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水草新娘:發間藏著的河伯祠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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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製門把在掌心沁出涼意的瞬間,岑霧聽見了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腐木與潮氣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二樓走廊的壁燈在她踏進去的刹那詭異地亮起,昏黃光暈裏浮動著細小的白色絮狀物,像未化的雪,又像某種生物褪下的鱗片。
閨房的雕花木門半掩著,門縫裏泄出的光泛著青灰色,像是被水浸泡多年的老照片。岑霧的指尖剛觸到門板,繡著並蒂蓮的門簾突然被風掀起,露出坐在梳妝台前的人影——月白色旗袍裹著纖瘦的肩頸,鬢角別著幾簇濕漉漉的水草,發尾滴下的水珠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是你麽?”女人的聲音像浸了秋霜的絲綢,尾音卻帶著水樣的黏膩,“等了二十六年,終於有人來赴這場婚約了。”她緩緩轉身,蒼白的臉上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眼尾微紅,腕間的紅繩在皮膚下凸成青紫色的痕,“我就知道,河伯的鎖鏈鎖不住真心。”
岑霧的後背撞上冰涼的門框。女人腕間的紅繩在她說話時輕輕顫動,繩結處露出半道陳舊的割傷,傷口泛著不健康的青黑色,像是被某種腐壞的東西侵蝕過。梳妝台上擺著半麵碎裂的銅鏡,鏡中倒映的水草在她發間蜿蜒生長,分明是幹燥的室內,葉片卻沾著晶瑩的水珠。
“你……是誰?”岑霧的聲音發顫,目光掃過牆角堆著的紅綢喜被,被角繡著的並蒂蓮早已褪色,花瓣間卻滲著暗褐色的斑點,像幹涸的血跡。梳妝台抽屜半開著,露出半幅卷邊的婚書,紙頁邊緣被水洇出層層褶皺。
“我是柳如霜。”女人站起身,旗袍下擺掠過地板時發出細碎的水聲,“河伯祠的新娘,等你來接我回家的新娘。”她緩步走近,鬢角的水草滴下的水在地麵匯成蜿蜒的水痕,鞋跟卻始終幹燥,“你看,婚書還在這裏,隻是……”她忽然低頭,指尖撫過婚書末尾暈染的墨跡,“新郎的名字被河伯的眼淚泡壞了,可你看這偏旁——”她指尖劃過殘字的邊緣,“‘山’字頭,‘岑’字的結構,和你名字裏的‘岑’,是不是很像?”
岑霧的呼吸一滯。母親失蹤前留下的筆記本裏,曾反複畫過這個殘缺的偏旁,那時她總以為是母親無意識的塗鴉,直到此刻看見婚書上的殘字,後頸的蝴蝶骨突然泛起一陣刺痛——那是從她記事起就存在的胎記,母親說那是蝴蝶落在雪地上的印記,可現在想來,蝴蝶翅膀的紋路竟與婚書邊緣的暗紋一模一樣。
“你認錯人了。”岑霧後退半步,掌心觸到身後冰涼的牆壁,牆紙下凸起的紋路硌得人生疼,“我是來調查這棟房子的,和什麽婚約——”
“別騙自己了。”柳如霜突然伸手,指尖掠過岑霧的手腕,她的皮膚冷得像浸在井水裏的玉石,“你聞不到麽?這屋子裏全是河伯的味道,是他用二十六年時間,把你的氣息養在這棟凶宅裏。”她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岑霧的耳垂,“你後頸的蝴蝶骨,是不是總在雨天發疼?那是河伯給新郎的印記,當年我的新郎也有,就在——”
她的指尖突然停在岑霧後頸的胎記上,指甲輕輕按壓,岑霧猛地躲開,卻看見柳如霜指尖沾著一點黑色的碎屑——不是皮膚,而是某種像是紙灰的東西,在她指尖迅速融化,化作一滴水珠墜落。
“你看,連你的胎記都在提醒你。”柳如霜退回梳妝台前,打開抽屜,取出半幅婚書,“民國二十七年,我與新郎在河伯祠定下婚約,可婚期前夜,他帶著我的婚戒消失了。”她的指尖劃過婚書末尾模糊的印章,“河伯說,負心人要拿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可新郎什麽都沒留下,除了——”她忽然掀起袖口,露出手腕內側的紅繩,繩下皮膚凹凸不平,像是被人用刀刻過無數次,“除了這句刻在我骨血裏的詛咒:‘若負河伯之約,新娘的發間將永遠纏著水草,直到新郎帶著七件當品來贖她的魂。’”
岑霧的目光落在婚書角落的小楷上,泛黃的紙頁邊緣寫著一行幾乎被水洇透的字:“當品一:青絲纏銀鐲”。她忽然想起母親遺物裏的銀鐲,內側刻著半句模糊的“如霜似雪”,而柳如霜腕間的紅繩,正以詭異的節奏與她心跳同步顫動。
“七件當品?”岑霧強迫自己冷靜,“你是說,當年你的新郎把婚戒當了,所以你被困在這裏?而現在……”她看著柳如霜發間不斷滴水的水草,那些葉片竟在她說話時緩慢生長,纏繞成更複雜的紋路,“現在你要我幫你找回當品?”
“不是幫我,是幫你自己。”柳如霜忽然笑了,笑容裏帶著說不出的淒豔,“你以為那封1999年的租賃合約是巧合?你母親失蹤的日期,正是河伯祠當鋪重新開業的日子。”她轉身指向牆上的老式掛鍾,指針停在11點07分,“二十六年了,當年的新郎逃到陽間,娶了妻,生了女,可河伯的鎖鏈從來沒鬆開過——”她猛地轉身,鬢角的水草突然變得鮮綠,葉片上的水珠竟泛著血色,“你後頸的蝴蝶骨,是河伯祠新郎的印記,而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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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突然被窗外的雷聲打斷。岑霧聽見樓下鐵門發出劇烈的撞擊聲,像是有人在門外瘋狂捶打。柳如霜的臉色驟變,指尖掐入掌心,黑色的血液滴在婚書上,竟化作一行新的字跡:“第三根廊柱下的井,藏著第一個當品——”
“快走!”柳如霜突然推開門,走廊盡頭的陰影裏浮現出模糊的人影,青紫色的皮膚在壁燈下泛著水光,腰間掛著三枚青銅鈴鐺碎片,“別讓管家看見你!帶著婚書去第三根廊柱,找到纏青絲的銀鐲,否則——”
她的話戛然而止。陰影中的人影抬起手,鈴鐺碎片發出刺耳的嗡鳴,柳如霜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發間的水草如活物般鑽進牆縫,隻留下半幅婚書飄落在岑霧腳邊。岑霧彎腰撿起婚書,發現背麵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1999年暴雨夜,你母親在當鋪當掉了自己的記憶——”
樓下傳來鐵門轟然倒塌的巨響,潮濕的腐臭味順著樓梯湧上來。岑霧盯著婚書末尾暈染的“岑”姓偏旁,後頸的胎記火辣辣地疼,她忽然想起母親失蹤前常說的那句話:“霧霧,千萬別去河伯祠,那裏的水,會吞掉所有說謊的人。”
走廊盡頭的陰影逼近,青銅鈴鐺的碎裂聲在耳邊炸響。岑霧轉身撞開窗戶,潮濕的夜風卷著水草的腐葉味撲麵而來,樓下庭院的老槐樹上,掛著一串濕漉漉的紅繩,每根繩結上都纏著幾縷青絲——和她母親遺物裏銀鐲上的發絲,一模一樣。
她最後看了眼梳妝台上的銅鏡,鏡中倒映的自己後頸,蝴蝶骨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水滴狀的黑色印記,像一滴永遠落不下來的淚。而在她轉身躍出窗戶的瞬間,聽見柳如霜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別忘了,第二件當品,是新郎當年藏在井裏的婚戒——而你的母親,就是幫他藏戒指的人。”
暴雨在此時砸落,岑霧躲在槐樹後喘息,看見管家的身影從走廊掠過,青紫色的手掌劃過牆壁,留下一道道水痕。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婚書,發現剛才柳如霜指尖滴落的黑血,竟在紙頁上暈染出一個熟悉的圖案——那是母親筆記本裏反複出現的符號,現在她終於看清,那是河伯祠當鋪的印鑒,而印鑒中央的字,正是“岑霧”二字。
雷聲轟鳴中,岑霧聽見頭頂的槐樹傳來細碎的聲響,抬頭望去,隻見茂密的枝葉間掛著個銀色的小鈴鐺,紋路與管家腰間的碎片完全吻合。而在鈴鐺下方,纏著半片泛黃的紙,被雨水洇濕的字跡裏,她認出了自己的名字,和1999年8月21日那個暴雨夜——正是母親失蹤的日期。
當她伸手去夠那片紙時,指尖突然觸到冰涼的金屬。低頭一看,槐樹根部的泥土裏,半截銀鐲埋在落葉中,鐲身上纏著幾縷灰白的發絲,內側刻著的“如霜”二字清晰可見,而在鐲子中央,嵌著半顆碎裂的珍珠,像是被人用盡全力摔碎的——就像二十六年那場沒能完成的婚禮。
身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混合著水滴落地的輕響。岑霧攥緊銀鐲,轉身看見柳如霜站在雨裏,月白色旗袍已被雨水浸透,發間的水草卻消失不見,露出鬢角猙獰的疤痕,那形狀,竟與她後頸的蝴蝶骨胎記一模一樣。
“拿到了第一件當品,恭喜你。”柳如霜的聲音不再溫婉,帶著金屬般的冷硬,“但你最好記住,每找回一件當品,河伯的鎖鏈就會收緊一分——”她抬起手,岑霧看見她腕間的紅繩正在滲入皮膚,化作青色的紋路,“包括你母親當年當掉的記憶,還有你父親藏在井裏的秘密——”
話音未落,柳如霜的身體突然被一陣水浪卷走,消失在雨幕中。岑霧踉蹌著後退,撞上身後的老槐樹,手中的銀鐲突然發燙,鐲身的青絲竟開始蠕動,順著她的手腕向上攀爬,而在槐樹的年輪裏,她看見一道淺刻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是孩子的筆跡:“媽媽說,不能讓爸爸找到河伯祠的第三根廊柱,那裏藏著——”
字跡到此為止,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岑霧望著二樓閨房的窗戶,壁燈不知何時熄滅了,黑暗中,她仿佛看見柳如霜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梳妝台前,鬢角的水草重新生長,而這次,她手中拿著的,是一張泛黃的當票,當品欄上寫著:“記憶碎片·岑霧的童年”。
暴雨衝刷著凶宅的外牆,岑霧忽然想起合約上的落款日期——1999年8月21日,母親失蹤的那天,也是她七歲生日。那年的暴雨夜,她曾看見母親站在玄關,手中拿著半幅婚書,而門外,站著個戴銀鐲的女人,鬢角別著水草,微笑著對她說:“霧霧,來叫阿姨。”
現在想來,那個女人的笑容,和剛才柳如霜的笑容,竟一模一樣。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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