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端坐在領主王座上，俯瞰著下方對峙的雙方。
    在他下首，雪漫領主巴爾古夫正襟危坐。
    大廳，兩條長桌隔著大廳中的篝火被清晰地分成了兩個世界。
    右側，是帝國的一方。圖留斯將軍雙臂環胸，靠在椅背上，他的副官瑞姬筆直地坐著，而她們身旁的是獨孤城領主，‘麗人’艾麗西弗。
    左側，是風暴鬥篷。烏弗瑞克·風暴鬥篷，這位起義或是叛亂的領袖，眼神毫不掩飾地與圖留斯對視。他的身邊，是加爾瑪·石拳。
    大廳兩側，站滿了來自天際各地的貴族與代表，他們屏住呼吸，見證著這決定天際命運的時刻。
    “圖留斯將軍，烏弗瑞克領主。”埃德蒙道：“非常感謝你們能應我的邀請來到這裏。我希望你們能夠以這個世界的命運為重，盡最大的可能簽訂一份停戰條約。”
    他停頓了一下，視線掃過長桌上的每一個人：“接下來，讓我們討論一下如何才能將條約簽訂。誰想先發言？”
    “是的，我先開口吧。以免因為帝國廢話浪費了時間。”烏弗瑞克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麵上，目光始終鎖定在圖留斯臉上：“我們想要瑞馳領的控製權。這是我們為停戰開出的價碼。”
    此言一出，旁觀的人群中立刻傳來小聲議論。
    埃德蒙心中微微一動。
    瑞馳領，歸屬風暴鬥篷，那麽此前支持風暴鬥篷起義的銀血氏族...
    看來，自己可以提前支付給托納爾·銀血的報酬了。
    “這就是你來的目的嗎？烏弗瑞克！”一道充滿憤怒與顫抖的女聲尖銳地響起，“你居然敢借著龍裔為停戰而召開的會議，來提升自己在戰場上的優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聲音的來源——‘麗人’艾麗西弗。
    她的綽號沒有起錯，確實是一位驚人的美人，柔順的金發在火光下泛著聖潔的光暈，精致的五官因為憤怒而染上紅暈，增添了一種破碎而淒美的風情。作為一位未亡人，她的身上混合著貴族的優雅與揮之不去的哀傷，足以讓任何男人心生憐愛。
    “我會處理這場會議的，艾麗西弗領主。”圖留斯將軍沉聲道，並未看她。
    “龍裔，這太豈有此理了！”艾麗西弗猛地站起身，美麗的眼眸轉向王座上的埃德蒙，目光帶著希望：“我以為我們從獨孤城不遠萬裏地趕來，是為了討論如何停戰！”
    “艾麗西弗，我說了，我會處理。”圖留斯的聲音加重了幾分，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艾麗西弗領主，”埃德蒙也開口了，“請坐下。讓我聽聽圖留斯將軍的意見。”
    艾麗西弗的身體僵住了。
    她環顧四周，圖留斯將軍的嚴肅，龍裔的冷漠，似乎在輕笑的圍觀者，都讓她感到一陣寒意。她緩緩坐下，眼角的餘光瞥見對麵，那個殺害了她丈夫的凶手，烏弗瑞克的嘴角正掛著一抹毫不掩飾的不屑與嘲弄。
    一股巨大的憤怒與無助慢慢籠罩了她的心。
    淚光在眼眶裏打轉，她隻能屈辱地低下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膝蓋。
    這裏根本沒有人願意聽她講話。不管是龍裔，還是圖留斯將軍，他們都隻想讓她閉嘴。
    在旁觀的貴族人群中，一個頂著伊思本蒼老麵孔的魔神，正看著這一幕。
    桑吉恩隻感到一陣可惜。
    祂無聲地瞪了王座上的埃德蒙一眼。
    這條不解風情的蠢龍，怎麽能對這麽美麗的寡婦如此漠視呢？看看她，現在是多麽的無助，多麽的脆弱，真是令神都感到憐憫。
    嗯！
    桑吉恩的腦中靈光一閃。
    肯定是美瑞蒂亞那個控製欲超強的女人在背後偷偷影響了他！那個女人最喜歡的就是控製，一定是祂壓製了這條龍的欲望！真是罪大惡極！
    不行，必須把這條蠢龍從美瑞蒂亞的魔爪中解放出來！
    為了自由意誌！
    嗯……當然，還有此次前來白漫城的最終目的……恢複那個被眼前這位美麗寡婦親手禁止的，盛大而有趣的火燒奧拉夫節！
    這裏沒有人知道這位魔族君主豐富的內心活動。
    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圖留斯將軍的身上。
    “烏弗瑞克，你不能指望我們在談判桌上，放棄瑞馳領。”圖留斯的聲音堅決。
    “哪怕它現在正遭遇著棄誓者的大規模叛亂？”烏弗瑞克嘲諷地反問，“當初，正是我為了天際與帝國，親手鎮壓了那些瑞馳人的叛亂。現在將它交給我，我會帶著我的軍隊，再一次解決那些麻煩的瑞馳人。”
    “也再一次進行一次西卡斯鎮大屠殺嗎？”帝國方的瑞姬厲聲反問道。
    “大屠殺？該死的帝國謊言！”加爾瑪·石拳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再說一遍，我們的人絕不會做出那種卑劣的事情！”
    爭吵一觸即發。
    “夠了。”埃德蒙輕輕拍了拍手。
    埃德蒙看向烏弗瑞克，說道：“烏弗瑞克領主，你想在這次和談中獲利，直接獲得瑞馳領，這對帝國來說，是不公平的。”
    埃德蒙的視線隨即轉向圖留斯。
    “那麽，帝國想要什麽？”
    圖留斯將軍讚許地點了點頭，顯然對埃德蒙的公正感到滿意。
    他開口道：“作為對索要瑞馳的回應，我要裂穀城領主萊拉之子——賽爾倫德，繼承裂穀城的領主之位。”
    “可他早已被萊拉剝奪了繼承權，圖留斯將軍。”埃德蒙指出。
    “我知道。”圖留斯毫不避諱，“賽爾倫德因為公開對烏弗瑞克發表了不好的言論，被他那位參與叛亂的母親懲罰，丟掉了裂穀王座的繼承權，這在帝國看來是無效的。而現在，讓他得到本就應該得到的，這是帝國對忠誠者給予的回報。”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在叛軍一方的領地裏，能與瑞馳相比的，也隻有裂穀了。這是一個對等的條件，龍裔。”
    在帝國軍團內部的討論中，裂穀本不應該交給一位在繼承上有如此巨大缺陷的人。馬雯·黑荊棘才是帝國的首選。
    但誰能想到，馬雯那個該死的乞丐丈夫，居然在前不久刺殺了領主萊拉。這使得整個黑荊棘氏族都遭到了放逐，合格的領主人選空缺。加之和談臨近，軍團這才緊急決定，在和談會議上全力推舉賽爾倫德來繼承裂穀的王座。
    “哈！”烏弗瑞克發出一聲嗤笑，他緩緩站起身，離開了座位，“一個烽煙四起，滿目瘡痍的瑞馳，換取一個經濟繁榮、還能連通天際與賽瑞迪爾陸上交通的裂穀？圖留斯，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帝國幻想。”
    “我了解你，烏弗瑞克。”圖留斯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著他，“你想提出新的要求，說吧。但在此之前，我要告知在場的各位，你，烏弗瑞克，明知無法擊敗帝國，卻仍然用數以千計諾德人的犧牲，來成就你自私的野心。如果你和龍裔一樣，一心想促成和談的話，你就根本不會提出索要瑞馳這種無理的要求。”
    圖留斯的語氣愈發冰冷，充滿了殺意：“停戰結束後，我會再一次把你送上斷頭台。而這一次，不會再有龍來救你了。”
    “帝國的花言巧語，一如既往的毫無實際意義。”烏弗瑞克怒極反笑，他停下腳步，與圖留斯遙遙對峙。
    “請回到座位，烏弗瑞克領主。”埃德蒙再次開口，“會議還沒有結束。我問你，若是將瑞馳交給你們，你想讓誰登上瑞馳的領主之位？是公開支持風暴鬥篷的銀血氏族？”
    烏弗瑞克轉過身，重新看向王座上的埃德蒙，如同埃德蒙希望的，烏弗瑞克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托納爾·銀血。一個絕不會屈服於帝國與那些尖耳朵的真正諾德人。他是個很好的選擇。”
    聽到這個名字，埃德蒙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那麽，就此達成和談如何？”
    他的聲音在大廳中回響，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麽快嗎？按以往經驗來說要起碼討論個三四天，曆經多次協商才能敲定初步意向。
    嗯...不愧是龍裔。
    “作為對你在和談中讓步的補償，”埃德蒙的目光掃過烏弗瑞克，又落到圖留斯身上，“我會親自出手，讓瑞馳重歸和平。”
    烏弗瑞克思索了片刻，隨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聽起來不錯，我同意了。”他幹脆地說道，然後看向圖留斯，“你呢，帝國將軍？”
    “這是相當公平的條款。”圖留斯點頭道，“就這樣了，盡快簽訂吧。”
    埃德蒙點了點頭，看向身邊的巴爾古夫。
    巴爾古夫立刻會意，他從身後的管家手中，取來了一份剛剛用墨水寫定的羊皮紙卷軸。
    巴爾古夫站起身，展開卷軸，宣讀道：“圖留斯將軍，烏弗瑞克領主，這是目前談判桌上的協議：瑞馳領移交給烏弗瑞克·風暴鬥篷，馬卡斯城現任領主依格蒙德退位，新的領主是托納爾·銀血。”
    “風暴鬥篷將從裂穀領全線撤軍，並允許帝國軍團通行。萊拉之子，賽爾倫德，將繼承裂穀城領主之位。”
    “你們雙方，都同意嗎？”
    烏弗瑞克大步走回桌前，拿起羽毛筆：“天際之子會履行他們的協議，隻要帝國也遵守他們的。”
    他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抬起頭，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艾麗西弗：“你怎麽看，艾麗西弗？這些條款你滿意嗎？我敢肯定，圖留斯將軍可正等著你的吩咐呢。”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中十分配合傳來幾聲哄笑。
    艾麗西弗的臉頰漲得通紅，她猛地將頭扭到一邊，不去看那張令她憎惡的臉，以及圍觀的貴族們。
    “我和這個殺人凶手沒什麽好談的！將軍，這份協議，全權交給你了！”
    “謝謝你，艾麗西弗領主。”圖留斯道：“感謝你的忠誠與信任。”
    圖留斯走上前，也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帝國會接受這份協議，直到龍的威脅被徹底解除。”
    當兩個名字並列在羊皮紙上時，大廳兩側旁觀的貴族們立即爆發出了一陣壓抑許久的歡呼。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和平，也為了天際各地終於能專心對抗巨龍。
    烏弗瑞克沒有理會周圍的歡呼，而是再次看向王座上的埃德蒙。
    “你想要怎麽讓瑞馳重歸和平，龍裔？”
    埃德蒙緩緩從王座上站起身。
    他的身形魁梧，仿佛比身後的巨龍顱骨還要偉岸。
    他對著大廳中所有旁觀的貴族，用一種莊嚴的口吻宣布道：
    “我聽說，瑞馳的叛軍已經占領了老霍洛丹要塞。這無疑是對塔洛斯神聖事業的褻瀆。”
    “叛軍現在應該在為攻占了老霍洛丹而沾沾自喜。”
    “所以，我會給他們一個回應，一個令叛亂者回想起塔洛斯榮耀的回應，一個讓他們每次回想都會躲在床底瑟瑟發抖的回應。”
    “如同塔洛斯在第二紀元所做的那樣，我會用我的吼聲，徹底擊碎老霍洛丹的城牆！用絕對的力量，徹底摧毀那些叛亂者的信心！”
    大廳裏一片死寂，眾人被他話語中蘊含的力量所震懾。
    接著埃德蒙一隻手握拳舉起，輕輕揮舞，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滾過：“如果在此之後，他們仍不願意回到屬於我們的農田與礦場，那我就用火焰，將所有叛亂者的大型據點，全部焚燒殆盡！”
    話音落下，短暫的寂靜之後，是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與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