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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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初月捧著茶盞,頭也不抬:“不見。”
    丫鬟應聲退下,把薑氏攔在門外。
    江初月繼續喝茶,過了一會兒,丫鬟又進院子說:“王妃,蕭將軍來了。”
    江初月飲茶的動作頓住,抬眼時,蕭戟已大步跨過月洞門,玄色官袍上的赤色螭紋在日光下灼目,襯得他眉目英挺。
    蕭戟關切道:“小月,聽說你和攝政王產生爭執?他可有欺負你?”
    江初月搖頭:“沒有欺負我。”
    蕭戟輕歎口氣,坐在江初月旁邊的花梨木椅上:“我知謝臨淵不是好相處的人。你且忍一忍,等來年時機合適,再與他和離。”
    江初月沒有說話。
    蕭戟讓她在家裏住段日子,又提到昨日在公主府門口的刺客:“那刺客當場自盡,屍體檢查不出來曆。大理寺正在調查他行刺使用的武器,或許會有線索。”
    江初月問:“是韶華公主派來的刺客?”
    蕭戟:“韶華公主養尊處優,和當今皇帝關係疏遠,她沒能力豢養死士刺客。這更像是一場栽贓嫁禍,妄圖挑起蕭府和公主府的矛盾。”
    蕭戟和江初月說了一會兒話,起身離去。
    在院子的月洞門口,還有駐足等待的薑氏。薑氏剛才被江初月拒絕相見,她沒死心,一直等在門口。
    蕭戟走出院子,薑氏立刻親親熱熱地挽著蕭戟的手腕。蕭戟麵色柔和,手掌撫了撫薑氏隆起的小腹。
    薑氏唇角含笑,回眸輕飄飄看了眼江初月,眼裏有淡淡的挑釁。
    江初月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她看了很久。
    以前她看到蕭戟和妾室恩愛相處的畫麵,她的心髒會悶悶刺痛。可現在,江初月摁住心髒,幾乎已經沒有心痛的感覺了。
    少時幻夢已經醒了,冰雪消融,了無痕跡。
    ...
    蕭府長廊。
    薑氏挽著蕭戟的胳膊,笑盈盈道:“妾身懷孕五月,現在隱隱能感覺到小腹裏孩子的胎動呢。”
    蕭戟說:“必定是個活潑的孩子。”
    行至轉角處,薑氏忽而輕歎,聲音裏摻了委屈:“聽聞二小姐回蕭府,妾身還想去探望,陪她聊聊天。誰知竟被二小姐的侍女攔在門口...哎,原是我不配。”
    薑氏故意告狀,希望能讓蕭戟站在自己這邊。
    畢竟把一個懷孕五月的孕婦拒之門外的行為,實在無禮。
    豈料蕭戟腳步停頓,他側眸告訴薑氏:“小月如今貴為王妃,你不可將她當做二小姐。”
    薑氏微愣,嗓音透著委屈:“可妾身隻是想和王妃敘敘舊。”
    蕭戟:“你和她身份懸殊,她不見你,你便別去惹她不快。”
    薑氏指甲暗暗掐進掌心,滿腹不甘。
    她萬萬沒想到,哪怕江初月嫁為人婦,蕭戟居然還是無條件地站在江初月那邊。
    縱使心裏千般怨懟,薑氏麵上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妾身明白,以後不去叨擾王妃,隻在屋子裏安心養胎。”
    蕭戟點頭:“這便很好。先回屋歇著,我去教場練兵。”
    蕭戟命人把薑氏送回東院,他騎馬朝教場飛馳。
    薑氏冷著臉,步履緩慢地朝東院走著。她撫摸隆起的小腹,不甘道:“嫁給攝政王不到三月,竟然深夜逃回娘家...看來,她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過。”
    什麽王妃,聽起來金貴罷了。
    薑氏猜測,江初月在王府的日子肯定舉步維艱。
    畢竟攝政王殺人如麻,性格暴戾冷酷,江初月一個嬌滴滴的閨閣小姐,怕是受不得活閻王的磋磨。
    這樣一想,薑氏心情驟然轉好,哼著歌緩步回到東院。
    ...
    兵部教場。
    玄武軍操練結束後,各自歸營。
    蕭戟擦了擦額頭的汗,餘光一瞥,看到著玄衣的謝臨淵從帳篷裏走出來。
    蕭戟走過去,沒好氣道:“臨淵兄,縱使小月因為些許小事觸怒了你,你也別和姑娘家計較。”
    謝臨淵看蕭戟,怎麽看怎麽礙眼——論樣貌、論權勢、論對江初月的情誼,他哪樣不勝過此人?
    可江初月偏偏對蕭戟念念不忘。
    “本王沒和她計較。”謝臨淵不鹹不淡道。
    蕭戟渾不覺似的拍他肩頭:“別看小月相貌嬌弱,這丫頭骨子裏倔地像頭驢。”
    謝臨淵齒間碾出兩字:“知道。”
    他昨晚領教過。
    她連和離都說得出口,可不就是一頭倔驢?
    蕭戟視線一轉,瞥到謝臨淵腳上穿的黑金馬靴。鞋麵上的線斷裂,歪歪斜斜散開。蕭戟笑道:“你這鞋子也不換一雙?都破了。”
    謝臨淵反手抽出武器架的長槍:“比一場?”
    蕭戟揚眉:“來。”
    夏日炎熱,教場刀槍棍棒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
    夜裏,江初月在壽安堂陪蕭老夫人用晚膳。
    紫檀圓桌上擺滿了江初月素日愛吃的菜肴。江初月體重未曾削減,但蕭老夫人總覺得江初月瘦了,讓她多吃些膳食補補身子。
    簾子外,老嬤嬤通報:“老夫人,將軍來了。”
    蕭老夫人連忙道:“快添副碗筷。”
    蕭戟掀簾進屋。
    江初月不經意抬眸一瞧,玉筷險些脫手。
    蕭老夫人更是驚訝:“你臉上的傷哪來的?”
    蕭戟看上去很狼狽,顴骨泛著駭人的青紫,嘴角結著血痂。腰似乎也有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他費勁坐下,輕描淡寫道:“祖母無需擔心,訓練場上拳腳無眼,些許小傷,明日就好。”
    帶兵打仗的武將,受傷是家常便飯。
    江初月問:“誰下手這般重?”
    蕭戟擺擺手:“還能是誰,謝臨淵唄。他今日不知是吃了什麽火藥,打起架來拳拳到肉。”
    江初月心裏一驚,她清楚地知道,謝臨淵必定是故意和蕭戟比試,借著拳腳發泄他心裏的不滿。
    江初月忙問:“兄長,謝臨淵可有受傷?”
    蕭戟揉腰的動作頓住,眼底忽地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不悅。
    他沉聲道:“教場無尊卑,我與他打得不分上下,想來他今晚也睡不好覺。”
    江初月暗暗皺眉。
    蕭老夫人將一盅熱湯遞到蕭戟麵前:“先吃晚膳,稍後讓管事送盒活血化瘀的膏藥敷一敷。”
    蕭戟點了點頭,專心用膳。
    晚膳後,江初月離開壽安堂,回到她住的小院子。
    夏日夜裏悶熱,江初月坐在院子裏的涼亭納涼。院子裏的海棠花謝了,隻剩滿樹碧油油的葉子,滿地黑影。
    寶珠找到一大把飽滿的蓮蓬,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剝蓮子。江初月靠在藤椅上,也伸手拿了一個綠色蓮蓬剝著。
    月洞門外,小丫鬟提著絹燈匆匆趕來:“王妃,王府謝管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