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恩的第二個目標是一位即將接受瑪拉祝福的女士。
    維多利亞·薇奇。
    她正與幾位商人模樣的男人交談，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一條鏈子。
    那鏈子上係著一個極小的瓶子，裏麵裝著蒂貝拉的祝福。
    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大廳深處，那個龍裔與內戰雙方首腦消失的方向。
    桑吉恩看穿了一切。
    貪婪，野心，以及一絲不易察可的欲望。
    桑吉恩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真是有趣。
    這位女士顯然有著自己的小算盤，根本不需要自己費心用言語去引導。
    祂勾勾手指，微微放大了她心中那名為貪婪的火焰。
    如此，將來，必定會有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上演。
    桑吉恩端起附近桌上的一杯蜜酒，優雅地抿了一口。
    祂的視線已經越過維多利亞，投向了下一個目標。
    一位剛剛失去丈夫的女士。
    “麗人”艾麗西弗。
    這位前任至高王的遺孀，此刻正被一群貴族和奉承者們眾星捧月般地包圍著。
    她站在人群中央，努力扮演著一個合格的領主角色，忙於籠絡人心。
    然而，她的政治手腕與言語都顯得相當稚嫩。
    不過無論她說什麽，周圍總有一群人高聲附和，熱切地捧著她，將氣氛烘托得熱鬧非凡。
    桑吉恩邁開腳步，不緊不慢地走上前，輕易地混入了那片吹捧的人群中。
    祂那張蒼老的臉和身上破爛的衣服，在這一群衣著光鮮的貴族中十分惹眼。
    艾麗西弗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新來者。
    她認出了這張臉，這張上午還跟在龍裔身後的老人臉。
    她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語氣中帶著惱怒：“你來幹什麽，龍裔的隨從？”
    “是來嘲諷我這個在會議上沒有說話資格的前任至高王遺孀的嗎？”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周圍熱絡的氣氛。
    這個女人，顯然對埃德蒙與圖留斯將軍在會議上對她的忽視，耿耿於懷。
    桑吉恩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祂隻是微微躬下身，用一種謙卑到近乎諂媚的姿態行了一禮。
    祂的聲音恭敬：“並非如此，尊敬的海芬加領女主人。我的主人對於在會議上對您的無禮深感後悔，所以特地讓我在這裏，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歉意。”
    艾麗西弗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龍裔派他的隨從進行公開的道歉，讓她緊繃的神經得到了一絲慰藉，也挽回了些許顏麵。
    她抬了抬下巴，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計較了。”
    “我現在更關心的是，你的主人現在在和圖留斯將軍，以及那個殺人凶手商討什麽？”她頓了頓：“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等待著這個隨從的回答。
    桑吉恩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聲音裏充滿了恰到好處的歉意：“請您原諒，女士。關於會議的內容，我對此一無所知。”
    艾麗西弗的眼中劃過一抹失望。
    她將目光垂下，盯著自己華麗的裙擺，聲音也低沉了下去：“好吧。但你替我給龍裔帶一句話。”她的聲音重新變得堅定：“無論你和任何人達成了任何協議，隻要那協議偏向烏弗瑞克·風暴鬥篷，我就絕不可能遵守。”
    她的話擲地有聲，然而，站在她周圍的貴族們，卻悄悄地壓下了眼底浮現的譏諷。
    天真的女人。
    龍裔隻要和圖留斯將軍談妥，你有反抗的能力嗎？
    你現在不過是帝國人推到台前的傀儡罷了。
    若是將來龍裔登上至高王之位，你恐怕連獨孤城領主的位置能否保住，都得看那位大人的心情。
    這些想法在眾人心中一閃而過，但沒有一個人會說出口。
    桑吉恩深深地低下頭，恭順地回應道：“您的意誌，我一定會原封不動地帶到。”
    “此外，女士，我的一位獨孤城朋友，托我給您帶來一本書。”
    說著，桑吉恩從祂那寬大的衣袍懷中，拿出了一本裝幀古樸的書。
    艾麗西弗皺起了眉頭，狐疑地看著祂：“這是什麽？”
    桑吉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書遞給了站在艾麗西弗身旁，那位時刻保持警惕的侍衛，茱蒂斯。
    艾麗西弗從茱蒂斯手中接過書，入手微沉。
    她翻開了書頁。
    書頁泛黃，散發著古老紙張和墨水的味道。
    她隻看了幾頁，“這是《奧拉夫王之詩》。”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被觸動了的興味。
    “你的朋友是詩人學院的維阿墨？他托你用這本詩集來勸我，恢複‘火燒奧拉夫節’？”
    艾麗西弗的手指輕輕點在書的封麵上，隨即，她指著詩集中一處墨跡嶄新的詩句，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驚訝：“而且，你們填補的詩句，似乎相當……大膽。”
    那段新添的詩句寫著：“奧拉夫化為龍形洗劫了冬堡”。
    桑吉恩抬起頭，環視了一圈周圍那些豎著耳朵，滿臉好奇的貴族們。
    祂清了清嗓子，用一種鄭重的語氣說道：“能否請各位暫時回避一下？接下來的內容，涉及到獨孤城的內部政務。”
    周圍的人換了一下眼神，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識趣地點了點頭，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很快，這就隻剩下艾麗西弗和她的侍衛茱蒂斯，以及桑吉恩。
    桑吉恩又輕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
    祂看著艾麗西弗，說道：“以您的聰明才智，必定能夠看出這首經過‘修補’的詩歌背後，所蘊含的深刻思想。”
    “當然。”艾麗西弗伸直了她那如同天鵝般優美而白皙的脖頸，開口道，聲音自信：“‘火燒奧拉夫節’不僅僅是獨孤城古老的慶典，它更是對所有偽君主的公開譴責和審判。等我回到獨孤城，就會立即宣布，恢複這個慶典。”
    桑吉恩的臉上露出了讚賞的笑容：“獨孤城的人民，一定會為您這個英明的決定而歡呼的，艾麗西弗領主。”
    “另外，這也是我主人的意思。”祂的話鋒一轉，將龍裔恰到好處地推了出來：“或許，您和我的主人，可以有一次私下的會談，就某些事情，達成一些共識。”
    艾麗西弗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
    與龍裔直接對話，而不是通過圖留斯將軍。
    “既然如此，”她當機立斷地說道，“那就定在‘火燒奧拉夫節’那天吧。”
    “我們可以一起討論，如何讓天際，徹底擺脫偽國王的魔爪。”
    桑吉恩彎下腰，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深躬。
    “您真是一位明智的女士。”祂的聲音裏充滿了熱情洋溢的讚美：“請允許我，為獨孤城能擁有您這樣一位美麗、聰慧且果敢的女士，而高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