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脫下了那身樸素的灰胡子長袍。
    粗糙的麻布從身上剝離，帶走了高山之巔的寧靜與寒意。埃德蒙重新穿戴起屬於自己的鎧甲，冰冷的鋼甲組合，每一片甲葉的碰撞聲，都像是將他從修道院拉回俗世的號角。
    告別了沉默的灰胡子們，埃德蒙轉身下山。
    埃德蒙的下山速度很快，已經完全掌握旋風力量的他，每走一步就會在風的簇擁下，瞬間來到至少二十米開外
    他的思緒，比下山的速度轉動得更快。
    接下來的安排必須清晰。
    前往炙爐墓，尋找‘喚風者’約根號角的行程，得往後推一推了。
    因為明天，就是和平會議召開的日子。
    也不知道帝國的圖留斯和風暴鬥篷的烏弗瑞克，那兩個內戰首腦，會不會為了世界的存亡而暫時放下彼此的仇恨。
    埃德蒙的眼神冷了幾分。
    他們最好會。
    如果他們拒絕，那麽自己不介意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們“同意”。
    天際的內戰必須停止，每一分每一秒的拖延，都是在給奧杜因喘息之機。他可不想在與世界吞噬者進行殊死搏鬥時，對方還能愉快地在鬆加德的英靈殿裏吞噬勇士的靈魂，不斷恢複力量。
    那將是對所有勇士的褻瀆。
    還有軍隊。
    銀血氏族承諾的軍備應該很快就能到位。一旦武器與鎧甲送達，就可以讓伊思本著手訓練那支屬於自己的隊伍。
    至於訓練時間……
    埃德蒙的思緒飄向了腰間的信標，可以請求美瑞蒂亞女神將扭曲時間的祝福賜予自己，讓士兵們在有限的時間裏得到最大程度的強化。
    他對這支軍隊的要求其實並不高。
    他們不需要他們能屠龍，甚至不需要他們能正麵硬撼巨龍。
    他們需要在自己與那些龐然大物纏鬥時，他們用箭雨、用弩炮，從旁進行有效的幹擾；
    以及借助信標短暫抵禦巨龍的拜龍教屍鬼仆從。
    這就足夠了。
    思緒翻湧間，高吼峰那巍峨的山體已被他走完大半。
    不過短短幾分鍾，他便已臨近山腳下。
    埃德蒙停下腳步，看向依山而建的城堡，吹出一聲清越的口哨。
    哨音穿透雲層，在高空中回蕩。
    片刻之後，一匹神駿的飛馬自城堡中飛出。
    飛馬降落在埃德蒙身前，收攏雙翼，親昵地用它的頭顱蹭著埃德蒙的胸甲，鼻孔裏噴出溫熱的氣息。
    埃德蒙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它光滑如綢緞的脖頸，目光則越過飛馬的背脊，投向不遠處的紫衫鎮。
    站在高吼峰的山腳下，小鎮的輪廓清晰可見。
    然而，此刻的紫衫鎮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鎮中心的廣場上聚集了黑壓壓的人群，像一群被攪動的螞蟻。即便隔著相當一段距離，埃德蒙依然能依稀聽到人群中傳來的、混雜著憤怒與興奮的嚷嚷聲。
    “燒死她們！”
    “燒死那兩個女巫！”
    埃德蒙的眉頭皺起。
    小鎮中央的廣場，那裏，兩個粗糙的木製刑柱赫然聳立，兩個身影被繩索牢牢地綁在上麵。
    一大，一小。
    一個身形略顯豐腴的女人，和一個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女孩。
    蘭戈此刻正指揮著幾名衛兵，將一捆捆幹燥的木柴和浸透了油脂的幹草扔向刑柱的下方。
    燒女巫？
    埃德蒙太熟悉這種場麵了，自己還在教團時，就處理過不止一起所謂的“黑魔法巫師”舉報，大部分都是捕風捉影。
    而證據確鑿自己親自動手燒過的黑魔法巫師也就十來個。
    在鄉下，在那些被無知與偏見籠罩的村鎮，人們總是樂於將自己無法理解的災禍歸咎於某些無辜的個體。而那些會使用些許魔法的人，便成了最完美的替罪羊。
    尤其是在天際，諾德人對魔法根深蒂固的排斥，讓這種情況變得更加普遍。
    而所謂的證據，往往荒謬得可笑。
    比如，她養了一隻黑貓。
    比如，他家地裏的作物長得比鄰居家的要快。
    比如，她在森林裏采集草藥時，對人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些，都能成為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綁上火刑架的理由。
    埃德蒙翻身跨上飛馬的背脊。
    “走！”
    飛馬長嘶一聲，雙翼猛地張開，卷起一陣狂風，載著他如同一支離弦的白色箭矢，直撲鎮中心而去。
    ……
    紫衫鎮的廣場上，氣氛已經狂熱到了頂點。
    蘭戈站在那堆碼得半人高的木柴前，麵向所有鎮民，他猙獰的臉上泛著凶光，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格外洪亮：
    “各位近期要提高警惕！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最近不太平！到處都是亡命之徒，是凶殘的土匪，還有那些與魔神做交易，出賣靈魂的蕩婦！”
    他的手臂猛地一揮，指向被綁在柱子上的那對母女：“而今天，就在我們身邊，就藏著一對這樣的敗類！這對布萊頓母女，我們在賴達女巫經常出沒的森林裏找到了她們！她親口承認，自己是那個邪惡女巫的學生！”
    蘭戈的聲音拔高了八度。
    “我們抓住她的時候，她正在為賴達女巫配置那些惡毒的、會腐蝕我們土地與靈魂的邪惡藥劑！”
    “噢！”
    “天哪！”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驚呼與怒罵，看向那對母女的眼神充滿了憎惡與恐懼。
    被綁在柱子上的少婦早已淚流滿麵，她拚命地搖著頭，聲音嘶啞而絕望地辯解著：“不是的……不是的……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得了重病，聖靈們的祭司也束手無策，我隻是……我隻是向賴達女士學習一些煉金術，為他配置治病的藥水……”
    她的聲音微弱，瞬間就被淹沒在人群的聲浪裏。
    蘭戈完全沒有理會她的辯解，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宣判的口吻，對著圍觀者們大聲說道：
    “因此！鑒於她們給我們尊敬的長矛氏族造成的巨大損失！鑒於她們對凱娜聖山下森林的褻瀆！我宣布，她們被判處火刑，以淨化她們肮髒的靈魂！”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們高舉著拳頭，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燒死她們！”
    “淨化她們！”
    “為了長矛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