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萊姆心平氣和），烏弗瑞克。”
    一道聲音傳來，瞬間打破了寂靜。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大廳另一側的門廊下，幾個人影走了出來。
    為首的正是埃德蒙。他身後跟著紫衫鎮的比約恩和希雅陲領的阿斯弗，而在他們身側，則是這座大廳的主人，白漫領主，巴爾古夫。
    比約恩和阿斯弗臉上都帶著輕鬆的笑容，比約恩甚至還端著一杯蜜酒，顯然他們剛剛的會談進行得相當愉快，與此刻大廳中央劍拔弩張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埃德蒙依舊穿著那套鋼板甲，隻是沒有佩戴頭盔。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風暴的中心。
    他沒有先去看烏弗瑞克，也沒有理會一旁的圖留斯將軍，而是邁開步伐，徑直走到了大廳中央，停在了愛琳溫的麵前。
    “剛剛我都聽到了。”埃德蒙的聲音平靜，卻能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烏弗瑞克領主說得不錯，這裏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梭莫大使。”
    “說得好！”加爾瑪那忍不住讚了一句。
    愛琳溫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高傲地揚起下巴，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圖留斯將軍，聲音尖銳地開口：“圖留斯將軍，帝國難道就任由……”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埃德蒙再次打斷了。
    “梭莫大使。”埃德蒙的語氣加重了幾分，“就在不久之前，你們的人，在馬卡斯與冬堡製造了兩起重大的災難。”
    “這兩起事件，都嚴重破壞了白金協定簽訂帶來的和平。”埃德蒙道，“所以，為了白漫城的安全，為了這次和平談判的順利，我認為，你應該立刻離開這裏。”
    說完，埃德蒙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將頭轉向身邊的巴爾古夫，用一種征詢的語氣問道：“你怎麽認為，白漫城的巴爾古夫領主？”
    巴爾古夫站在龍裔身後挺直了腰板，聲音洪亮：“沒錯！”
    巴爾古夫的目光掃過愛琳溫難堪的臉，“在梭莫政府對馬卡斯與冬堡的事件給出一個合理的處理結果之前，你們不應該出現在天際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個村落！”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阿斯弗便立刻開口：“希雅陲領，對此有相同的意見！”
    “我代表裂穀城的領主會議，完全同意！”比約恩高高舉起手中的酒杯，另一支大手一揮，發出一聲暢快的大笑，“讓這些尖耳朵滾回他們的夏暮島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有了龍裔與三個大領的表態，大廳內所有對梭莫積怨已久的諾德貴族們，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個來自薩恩德的貴族高聲喊道：“薩恩德同意！”
    另一名來自丹斯塔德堡的領主，說道：“丹斯塔德堡同意！”
    “龍舌蘭堡同意！”
    “新邑堡同意！”
    “……”
    一聲聲的附和，從大廳的四麵八方響起。
    愛琳溫那張總是掛著虛偽笑容的臉，此刻已無法維持。
    她環顧四周，看到的是一雙雙充滿敵意和厭惡的眼睛。就連帝國將軍圖留斯，也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愛琳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屈辱和怒火。她轉過頭，目光饒有興致地盯著烏弗瑞克。
    “非常好，烏弗瑞克。”愛琳溫道，“享受你這虛假的勝利吧。靠著別人為你發言，得來的勝利。”
    她試圖用言語再次挑撥，但烏弗瑞克隻是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他心中的滔天怒火，在埃德蒙出現後，已經被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愛琳溫對著埃德蒙，又像是在對著其他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管未來是一個什麽樣的新政府來統治天際省，我們梭莫，都會應付得當。”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會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龍裔。”
    說完，愛琳溫不再停留，猛地一甩她那黑色的長袍，轉身就走。
    歡呼聲如同爆發的山洪，瞬間淹沒了龍臨堡的整個大廳。
    木質的穹頂在這聲浪中嗡嗡作響。
    “龍裔萬歲！”
    “天際之子！”
    “這才是真正的皇帝！”
    讚美與擁戴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一股溫暖的激流，湧入埃德蒙的四肢百骸。
    他站在大廳的中央，享受著這山呼海嘯般的崇拜。
    每一個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狂熱的敬仰。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令人沉醉。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滿足感油然而生，巨龍的本性正在他體內蘇醒，貪婪地吸食著這份名為“統禦”的食糧。
    他能感覺到圖留斯將軍投來的視線，那視線中帶著審視與警惕。
    他也能察覺到烏弗瑞克那複雜的目光，風暴鬥篷的領袖站在那裏，挺拔如樹，眼神夾雜著失落與不甘。
    埃德蒙全然不顧。
    他隻是平靜地接受著這一切，任由那股力量感在心中膨脹，發酵。
    這種感覺，真是令龍著迷。
    等愛琳溫那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厚重的木門之後，眾人的歡呼還在大廳中回蕩不休時，埃德蒙緩緩抬起了雙手。
    他輕輕地拍了拍。
    “啪，啪。”
    清脆的兩聲掌聲，讓歡呼聲戛然而止。
    上一秒還如同雷鳴般喧囂的大廳，在這一刻陷入了寂靜。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匯聚到他身上，等待著他的下文。
    埃德蒙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從領主到貴族，從帝國將軍到風暴鬥篷的領袖，緩緩道：“親愛的朋友和同胞們。”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你們都知道我們為什麽會聚集在這裏。”
    “戰爭已經將太多勇士的靈魂送往了鬆加德。但鬆加德如今並非安息之地。”埃德蒙的語氣變得沉重，帶著一絲悲憫，“如同古老的傳說一樣，能令諸神感到恐懼的龍之始祖，世界吞噬者奧杜因，會在那裏吞噬那些英勇的靈魂。”
    “任何犧牲，每一次倒下的戰士，都隻會壯大祂的力量。”
    埃德蒙沒有停頓，他邁開腳步，緩緩走到了帝國方陣的桌前，停在了圖留斯將軍的麵前。
    他看著這位帝國將軍，繼續說道：“此外，奧杜因還在不停地複活那些被古代拜龍教收殮的巨龍屍體。祂們是天空的霸主，幾乎每一隻都擁有著輕易摧毀一座城市的力量。相信那條曾在海芬加領出現，僅靠名字就能統禦亡靈的龍，已經給當地人留下了足夠的印象。”
    埃德蒙又轉過身，麵向站立著的烏弗瑞克。
    “還有。”埃德蒙道，“還有那些沉睡在古諾德墳墓中，幾乎無窮無盡的拜龍教屍鬼。它們會在龍祭司的帶領下，從墳墓中悉數爬出，為它們的龍主人效力。”
    “或許在場的有些人，並不知道龍祭司究竟是何等的可怕。”
    埃德蒙的目光掃過那些麵露疑惑的貴族。
    “這麽說吧，每一位龍祭司，都是一位精通魔法的大法師。而其中最強的九位，他們的力量甚至可以與尋常巨龍匹敵，乃至……超越。”
    “這就是我們將要麵對的局勢。”
    埃德蒙豎起一根手指，“不過，這裏有一個小小的喜訊。”
    埃德蒙話鋒一轉：“九大龍祭司之一，那位留守在拜龍教古都，現在叫迷城的龍祭司摩洛克伊，已經被我和冬堡學院的首席法師阿冉聯手斬殺。”
    聽到這個消息，人群中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
    “在那場戰鬥中，冬堡的首席法師阿冉，被摩洛克伊完全壓製，險些喪命。這也可以側麵說明龍祭司的力量。”
    除了曾在高吼峰學習過部分曆史，對情況有所了解的烏弗瑞克之外，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安。
    他們開始低聲地討論，聲音中充滿了顫抖。
    此前，在他們大多數人的認知裏，這或許會是一場和湮滅危機差不多級別的災難。他們甚至因為能像傳說中的先祖一樣與巨龍作戰而感到歡欣鼓舞。
    古諾德人能戰勝巨龍，沒有理由現在的諾德人不行！這是他們刻在骨子裏的驕傲。
    可現在，聽完龍裔的描述，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無窮無盡的屍鬼，能夠毀滅城市的巨龍，八個足以匹敵巨龍的龍祭司，令諸神都感到懼怕的奧杜因。
    這根本不是一場戰爭。
    這是末日。
    圖留斯將軍的眉頭緊鎖，得益於瑞姬這些天在他耳邊的喋喋不休，他知道了奧杜因的威脅，但現在根據龍裔的說辭來看，情況恐怕比瑞姬認為的還要嚴重。
    “我知道，龍裔。”烏弗瑞克對著周圍的人大聲道：“不同於此前對局勢並不了解的帝國人，我之所以會來到這裏參加這次會議，唯一的原因，就是為了應對巨龍的威脅。”
    烏弗瑞克的視線轉向圖留斯，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敵意：“除此以外，沒什麽好談的。除非帝國願意放棄對天際自由人民的統治！我們來這裏，是為了達成一次暫時的休戰，好讓龍裔能夠專心處理龍患，僅此而已。單是坐下來跟帝國的人對話，就已經是我的最大讓步了！”
    “你說完了嗎？”圖留斯將軍冷冷地打斷了他，語氣中帶著嘲諷。
    “你和龍裔都喜歡演講，真是個有趣的共同點。不同的是，龍裔總能說些有建設性的東西，而你，隻是在單純地浪費這次會議寶貴的時間。”
    圖留斯將軍靠在椅背上，雙臂環胸：“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回到正事上去了嗎？謀殺合法至高王，掀起叛亂的自由英雄？”
    烏弗瑞克冷哼一聲：“那我們趕快討論完吧。”
    埃德蒙看著重新劍拔弩張的兩人，適時地再次開口，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那就請雙方都入座。”埃德蒙道：“會議，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