，宛如一條蜿蜒的蛇，在陽光下閃爍著光。
    再一轉頭，看到的是柳昤雙和小米兒略顯無奈的眼神，他們說道：
    “好吧，抱歉。走神了，那個先前那家酒館哪去了。”
    小米兒抬了抬眼皮，沒好氣地說道：
    “你走反了，拐錯了小路帶著我們走了兩三裏路了！”
    莫瀟眼神瞪得老大，甚至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犯下的蠢事。
    但瞥了眼現在依舊太陽高照的蒼穹，也是覺得腹中有些饑轆轆，於是對著三人問道：
    “那怎麽也不提醒我！”
    柳昤雙和小米兒對視一眼，開口說道：
    “我們都以為你有其他計劃需要四人一起！”
    莫瀟聽罷，尷尬得隻能在原地欲言又止，那模樣就像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小鳥，既無奈又窘迫。
    三人看他這般模樣，也是覺得有趣無比。
    柳昤雙麵帶輕紗，倒是看不見笑容，但那一抖一抖的雙肩卻暴露了她此刻其實忍得很辛苦。
    幾息之後，莫瀟翻了個白眼，說道：
    “我要去吃東西了，趕快運功跟上吧。我還要回去睡個午覺呢！”
    “哈哈哈哈！是極，莫哥兒這次別帶錯路了哦。”
    小米兒看著他揶揄道，莫瀟頭也沒回，說了句：
    “滾。”
    這更惹得其餘兩位忍俊不禁。
    玩鬧夠了，四人腹中早已擂起戰鼓，正商議著要去尋個酒肆，好生打打牙祭。
    可就在這當口，遠處的密林深處忽然傳來窸窣響動。
    那腳步聲雜亂無章，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線上。
    枯枝敗葉在慌亂的踐踏下發出淒厲的哀鳴，其間還夾雜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分明是血珠滴落在落葉上的聲響。
    小米兒突然皺起鼻子，那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像一把鏽跡斑斑的鈍刀，硬生生捅進人的鼻腔。
    莫瀟耳尖微動，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聲聲喘著粗氣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眾人順著他凝重的目光望去，但見前方灌木叢劇烈搖晃，好像有頭受傷的困獸在拚命掙紮而來。
    莫瀟和小米兒眼神驟然銳利如刀，異口同聲喝道：
    “有人重傷！正在逃命！”
    樹影婆娑間，隱約可見一個踉蹌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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