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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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昤雙站在旁邊,看著他把石碑立在墓前,看著他跪在墓前,看著雨水打濕他的頭發,打濕他的衣服,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她能做的,隻有安靜地陪著他,陪著他度過這最難熬的時刻。
莫瀟跪在墓前,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混著眼淚,滴在墓碑上。
他想起小時候,徐謂俠教他練劍,說“劍者,如竹,鋒葉,碧血,氣節!”;
想起徐謂俠教他做麵,說“麵要用心煮,才好吃”;
想起徐謂俠坐在院門口,手裏攥著糖,等他回來……那些溫暖的畫麵,此刻卻像一把把尖刀,紮在他的心上,讓他痛不欲生。
“爺爺,我錯了。”
他趴在墓碑上,聲音嘶啞,
“我不該離開你,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這裏……你回來好不好,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給你煮麵,給你編竹筐,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雨水的聲音,和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回應他的悲傷。
周身的劍意,不知何時變得越來越濃。
銀白的劍氣在莫瀟身邊流轉,帶著種絕望的鋒銳,連雨水落在劍氣上,都被瞬間斬斷。
柳昤雙感受到這股威勢,臉色一變——她從未見過莫瀟的劍意如此恐怖,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撕裂,又像是要把自己也吞噬進去。
她想開口勸阻,卻在看到莫瀟空洞的眼神時,把話咽了回去。
她知道,這是莫瀟心中的痛苦和絕望,若是不讓他發泄出來,他遲早會被這股劍意壓垮。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一陣囂張的笑聲,打斷了墓前的寂靜。
“哈哈哈,小子,你果然在這裏!”
三個穿著玄色勁裝的魔修,撐著油紙傘,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身後跟著數十個氣息不弱的魔修,
為首的那人臉上帶著道刀疤,手裏拿著柄彎刀,刀身上還沾著血跡,
“孫大人說了,要把你碎屍萬段,沒想到你倒好,自己躲在這裏哭喪,真是個廢物!”
另一個魔修盯著柳昤雙,眼神猥瑣:
“這就是你的女人吧?果然是個美人,等我們殺了莫瀟,就把你帶回魔門,讓兄弟們好好快活快活!”
“聽說你是在江湖上是什麽劍?我看也不過如此。”
第三個魔修走到莫瀟麵前,用刀鞘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爺爺的屍體埋在這裏?正好,等我們殺了你,就把你爺爺的骨頭挖出來,喂狗!”
這句話,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莫瀟心中的怒火。
他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裏,終於有了光芒——那是淬了冰的殺意,
比雨水還要冷,比劍氣還要銳。
他站起身,雨水從他的發梢滴落,打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像是在倒計時。
柳昤雙握緊了玉鳶劍,冰藍色的劍氣在她身邊流轉,隨時準備出手。
她看著莫瀟的背影,心中有些擔憂——她怕莫瀟被憤怒衝昏頭腦,更怕他被這股絕望的劍意吞噬。
莫瀟走到秋鴻劍旁,那柄劍插在青石板上,劍身上的血跡被雨水衝刷得有些模糊,卻依舊泛著冷冽的寒光。
他伸出手,握住劍柄,銀白的劍氣瞬間暴漲,幾乎要衝破雨幕。
劍起三千悲
雨還在下,卻在莫瀟握住秋鴻劍柄的刹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撐開。
那力量起初隻是一絲極細的劍氣,順著他的指縫纏上劍柄,銀白的光在雨幕中暈開,像滴入墨池的雪色。
可下一秒,守禦境的氣勢轟然爆發——不是循序漸進的攀升,而是如決堤的洪水般,
瞬間淹沒了整個竹林小院。院角的老井發出“嗡”的低鳴,井沿的青苔簌簌剝落;
院中央的石桌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石縫裏滲出的雨水被劍氣蒸成白霧;
就連院外那片二十年的老竹,也齊齊向外側彎下腰,竹梢貼著地麵,像是在叩拜。
百米之內,劍域自起。
原本該是清冷聖潔、如月下寒泉的凜蒼劍意,此刻卻徹底變了質。
絕望像墨汁滴入清水,瞬間染透了整片劍域,冰冷的氣息順著雨絲往骨髓裏鑽,連空氣都變得沉重。
百丈之內的天空暗了下來,不是烏雲蔽日的昏沉,而是像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罩住,成了密不透風的暗室。
雨水落在劍域邊緣,像是撞在無形的牆壁上,瞬間化作細碎的冰粒,簌簌往下掉。
“守……守禦境?!”
為首的刀疤魔修失聲驚呼,手裏的彎刀“哐當”一聲砸在青石板上。
他臉上的囂張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恐懼——據說此刻成名江湖時,修為不過破空境中期,怎麽短短兩年,竟突破到了傳說中的守禦境?
另外兩個魔修也慌了,其中一個瘦高個踉蹌著後退,腳腕撞到石凳,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顧不上揉。
他們三人都是破空境後期的修為,在魔門曉殘屠刀麾下也算得力幹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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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對付同境武者從無敗績,可此刻麵對莫瀟的劍域,竟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慌什麽!不過是剛突破的守禦境!”
刀疤魔修強撐著底氣,彎腰撿起彎刀,雙手握住刀柄,
“咱們三人聯手,魔氣凝在一起,未必擋不住他!”
話音未落,他猛地張口,噴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在空中化作濃鬱的魔氣,像條活過來的毒蛇,盤旋著纏上另外兩人的手腕。
瘦高個和矮胖子也反應過來,各自逼出體內魔氣,三道魔氣在半空交匯,瞬間膨脹成數十丈的黑色光罩。
光罩上布滿了扭曲的魔紋,每一道魔紋都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散發出的腥氣蓋過了雨水的清新,連竹林裏的竹葉都開始發黃枯萎。
“臭小子!你別以為突破了守禦境就能為所欲為!”
刀疤魔修的聲音發顫,卻還是硬著頭皮喊道,
“黃長老很快就會來清源縣,到時候別說你,整個山西府的武者都得死!”
莫瀟沒理他。
他隻是緩緩抬起秋鴻劍,銀白的劍身在暗室般的劍域裏泛著冷光,映出他空洞卻滿是殺意的眼睛。
“昤雙,別出手。”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每個字都像冰粒砸在青石板上,
“這些人,我要親手殺。”
柳昤雙握著玉鳶劍的手緊了緊,冰藍色的劍氣在她身邊轉了一圈,終究還是收了回去。
她知道,此刻的莫瀟需要發泄——需要用這些魔修的血,
來澆滅心中那團快要將他吞噬的絕望之火。
她隻能退到竹門旁,目光緊緊盯著莫瀟的背影,隨時準備在他失控時出手。
莫瀟提著劍,一步步朝著魔修們走去。
他的腳步不快,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濺起細小的水花。
可那腳步聲落在魔修們耳裏,卻像戰鼓一樣,敲得他們心頭發顫。
瘦高個最先忍不住,怪叫一聲,雙手結印,魔氣在他身前化作數十根黑色的尖刺,
“咻咻”地朝著莫瀟射去。那些尖刺上裹著劇毒,
落在地上時,青石板瞬間被腐蝕出一個個小洞,冒出黑色的煙霧。
“殺了他!”
矮胖子也瘋了,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魔紋,雙手拍在地上,
“魔雲翻湧!”
地麵劇烈震動起來,一道道黑色的魔氣從青石板的縫隙裏鑽出來,像藤蔓一樣纏繞著莫瀟的腳踝,試圖將他拖進地下。
刀疤魔修則握著彎刀,縱身躍起,刀身上裹著厚厚的魔氣,朝著莫瀟的頭顱劈來——這一刀凝聚了他全身的真氣,
刀風蕩開十丈呼嘯著,竟在劍域裏撕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雨水順著口子往裏灌,卻又被無形的劍氣擋了回去。
剩下的數十個魔修也紛紛出手。有的吐出黑色的火球,有的射出帶毒的飛鏢,有的揮舞著鬼頭刀衝上來,魔氣在他們周身繚繞,像是一群擇人而噬的惡鬼。
整個竹林小院裏,黑色的魔氣、紅色的毒火、銀色的劍氣交織在一起,空氣裏彌漫著血腥氣和焦糊味,連雨水都變得滾燙。
莫瀟動了。
他沒有用熟悉的竹林劍法——那套劍法帶著竹子的清勁,是爺爺教他的第一套劍法,
每一招都透著平和;也沒有用狂傲霸道的醉狂歌劍法——那套劍法是,劍風淩厲,帶著少年人的意氣。
他出的劍,是全新的。
是在看到爺爺的屍體被掛在木杆上時,在看到那塊糖被踩碎時,在跪在墓前撕心裂肺時,從骨髓裏悟出來的劍法。
劍起的瞬間,莫瀟的眼前閃過無數畫麵——五歲時,爺爺握著他的手教他握劍,
竹刀在他掌心留下的壓痕;七歲時,爺爺在灶台前煮麵,蒸汽模糊了他的眼睛;
十八歲時,爺爺站在鎮口,
看著他的背影,偷偷擦眼淚的樣子……那些溫暖的回憶,此刻卻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在他的心上反複切割。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莫瀟的聲音很啞,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隨著話音落下,秋鴻劍猛地刺出。
沒有華麗的劍招,隻是最簡單的直刺,卻帶著無盡的悲傷。
銀白的劍光包裹著氣血之力在空中拉成一道長線,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
卻又在中途突然變向,劍刃劃過的軌跡扭曲著,像人在絕望時顫抖的肩膀。
“嗤——”
劍光先是穿透了瘦高個射出的黑色尖刺,那些尖刺在碰到劍光的瞬間,就化作黑色的粉末,隨風飄散;
接著又斬斷了矮胖子纏在他腳踝上的魔氣藤蔓,藤蔓斷裂的地方,
滲出黑色的汁液,發出“滋滋”的聲響;最後,劍光撞上了刀疤魔修劈來的彎刀。
“當!”
一聲巨響,震得整個竹林都在發抖。刀疤魔修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刀身傳來,手臂像是被重錘砸中,
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響,彎刀瞬間脫手,旋轉著飛出去,插進院角的老竹裏,竹身劇烈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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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葉簌簌落下,卻在碰到劍域時,瞬間被凍成冰屑。
刀疤魔修驚恐地看著莫瀟,嘴裏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嗬嗬”的聲響。
他的胸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細的劍痕,鮮血從劍痕裏滲出來,順著衣襟往下流,很快就染紅了他的玄色勁裝。
“這……這是什麽劍法?!”
瘦高個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
可他剛邁出一步,就感覺後心一涼,低頭看去,秋鴻劍的劍尖從他的胸口穿了出來,銀白的劍身上沾著他的鮮血,卻依舊冰冷。
莫瀟抽回劍,瘦高個的屍體倒在地上,眼睛睜得溜圓,滿是不甘和恐懼。
矮胖子見勢不妙,轉身就往竹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
“黃長老!救我!”
可他剛跑到竹門旁,就被一道無形的劍氣攔住。
那劍氣像是一堵牆,他撞在上麵,身體瞬間被切成兩半,鮮血和內髒灑了一地,連柳昤雙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剩下的魔修們徹底慌了,有的想爬牆逃跑,有的想跪地求饒,有的甚至想自殘來博取同情。
可莫瀟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
他提著秋鴻劍,在魔修們中間穿梭著,每一劍都帶著無盡的悲傷和殺意。
有時是橫斬,劍刃劃過的軌跡帶著絕望的弧度,像是人在黑暗中摸索時伸出的手,卻什麽也抓不到;
有時是豎劈,劍光從空中落下,沉重得像是壓在心頭的巨石,讓人喘不過氣;有時是斜刺,劍刃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像是人在悲傷到極致時,突然爆發的嘶吼。
有個魔修舉著鬼頭刀,朝著莫瀟的後背砍來,莫瀟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手腕輕輕一轉,秋鴻劍反手刺出,
劍刃從魔修的下巴穿進,從頭頂穿出,鮮血順著劍刃往下流,滴在莫瀟的肩膀上,卻被他身上的劍氣瞬間蒸發。
有個魔修吐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魔氣球,凶厲的球在空中膨脹到一人多高,帶著滾滾熱浪,朝著莫瀟砸來。
莫瀟隻是微微側身,秋鴻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半圓,銀白的劍光形成一個屏障,魔球撞在屏障上,瞬間被凍結成一個巨大的冰球,
接著“哢嚓”一聲,冰球碎裂,化作無數細小的冰粒,落在地上。
有個魔修想從背後偷襲柳昤雙,以此來要挾莫瀟。
可他剛靠近柳昤雙,就感覺脖子一涼,腦袋和身體分了家,滾落在地上,眼睛還盯著柳昤雙,滿是猥瑣的欲望,卻再也無法實現。
莫瀟的劍法越來越快,越來越狠。他的衣服被鮮血染紅,臉上也濺到了血滴,卻像是毫無察覺。
他的眼神依舊空洞,卻又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專注,每一劍都精準地刺向魔修的要害,卻又故意不讓他們立刻死去,讓他們在痛苦和恐懼中慢慢死去。
有的魔修被斬斷了四肢,躺在地上哀嚎,鮮血從傷口裏不斷湧出,很快就染紅了身下的青石板;
有的魔修被刺穿了心髒,卻還能呼吸,看著莫瀟一步步走向別人,眼中充滿了絕望;
有的魔修被削掉了頭顱,頭顱滾在地上,眼睛還睜著,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整個竹林小院,變成了人間地獄。
黑色的魔氣、紅色的鮮血、銀色的劍氣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和焦糊味,連雨水都被染成了淡紅色。院中央的石桌上,徐謂俠留下的半塊糖糕被鮮血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院角的老井裏,漂浮著魔修的屍體,井水被染成了黑色;
院後的竹林裏,徐謂俠的墓碑旁,也濺上了不少血滴,像是開在墓碑上的紅色花朵。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個魔修倒在了地上。
他的四肢被斬斷,隻剩下軀幹和頭顱,嘴裏還在不斷地求饒:
“大俠……饒命……我再也不敢了……求你……”
莫瀟走到他麵前,蹲下身,秋鴻劍的劍尖抵在他的喉嚨上。
“你剛才說,要把我爺爺的骨頭挖出來喂狗?”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那魔修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順著臉頰往下流:
“我……我錯了……我胡說的……求你……饒了我……”
莫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轉動劍柄。
劍刃在魔修的喉嚨上劃出一道細細的口子,鮮血慢慢滲出來,
染紅了劍刃。那魔修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沒了聲息,眼睛睜得溜圓,滿是恐懼和不甘。
莫瀟站起身,看著滿地的屍體和鮮血,卻沒有停下。
他提著秋鴻劍,在竹林小院裏漫無目的地走著,嘴裏喃喃自語,
像是在訴說著什麽,又像是在發泄著什麽。他的劍法還在繼續,
時而刺向空氣,時而劈向地麵,時而斬向竹子,每一劍都帶著無盡的悲傷和絕望。
銀白的劍光在暗室般的劍域裏閃爍著,像是一顆孤獨的星辰,在黑暗中掙紮。
劍刃劃過地麵,青石板被切成一塊塊的;
劍刃劈向竹子,竹子應聲而斷,斷口處平整光滑,卻在瞬間被凍成冰;
劍刃刺向空氣,空氣中響起“嗤嗤”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撕裂。
柳昤雙站在竹門旁,臉色越來越蒼白。
她能感覺到,莫瀟的劍意越來越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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