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太倉城外,正魔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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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湯克寬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叩擊太師椅扶手的聲響,在寂靜中竟如戰鼓般沉重。
    “周猛急報!”
    他銅鈴似的眸子陡然圓睜,案上的太倉輿圖仿佛被他目光灼出焦痕,
    “匪首蕭顯帶著一千倭寇,已經咬到茜涇鎮的咽喉了!”
    話音未落,他霍然起身,腰間佩劍“嗆啷”出鞘半寸,寒光映得滿廳生寒,
    “百八銳士聽令!隨我即刻馳援江堤!”
    他大手重重拍在輿圖上茜涇鎮的位置,羊皮紙被震得簌簌作響:
    “你們是軍中尖刀,便是用血肉堆,也要給我把倭寇擋在江外半個時辰!
    記住,堤在人在,堤亡……便讓倭寇踩著你們的屍骨過去!”
    士兵們齊聲應諾,甲胄碰撞聲如驚雷滾過,每個人眼中都燃起決絕的火焰。
    第五魂指尖在膝頭的節奏驟然變快,玉麵凝霜:
    “象洪!”
    鐵塔般的漢子應聲出列,玄色勁裝下的肌肉賁張如蓄勢的猛虎,腰間雙錘的鐵環碰撞出沉悶的聲響。
    “領二百境英門弟子,即刻繞至江堤左翼!”
    第五魂的聲音帶著金石之質,
    “本門的‘境玄陣’專克亂戰,務必用劍影織成鐵網,莫讓一個倭寇漏進鎮中!若讓婦孺遭了毒手,我便親手砸了你的重劍!”
    象洪抱拳時,臂膀上的青筋暴起如虯龍:
    “師父放心!弟子的劍下,絕不留活口!”
    轉身時,他的軍靴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二百弟子的腳步聲匯成洪流,撞得廳門嗡嗡作響。
    王澍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掐出深深的凹痕,喉間滾出一聲如老獸般的低吼:
    “冉北!”
    藍衫劍客如挺拔的青鬆跨步而出,長劍斜挎腰間,劍穗上的玉墜在燈火下泛著冷光。
    “帶一百澍葵派弟子,沿蘆葦蕩繞至敵後!”
    王澍的聲音裏裹著刺骨的寒意,
    “潮皇神宮的邪祟必在暗處窺伺,你們便化作天懸的狂瀑,攪得他們天翻地覆!用你們的劍告訴他們,中原的土地,不是他們撒野的墳場!”
    冉北接過硬牌,指尖在冰冷的牌麵上摩挲:
    “弟子此去,定讓倭寇嚐嚐穿心之痛!”
    說罷轉身,長衫如墨融入廊下的陰影,身後弟子的劍穗輕響,竟如鬼魅潛行。
    鬆修撫著銀須,銀須上的檀香灰簌簌飄落:
    “良伏。”
    青衣弟子上前一步,袖擺掃過地麵的聲響輕如落雪,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
    “領三百弟子居中策應,”
    鬆修的目光掃過輿圖上的要道,
    “茜涇鎮的咽喉在江堤,命脈在側翼,你們便是連接兩者的筋絡。
    哪邊告急便往哪邊衝,用你們的劍撐起一片天來!
    記住,正魔雖殊途,此刻卻同護一城百姓,莫要因成見誤了大事!”
    良伏躬身時,青衣上的褶皺如靜水微瀾: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轉身時,三百青衣弟子如流雲湧動,衣袂翻飛間,劍匣輕鳴如鶴唳長空。
    最後,所有目光聚焦在莫瀟身上。
    他緩緩站起,秋鴻劍在鞘中發出清越的嗡鳴,似與他胸腔中的血氣共鳴。
    “我帶小米兒、柳昤雙、宮愁,及三百散修,”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長劍破風,字字清晰,
    “前去魔門駐地接洽。正魔兩道合兵一處,直撲太倉城外殲滅潮皇宮高手!”
    他抬手按在劍柄上,銀輝透過窗欞落在他肩頭,仿佛鍍上一層寒霜:
    “湯大人,諸位前輩,茜涇鎮的正麵交給你們,這些藏在暗處的毒蛇,便由我們來清理!”
    說罷轉身,衣袂翻飛如白鳥振翅,步履間帶著不容阻擋的銳氣,身後三百散修的兵刃齊鳴,匯成一片激昂的劍吟。
    虎丘營地瞬間被點燃。數千人影如奔湧的潮水,從營門傾瀉而出。
    冉北的澍葵派弟子如青箭穿林,身影在蘆葦蕩中時隱時現;
    象洪的境英門弟子列成方陣,重劍高舉如密林,鐵甲反光在陽光下連成一片金色的浪潮;
    良伏的三百人則如蓄勢的雁陣,在山道上蜿蜒前行,隨時準備振翅馳援。
    莫瀟帶著眾人疾行,腳下真氣炸開的飛石如流星四散。
    小米兒的暗金鱗爪在日光下泛著冷光,柳昤雙的玉鳶劍輕顫著吞吐劍氣,宮愁的寒潭劍則裹著靛藍真氣,如隨身攜著一汪深潭。
    三百散修緊隨其後,衣袂翻飛間,各色真氣交織如彩虹,在山道上拉出長長的光帶。
    出營地十裏,江畔蘆葦蕩中,殘鋒帶著一百魔門弟子靜立如鬼魅。
    黑袍在江風中獵獵作響,卻掩不住他們周身若有若無的凶煞之氣。
    殘鋒見莫瀟到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出的尖牙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比我預想的快了一炷香,看來你這小子倒不拖泥帶水。”
    莫瀟目光掃過魔門弟子,見他們雖依舊麵色陰沉,卻都收斂了外放的魔氣,便頷首道:
    “軍情緊急,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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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兒攥緊鱗爪,指節泛白,卻終究沒說什麽——方才莫瀟在路上那句
    “眼下抗倭為大,私仇暫且壓下”,他雖沒應聲,卻記在了心裏。
    柳昤雙玉鳶劍微斜,目光落在江麵遠處,那裏隱約傳來船隻的櫓聲,她輕聲道:
    “潮皇宮的船,怕是已經過了江心。”
    殘鋒聞言,黑袍猛地一揚:
    “走!讓這些倭寇看看,中原的正與魔,聯手時是何等滋味!”
    兩撥人馬匯成一股洪流,朝著太倉城外的江邊疾馳。
    正道弟子的劍穗輕響與魔門弟子的骨鞭摩擦聲交織,竟奇異地和諧。
    一個散修不小心被腳下石子絆倒,身旁的魔門弟子下意識伸手扶住,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別過頭去,卻都加快了腳步。
    黃昏如血,將江麵染成一片猩紅。
    數十艘潮皇宮的大船如猙獰的巨獸,破開浪濤而來,帆上的獨眼巨鯨圖騰在暮色中張著血盆大口,仿佛要將整段江岸吞噬。
    太倉城上的戰鼓擂得震天響,鼓聲裏裹著金戈鐵馬的肅殺,驚得江麵上的水鳥哀鳴著四散。
    城中百姓家家戶戶門前擺著香爐,青煙嫋嫋升向天際,與暮色纏繞成一片,似在向上蒼祈禱,又似在為即將到來的血戰獻祭。
    魔門早已備下的小舟隱在蘆葦蕩中,黝黑的船身如蟄伏的水蛇;
    莫瀟帶來的船隻則泊在淺灘,船頭的劍穗在風中輕搖。
    殘鋒舔了舔嘴角,眼中閃過嗜血的興奮:
    “老規矩,殺得多的,船上的戰利品便先挑!”
    他黑袍一甩,率先躍上一艘小舟,冷刀在手中“鏗”地一聲劃過,如毒蛇吐信。
    莫瀟長劍出鞘,銀輝如月華傾瀉在江麵:
    “十人為一組,互為犄角!記住,腳下是我們的江,身後是我們的城,今日便是死,也要把這些倭寇葬在水裏!”
    話音未落,正魔弟子如雨點般躍上小舟。
    十人的小船上,有正道劍客的劍影如流泉,有魔門弟子的爪風似厲鬼,竟奇異地達成了默契。
    小舟如離弦之箭射向大船,船槳擊水的聲響急促如心跳,與遠處傳來的倭寇嘶吼交織成一片戰前的序曲。
    更有甚者雙手結印,引江水在身前聚成一頭猙獰的水虎。虎頭由粘稠的江水凝成,眼窩處翻滾著黑褐色的漩渦,四爪踏著水花,咆哮聲竟與真虎無異。水虎撲出時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一爪拍碎船舷,飛濺的木屑混著水流如暗器般四射,待中原武者格擋之際,倭寇已踩著水虎的脊背躍至半空,倭刀劈下的寒光裏還裹著水虎噴出的毒霧。
    一場大戰拉開,幾個倭寇合力施為,直接召出一頭水鱷。
    “轟!!!”
    鱷身由江底的淤泥與江水混合而成,墨綠色的鱗甲滑膩而堅硬,長長的尾巴掃過甲板,直接將兩個散修抽得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水鱷張開的巨口能吞下半個活人,咬合時發出沉悶的巨響,被它咬住的武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拖入水中,瞬間被暗流絞得沒了聲息。
    而操控水鱷的倭寇則站在遠處,獰笑著引動水流,讓水鱷在船底穿梭,不斷撞擊船板,逼得眾人在搖晃的甲板上難以立足。
    而一艘潮皇宮大船的甲板上,小米兒的暗金鱗爪帶著煞血之氣,
    “噗”地一聲洞穿一個倭寇的胸膛,熾烈的爪風直接烤出一股肉香。
    那倭寇的血濺在他臉上,他卻渾然不覺,反手一爪拍向另一個偷襲者。
    身旁一個魔門弟子祭出的骨鞭如靈蛇,精準地纏住那倭寇的脖頸,
    兩人目光交錯的瞬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殺意——對倭寇的殺意。
    “白貓小子,你這爪子倒是比傳聞中狠!”
    魔門弟子咧嘴一笑,露出的尖牙沾著血沫。
    小米兒冷哼一聲,卻在那弟子被側麵襲來的刀光逼退時,一爪替他擋開了攻勢。
    柳昤雙的玉鳶劍在人群中織成一片陰寒至極的光華,劍氣斬斷數根刺來的長矛。
    一個魔門女弟子見狀,指尖彈出的毒針如銀線,悄無聲息地射穿了偷襲柳昤雙的倭寇咽喉。
    “別以為我幫你,”
    女弟子舔了舔指尖的毒粉,眼中閃過一絲挑釁,
    “隻是不想等會兒沒人跟我比誰殺得多。”
    柳昤雙回眸,玉鳶劍輕顫著挑飛一個倭寇,算是回應。
    莫瀟的秋鴻劍如月下流霜,所過之處,倭寇的兵刃紛紛斷裂。
    大魚還未出手,所以一幹高手都默契的保留著實力。
    他縱身躍至桅杆頂端,銀輝劍氣橫掃,將甲板上的倭寇盡數逼退。
    殘鋒則化作一道黑影,黑袍卷起的腥風裏裹著濃鬱的魔氣,他一掌拍在一個倭寇頭頂,
    那倭寇竟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迅速幹癟,血肉被瞬間吸盡。
    兩人在桅杆兩側對視一眼,無需言語,同時衝向船艙——那裏傳來的強橫氣息,顯然是潮皇宮的高手。
    江麵上,廝殺如沸。小舟與大船碰撞的巨響、兵刃交擊的鏗鏘、臨死前的慘嚎、怒喝聲、水流聲,交織成一曲悲壯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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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皇宮弟子水性極佳,不少人躍入水中,想從船底鑿洞偷襲,
    卻被魔門弟子的“蝕骨水紋功”纏住——黑色的魔氣在水中蔓延,
    觸之即腐,逼得倭寇慘叫著浮出水麵,正好撞上正道劍客劈下的劍。
    “呃……啊啊!!”
    一個左臂被齊肩斬斷的散修跪倒在甲板上,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的“俠義”二字。
    三個倭寇獰笑著圍上來,長劍上的寒光映著他渙散的瞳孔。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魔門弟子阿骨手中的骨鞭“啪”地抽在最前那倭寇的脖頸上,骨刺瞬間洞穿喉管。
    他反手將一顆療傷丹藥塞進散修嘴裏,粗啞的嗓音帶著不耐煩:
    “咽下去!死了誰給老子擋刀?”
    散修攥著丹藥的手劇烈顫抖,看著阿骨後背突然炸開的血花——一支淬毒的短箭穿透了他的黑袍。
    “小心!”
    散修嘶吼著撲過去,用身體擋住了接踵而至的暗器。
    阿骨猛地回頭,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散修漸漸冰冷的身體,那雙總是泛著凶光的眼睛驟然赤紅。
    他仰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骨鞭如狂龍出海,將剩下的倭寇攪成肉泥,黑袍上的血珠飛濺,竟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如此這般的散修亦不在少數,哪怕是先前最為怨恨魔門的那漢子,此刻也在專心的砍殺倭寇。
    “哈哈哈哈!!狗崽種!!受死!!”
    他狂傲的笑著,身上早就被鮮血浸透,但滿身的傷口無法阻止他拚了命要斬殺眼前的倭寇。
    那倭寇踏在船舷邊緣,雙掌猛地拍向江麵,口中念念有詞。
    隻見船側的浪濤驟然翻湧,化作一條數丈長的水蟒,鱗甲由浪花凝結,
    獠牙泛著寒光,張開的巨口帶著腥鹹的水汽,朝著甲板上的漢子猛撲而去。
    就在此時,一個魔門弟子如鬼魅般從他身後閃出,手中短匕“噗”地刺入為首倭寇的後心。
    散修一愣,魔門弟子啐了口帶血的唾沫:
    “看什麽看?老子隻是不想你死了,沒人跟我分那船上的好酒!”
    散修重重點頭,揮劍砍向剩下的倭寇,劍風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勁氣。
    突然,船頭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哨。潮皇宮的外門長老站在船舵旁,
    手中高舉著一個黑陶罐,罐口滲出的黑氣讓周遭的空氣都微微扭曲。
    “撒!”
    他嘶吼著將陶罐擲向江麵,數百個倭寇紛紛掏出懷中的毒罐,就要效仿。
    霎時間,針對真氣,經脈,心神的毒遍走江麵之上。
    “解藥!”
    莫瀟的聲音如驚雷炸響,響徹江麵。
    正道劍客們立刻從懷中掏出油紙包好的藥囊,有的直接拋給身旁的魔門弟子,有的則扯開嗓子大喊:
    “含在舌下!能解這幾種毒!”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魔門弟子接住藥囊,看了眼拋藥的白須劍客,咧嘴一笑:
    “老東西,算你有點良心!”
    說罷將解藥塞進嘴裏,轉身一掌拍碎了一個正要撒毒的倭寇的腦袋。
    夕陽徹底沉入江麵,暮色如墨浸染開來。
    江麵上,血與水交融成詭異的暗紅,正與魔的身影在刀光劍影中交錯。
    仇恨仍在血脈裏潛伏,卻被共同的敵人暫時壓製;
    隔閡依舊橫亙在心間,卻在生死相托的瞬間,悄然裂開了一絲縫隙。
    這場廝殺裏,沒有正道的清高,沒有魔門的乖戾,隻有同一片土地上的人,在用刀光與熱血,守護著身後的萬家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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