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賊首集結,大幕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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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廳內檀香嫋嫋,案上的青銅燈盞燃著三芯燈火,
    鬆修眼中精光流轉,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望著首座那人,緩緩開口:
    “那隊散修,是大人您刻意派遣的對嗎?”
    話音落地,王澍枯瘦的手指在太師椅扶手上輕輕叩擊,骨節處因常年握劍而泛著青白;
    第五魂則抬手摩挲著腰間的瓷瓶,二人目光齊刷刷投向位居首座的湯克寬。
    湯克寬指尖按著鋪開的太倉輿圖,羊皮紙邊緣已被摩挲得發毛,圖上朱砂勾勒的茜涇鎮被他指腹反複碾過。
    他聞言抬眼,銅鈴似的眸子裏映著燈火,沉聲道:
    “嗯,與其戰時狹路相逢,因正邪成見自相殘殺,不如提前捅破這層窗戶紙。”
    說到此處,他嘴角泛起一抹難得的暖意,
    “好在莫瀟那小子沒讓我失望。”
    “這年輕人識大體、知分寸,”
    湯克寬指尖在圖上重重一點,輿圖上的褶皺仿佛都隨著他的話語舒展開來,
    “正魔合力,如虎添翼,吾等勝算自當倍增。”
    第五魂聞言頷首,臉上露出讚同之色;王澍也停下叩擊扶手的手指,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
    此刻卻因這席話添了幾分活氣,緩緩點頭道:
    “湯大人深謀遠慮。”三人似早有預料,廳內並未起半分波瀾。
    靜默片刻,王澍喉間滾出一聲低咳,枯槁的臉龐因氣血翻湧而微微抽搐,他向前傾身,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那邊可有新消息?”
    湯克寬從案頭取過一封密函,火漆印上的“急”字已被體溫焐得發軟。
    他拆開信函,信紙在手中微微發顫,眉頭漸漸擰成個川字,沉聲說道:
    “茜涇鎮。探子回報,倭寇與潮皇宮的主力,十有八九要在此處總攻。”
    他將密函攤在案上,字跡因書寫倉促而潦草,
    “隻是他們屯兵海上多日不動,倒像是在等什麽。”
    “我們提前增補些人手如何?”
    第五魂開口沉穩的說道,他指尖在膝頭輕輕點著,似在盤算兵力調度。
    鬆修卻撚著胡須搖頭,銀須在燈火下泛著霜白:
    “不可。我等雖已知其動向,但若貿然增兵,反倒像是在告訴他們‘我們看穿了計謀’。打草驚蛇,失了先機,反倒得不償失。”
    王澍眼中驟然燃起殺意,眼底的紅絲如蛛網般蔓延:
    “直接增兵不成,將計就計卻未必不可。”
    湯克寬猛地抬頭,燭火在他眼中跳躍,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可!先以聲東擊西擾其視聽,再設下天羅地網請君入甕。他們既想藏著掖著,我便裝作毫不知情。”
    話音剛落,鬆修撫須的手猛地一頓,銀須上沾著的檀香灰簌簌落下;王澍眼中的殺意化作精光,枯瘦的手指重重拍在扶手上;
    第五魂也挺直了脊背,——三人皆是眼前一亮,心中已然明了這計謀的關竅,廳內頓時彌漫起一股勢在必得的銳氣。
    湯克寬忽然想起什麽,目光轉向第五魂,語氣添了幾分懇切:
    “那幾位可有回音?能否前來相助?”
    第五魂臉上的喜色淡去幾分,玉麵籠上一層複雜之色,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鐵將軍鎮守遼東,邊關事重,沒有朝廷調令,他半步不敢擅離——大人是知曉的。
    李劍仙人遠在極北冰原,縱使踏雪而來,也趕不及此戰。”
    他頓了頓,語氣稍緩,
    “好在天路霸道——練前輩,已在途中,不日便至。
    隻是……癲邪瘋魂安莫道行蹤不定,派去的人至今尋不到蹤跡。”
    “也就是說,目前隻有練前輩一人能來?”
    湯克寬追問,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案上的木紋,指腹泛起白痕。
    第五魂臉色愈發難看,終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罷了,聊勝於無。”
    湯克寬長歎一聲,聲音裏透著幾分疲憊,他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喃喃道,
    “終究還是要靠將士們與三宗弟子啊。”
    他何嚐不知此戰的慘烈,那些倭寇與潮皇宮妖人手段狠辣,中原武者怕是要付出血的代價。
    他多希望能召集天下高手,無論正邪,皆為家國而戰,可那些高來高去的強者,或有鎮守之責,或性情乖張,豈是他一個參將能隨意調動的?
    血鎧浮屠鐵無雙是朝中柱石,遼東防線離不得他;
    劍仙李長生人在極北遠水解不了近渴,
    唯有練路絕,這位成名數十年的斷嶽境強者,能趕來已是萬幸,至少能為聯軍添幾分底氣。
    湯克寬望著案上的輿圖,指尖在茜涇鎮的位置反複摩挲,
    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牆上,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肩頭似壓著千鈞重擔。
    突然鬆修開口了,
    “癲邪瘋魂安莫道或許可以來。”
    “哦?”
    幾人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鬆修。隻見他胸有成竹的說道
    “諸位豈不聞江湖傳聞,那瘋公子最近幾次出現都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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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王澍和第五魂思索一下立刻眉眼舒展,隻有不太關注江湖熱聞的湯克寬一知半解。
    緊跟著鬆修將顧山之上的傳聞緩緩道來。
    說完之後湯克寬那張威嚴的臉色也多了一絲喜色,他心中暗道
    “想不到莫小友還能帶給我驚喜啊。”
    隨後他立刻命令下去
    “很好,那就讓莫瀟去聯係吧,五月之前務必讓安前輩也趕來。”
    “是!”
    ………
    而後會議結束後,鬆修親自找到了莫瀟,將這個情況告知。
    莫瀟知道事情重要於是也沒有推辭,從懷中掏出了被他蘊養許久的小龜龜玄德。
    說來奇怪,自從回柳家一趟,他喂了玄德許多煉藥剩下的藥渣,這個小龜龜似乎真的進入了冬眠的狀態。
    每日就是縮在殼中睡覺,隻有小米兒或莫瀟用真氣喂養時才會醒轉。
    莫瀟能夠感受到玄德體內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很快那紫色的真氣種子和莫瀟的長空皓月真氣互相交印,遠在百裏外的一處深山之中。
    正在吃著烤虎肉,逗弄著孟德小烏龜的書生抬起了頭。
    他嘿嘿邪笑一聲,眼中清明和混沌反複交替,身上隱隱氤氳著紫芒。
    “月亮小子叫我了嘿!孟德,你說這次有沒有樂子呀!”
    安莫道怪異的說道,隨後一甩手中的虎腿,整個人燃起一片紫焰朝著太倉方向掠去。
    隻留下了……滿地的山匪碎屍以及,烤的焦黑的虎骨……
    ………………
    太倉州外的海麵像是被打翻的墨硯,灰藍的浪濤卷著腥鹹的海風,狠狠拍在那艘如山巒般矗立的巨船船舷上,撞出碎玉般的水花。
    船帆舒展如烏雲蔽日,其上繡著的潮皇神宮圖騰在風中猙獰舞動——獨眼巨鯨的眼窩嵌著兩枚血色琉璃,
    纏繞的閃電紋路用鮫人的血線繡成,風過時仿佛能聽見鯨鳴與雷暴交織的鬼哭。
    甲板上肅立的潮皇宮弟子如鑄鐵雕像,血藍相間的勁裝緊貼著肌肉賁張的軀體,
    衣擺處的海浪紋隨著呼吸起伏,像是有活物在布料下遊走。
    他們裸露的小臂上,蜈蚣般的疤痕在日光下泛著青黑,那是用秘法祭煉過的“血浪紋”,
    每道疤痕裏都封存著斬殺過的生靈怨氣。
    而船頭那道身影,卻比這數十名高手加起來還要懾人——柳生赤潮負手而立,
    海風掀起他及腰的灰發,露出那張被歲月與殺戮雕琢過的臉。
    這男人年過五十,六尺身高在普遍五尺上下的倭寇中如鶴立雞群。
    烏漆武士盔的邊緣磨損出細密的鋸齒,那是常年與刀劍碰撞的痕跡;額前兩縷灰發纏著細小的鎖鏈,鏈環上刻滿符文,
    卻不知是在祈福還是鎮壓邪祟。左眉骨到顴骨的疤痕像條僵死的蜈蚣,
    疤痕深處隱隱泛著紫黑,據說那是被中原高手的劍氣所傷,
    卻被他硬生生用邪功逼成了護體的“逆骨紋”。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脖頸——喉結處隆著枚銅錢大小的肉瘤,肉瘤外覆著層蟬翼般的白膜,
    膜下有枚青灰色的眼珠狀物體在緩緩轉動,眼白裏爬滿血絲,瞳仁卻是死寂的灰,每逢他心緒起伏,那“眼睛”便會劇烈震顫,仿佛要從皮肉裏掙脫出來。
    此刻他周身的氣勢如深海漩渦,連呼嘯的海風到了他身側都要凝滯三分,
    和服下擺繡著的金線夜叉在陰影裏若隱若現,似在貪婪地吮吸著周遭的生氣。
    “報報到)——”
    一個羅圈腿倭寇跌跌撞撞撲來,膝蓋砸在甲板上發出悶響,雙手貼地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用帶著顫音的日語喊道:
    “柳生様大人),
    左前方に商船一艘、接近中です左前方有一艘商船正在靠近)!”
    柳生赤潮眼皮未抬,喉結處的“眼睛”卻猛地轉向左側,白膜下的灰瞳驟然收縮:
    “何の船?什麽船?)”
    “船身に標識なし、黒い帆を掲げ、船頭には……三頭六臂の悪鬼図が描かれています船身沒有標記,掛著黑帆,船頭畫著三頭六臂的惡鬼圖案)。”
    “悪鬼?惡鬼?)”
    柳生赤潮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金屬般的冷硬,三角眼斜睨著海平麵,
    “近づけさせろ讓他們過來)。”
    跳板搭在兩船之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一個赤目蒼發的身影踏著木板走來,每一步都讓跳板彎曲三分。
    來者正是蕭顯,暗紅色錦袍上用金線繡滿了骷髏串成的念珠,
    袍子領口敞開,露出鎖骨處盤踞的青色鬼麵紋身,隨著呼吸在皮膚下遊動。
    他頭戴頂鑲玉小帽,帽簷壓得極低,卻遮不住那雙泛著血光的眼——眼白像是被血水浸透,瞳孔卻黑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裏仿佛藏著無數冤魂。
    腰間懸著的彎刀刀鞘嵌著七顆鴿血紅寶石,陽光折射下,寶石裏像是有血珠在滾動,那是用活人鮮血沁養的“血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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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柳生赤潮身後三步處,彎腰時錦袍下擺掃過甲板,
    帶起一股混合著屍油與檀香的詭異氣味。
    “柳生大人,別來無恙?”
    蕭顯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生鏽的鐵,每個字都裹著諂媚的笑意。
    柳生赤潮緩緩轉身,三角眼在他臉上逡巡,喉結處的“眼睛”轉動得愈發急促:
    “中原の情況は?中原那邊情況如何?)”
    他的漢話帶著濃重的口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蕭顯直起身,血紅的眼珠裏閃過一絲狠戾:
    “回大人,太倉州近來成了江湖人的窩。三宗弟子來了不少,
    聽說連那什麽‘長空皓月’莫瀟都在,帶著數千散修紮營,整日舞刀弄槍,倒像是早知道咱們要來。”
    “三宗?”
    柳生赤潮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和服上的金線夜叉,疤痕扭曲的臉露出一絲嗤笑,
    “あの偽善者どもか那些偽善之輩嗎)?”
    “正是。”
    蕭顯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露出泛黃的牙齒,
    “不過是些靠著門派名頭唬人的廢物,哪比得上大人麾下的‘神宮衛’?”
    柳生赤潮卻沒接話,突然用日語對身後喊道:
    “「彌江」を取って來い把‘彌江’取來)!”
    艙內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長老捧著黑陶罐子走來,
    麵具眼窩處的綠火跳動著,映得罐子表麵的螺旋紋路如活蛇般蠕動。柳生赤潮接過罐子時,指腹與冰涼的陶麵相觸,
    喉結處的“眼睛”突然定住,死死盯著蕭顯:
    “第一戰,茜涇鎮の江に撒け把這毒藥撒進茜涇鎮外的江裏)。”
    他頓了頓,漢話裏摻進了殺氣,
    “一時辰、我が兵と共に総攻撃を半個時辰,與我潮皇宮弟子合力總攻)。
    明け方までに鎮を落とせ天亮前必須拿下鎮子)。”
    黑陶罐在蕭顯手中微微發燙,罐口縫隙裏滲出的氣息讓他指尖發麻——那是用百種毒草混合腐屍熬製的“彌江”,
    遇水即化,半個時辰就能讓整條江變成毒沼,連魚蝦都會翻肚浮起。
    “大人放心!”
    蕭顯的笑聲裏帶著嗜血的興奮,
    “茜涇鎮的百姓,正好給咱們當祭品!”
    他轉身離去時,錦袍掃過跳板,帶起的風讓船舷邊的海鷗慘叫著墜落。
    商船漸漸駛遠,甲板上留下幾處深色的腳印,那是他鞋底沾著的未幹血跡。
    柳生赤潮看著商船消失在海平麵,突然對艙門方向揚了揚下巴,用日語冷冷道:
    “荷物を分けろ把‘貨物’分下去)。”
    “嗨!”
    兩個倭寇掀開底層艙門的瞬間,淒厲的哭嚎如潮水般湧出——數百名中原百姓擠在黑暗裏,
    男女老少都有,孩子們的哭聲像被掐住喉嚨的貓,老者的咳嗽聲裏帶著血沫。
    他們的手腳被粗麻繩捆著,衣衫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鞭痕與燙傷。
    而船艙最深處,五道恐怖的氣息如蟄伏的巨獸般蘇醒。
    隱約能聽見骨骼被嚼碎的脆響,混合著低沉的咆哮,那是柳生赤潮帶來的“底牌”,潮皇神宮長老,有著斷嶽境的戰力。
    柳生赤潮對此視若無睹,重新望向太倉州的方向,喉結處的“眼睛”劇烈震顫,
    白膜下的灰瞳映著遠方的海岸線,仿佛已看見毒霧彌漫的江麵,看見燃燒的房屋,看見中原武者在血浪中掙紮的模樣。
    巨船之後,數百艘小舟如黑壓壓的蟻群緊隨其後。
    舟上的倭寇個個赤著上身,肌肉虯結的臂膀上刻著潮皇宮的圖騰,握著兵刃的手因興奮而青筋暴起。
    他們的瞳孔裏跳動著對殺戮的渴望,對中原土地的貪婪,連船槳劃水的節奏都帶著即將飲血的狂熱。
    海風愈發腥鹹,像是提前嗅到了血腥味。
    一場裹挾著毒藥與刀光的浩劫,正隨著漲潮的海水,悄無聲息地漫向太倉州的海岸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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