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龍眠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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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三刻,新生的河麵浮著一層薄霜,像給大地覆了一層未燃的錫箔。
    夏澤立在“鏡心”井改成的河口,指尖摩挲那枚完整的象牙“卒”。
    卒子透體冰涼,卻在他掌心滲出溫熱——是馮國章最後一口心頭血,凝成一層極薄的膜,裹住了整枚棋子。
    魯空子說,卒子既全,棋局便死;棋局既死,人心便活。
    可夏澤知道,人心從來不是棋子,而是火——火若找不到柴,便把自己當柴。
    “先生。”
    隋淵踏霜而來,鐵甲上掛著細碎的冰碴,“北岸三十裏,白沙渡口的漁人撈上一具浮屍。”
    “不是浮屍。”夏澤側耳,風聲裏有極輕的銅鈴,“是魘的‘影子’。”
    他攤開掌心,卒子血膜忽然裂開一道細縫,縫裏漏出一線黑霧,霧中隱約是一截銅鈴舌。
    鈴舌無風自鳴,聲音像嬰兒初生時的第一聲哭,又像老人臨終時最後一聲歎。
    “歸墟的閘,隻關得住水,關不住聲音。”
    夏澤握緊卒子,黑霧被掐滅在指間,“魘把最後的咒,下在了馮國章的血裏。”
    辰時,太和書院“鏡心”河口。
    河底十萬盞伏犀燈殘骸已被白袍軍撈起,燈油凝成的琥珀裏,每一粒“稷”字都在陽光下泛青。
    蘇妲己蹲在岸邊,用銀簪挑開一枚燈珀,裏頭的小字竟像活物,順著簪尖爬上了她的手背。
    “是蠱字,不是稷字。”她聲音發顫,“魘把三十萬亡魂的執念,煉成了三十萬條‘舌蠱’。”
    舌蠱者,以人聲為餌,以人心為鉤。
    燈珀既破,舌蠱便醒,醒則尋人而噬。
    她話音未落,岸邊所有白袍軍忽然齊聲開口,聲音卻完全不是自己的——
    “夏澤,你贏了天下,卻輸了自己。”
    那是馮國章的嗓音,帶著鐵鏽與烈火,從三萬人的喉嚨裏同時迸出。
    隋淵拔劍,劍尖直指最近的一名士卒,卻見那士卒眼眶裏爬出漆黑小字,正是“魘”。
    “退!”
    夏澤竹杖擊地,一道無形氣勁震散舌蠱,三萬白袍軍瞬間昏厥。
    河麵浮起密密麻麻的小字,像一群黑蟻,順著水流漂向太和書院。
    書院門楣上,“留縫之籠”竹匾被黑字爬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魯空子立於井沿,以匕首劃掌,血線順指滴入河中。
    “以血為籬,可暫阻舌蠱。”
    他回頭,望向夏澤,“但籬外還有更大的東西要來。”
    午時,王城根下,裂縫最深處。
    那條由歸墟之水衝出的新河忽然斷流,河床裸露,露出一條完整的龍骨。
    龍骨森白,長達百丈,頭骨卻缺了下頜,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魘的紅衣自龍骨胸腔裏緩緩升起,像一簇從刀鞘裏滲出的火。
    他手裏托著最後一隻人皮燈籠,燈籠裏空空蕩蕩,卻在底部畫著一隻眼睛——瞳孔是完整的象牙“卒”。
    “夏澤,”他輕聲喚,“我替你找到龍的下頜了。”
    龍骨尾端,鐵索纏縛著一具早已風幹的屍體——
    十二年前,淩滄侯世子,夏澤的胞兄,夏沉。
    當年淩滄侯府大火,夏沉為護幼弟突圍,被亂箭射入潛龍溝,屍骨無存。
    如今,屍骨卻成魘最後的棋子。
    魘以指尖輕敲龍骨,鐵索寸寸斷裂,夏沉的屍骨便順著龍骨滑入河床,與龍頭拚接完整。
    “龍眠之骨,以親血為引。”
    魘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龍頭眉心。
    龍骨忽然震顫,空洞的眼眶裏亮起幽藍磷火,像兩盞從地獄升起的燈。
    “哥——”
    夏澤的聲音第一次有了裂痕。
    他竹杖點地,身形如電掠至河床,卻在距龍骨十步處被一道無形屏障阻住。
    屏障由無數細小舌蠱織成,每一道都是馮國章臨終的咒。
    魘立於龍頭之上,紅衣獵獵,聲音溫柔得像在唱搖籃曲
    “夏澤,你築籠囚天下,我便以天下為籠囚你。”
    龍骨昂首,發出一聲低啞龍吟,河床裂成兩半,濁浪排空而起。
    浪頭裏,三十萬亡魂的執念化作一張張人臉,張嘴齊聲
    “還我命來——”
    未時,太和書院“鏡心”河口。
    濁浪已漫至井沿,魯空子卻端坐不動,麵前擺著一副新棋盤。
    棋盤以龍骨粉為麵,以夏沉指骨為格,兩枚棋子
    “魘”字血紅,立於天元;
    “縫”字墨黑,被逼至角落。
    “舊局死,新局生。”
    老人以匕首劃破眉心,一滴心血落在“縫”字棋上。
    棋子忽然立起,竟化作一道纖細人影——
    是少年時的夏澤,白綾未覆,眼底有光。
    人影抬手,指尖點在“魘”字棋上,輕聲
    “哥,回家。”
    “魘”字棋應聲而碎,碎末卻化作漫天紅蝶,飛向龍骨。
    每一隻紅蝶落在龍骨上,便燃起一簇青藍火,火裏傳出嬰兒的笑聲。
    龍骨在笑聲中寸寸崩裂,化作漫天白色灰燼,像一場遲到的雪。
    濁浪隨之退去,露出河床——
    那裏,夏沉的屍骨靜靜躺著,懷裏抱著一枚完整的象牙“卒”。
    卒子兩麵皆無字,隻刻著一道新裂的縫。
    裂縫裏,一株野菊探頭,花瓣上沾著未幹的血,倔強地指向東方。
    申時,稷下藏書樓。
    夏澤獨坐案前,指尖摩挲那枚無字卒子。
    卒子裂縫裏,野菊的根須已纏上他指腹,像一條不肯鬆開的脈搏。
    隋淵推門而入,低聲“北岸三十裏,白沙渡口的漁人又撈上一物。”
    “不是浮屍。”夏澤輕聲,“是魘的‘影子’。”
    他攤開掌心,卒子裂縫忽然擴大,一枚銅鈴舌從裏頭滾落,鈴舌上刻著極細的小字
    “龍眠之骨,已葬;
    人心之火,未熄。
    籠外風雨,籠內哭聲——
    夏澤,你的戲,才剛開始。”
    窗外,更鼓三聲,酉時已至。
    遠處,新生的河麵浮起一層薄霧,霧裏傳來極低的龍吟——
    像回應,又像告別。
    魯空子立於井沿,輕聲吟誦
    “葬得龍骨,
    留得人心。
    若教天下無囚處,
    敢將血火作燈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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