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番話語在宴會廳中掀起的波瀾，對於始作俑者桑吉恩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序曲。
    他看著那個佯裝鎮定的貴族快步離去，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隨後又將注意力轉回到了眼前的兩位諾德族長身上。
    “說得好！”奧弗瑞德笑道，“為了天際！也為了那群該死吸血鬼的覆滅！讓我們提前幹一杯！”
    維吉納·灰鬃也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奧弗瑞德，又看了一眼伊思本，最終也舉起了自己的酒杯。
    “為了天際的黎明。”他沉聲說道。
    桑吉恩溫和地笑著，與兩人手中的酒杯輕輕一碰。
    “叮”
    兩人一神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桑吉恩臉上的笑容未變，眼神轉向了維吉納。
    “維吉納大人，”桑吉恩將維吉納拉離人群，開口道，“其實我前來，是專門為了向您匯報奧菲娜的情況。”
    “奧菲娜？”維吉納心中一動，“她怎麽了？是不是在龍裔的領地裏惹了什麽麻煩？”
    “麻煩倒是沒有。”桑吉恩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與惋惜，“服侍龍裔，這本是無上的榮耀。奧菲娜也是個好姑娘，我們都很喜歡她。但……她似乎有些……遲疑。”
    他斟酌著用詞，觀察著維吉納的反應。
    “她遲遲沒有履行您交給她的任務。我們後來才了解到，她之所以如此，似乎是因為……在白漫城，她還有一個戀人。如今被迫分離，心中鬱結，唉……”
    桑吉恩搖了搖頭，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戀人？”維吉納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語氣也冷了下來。
    “是誰？”他冷聲問道。
    桑吉恩沒有立刻回答維吉納，而是緩緩地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了旁邊正饒有興致聽著八卦的奧弗瑞德·戰狂。
    “那個人，就是喬·戰狂。”
    奧弗瑞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沒聽清桑吉恩在說什麽。
    而維吉納的臉色，則在瞬間變得鐵青，他的目光直直地刺向奧弗瑞德。
    維吉納還沒來得及發作，奧弗瑞德就搶先一步，道：“你放心，我等下就回去，我打斷喬的腿！再讓他寫一份分手信！”
    維吉納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說完，他轉向桑吉恩，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表情，解釋道：“族中的女眷在她臨行前，已經為她做過最嚴格的檢查。奧菲娜是純潔的，這一點請您放心，伊思本大人。”
    “奧菲娜的純潔自然是毫無疑問的，維吉納大人。”桑吉恩立刻點頭，表示理解和認同，“我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他的話讓維吉納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隻是……”桑吉恩話鋒一轉，臉上浮現出那種憂國憂民般的沉重表情，“隻是我有些著急啊。”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目光望向遠方，仿佛穿透了龍臨廳的牆壁，看到了遙遠的曆史。
    “當年，馬丁·賽普汀，在直麵毀滅魔神梅魯涅斯·大袞之前，如果能留下自己的血脈，那麽偉大的賽普汀王室就不至於就此斷絕。我們刀鋒衛士，也不會失去了我們的主人。”
    桑吉恩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仿佛是發自肺腑的悲鳴：“所以現在，我每晚都在向塔洛斯祈禱，祈禱能有一位高貴、勇敢、忠誠的女士，能立刻為龍裔延續他神聖的血脈。哪怕這件事並不光彩，但這不僅僅是為了龍裔本人，更是為了整個泰姆瑞爾的未來！”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極度的失望和無奈：“可惜……唉……我的主人最近似乎……相當的潔身自好。”
    維吉納立刻捕捉到了重點。
    “潔身自好？”維吉納追問道，“其他氏族派出去的女人，也沒有一個爬上......”
    “沒有。”桑吉恩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一個都沒有。那些年輕的姑娘，有的太過膽怯，有的又太過功利，龍裔一眼就能看穿她們的心思。鑒於我主人的性格，我覺得，這種事，總得有一個勇敢無畏的小姑娘，為所有人開一個好頭，不是嗎？”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維吉納的臉上，充滿了期待。
    維吉納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地說道：“伊思本大人，我明白了。”
    他轉身走到大廳旁的法師房間，一把推開正埋頭研究龍語的法仁加，拿起桌上的紙筆。
    “我這就寫一封信，勞煩您，親手交給奧菲娜。”
    “這真是太好了！”桑吉恩立刻彎下腰，做出一個感激涕零的姿態，“您真是深明大義，維吉納大人！為了天際！”
    維吉納沒有再說話，筆在紙上飛快地移動。措辭嚴厲而直接，字裏行間充滿了催促。他命令奧菲娜，必須拋棄一切雜念，盡快完成她對氏族的“責任”。
    沒過一會兒，一封充滿了壓迫感的信件就完成了。
    維吉納鄭重地將信交給了桑吉恩。
    此時，奧弗瑞德已不在他們身邊，他去找那個“惹是生非”的喬·戰狂去了。
    不過，他今晚注定是找不到喬·戰狂了。
    誰能想到喬·戰狂會和一個老頭在衣櫃裏睡到第二天清晨呢。
    桑吉恩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穿過人群，朝著這邊走來。
    祂心中一動。
    “維吉納大人，我必須告辭了。”桑吉恩立刻向維吉納行了一禮，“您的信，我保證會親手交到奧菲娜手上。”
    說完，祂不等維吉納回應，便轉身朝著自己的第二個目標走去。
    桑吉恩剛走開沒幾步，一個身材魁梧的諾德貴族就走到了維吉納的身邊。
    比約恩狐疑地看著桑吉恩離去的背影，剛剛的眼神交匯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怎麽了，我的老朋友？”維吉納將桌上的一杯酒遞給比約恩。
    比約恩接過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個遠去的背影。
    “那個人……”比約恩緩緩開口，“我剛剛覺得，似乎以前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可奇怪的是，上午他跟在我兒子身後的時候，我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他是個刀鋒衛士。”維吉納解釋道，“名叫伊思本。沒準是當年我們南下支援帝國，在賽瑞迪爾對抗梭默的時候見過吧。”
    “賽瑞迪爾……”比約恩低聲自語，閉上眼睛，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那個眼神。
    “對……就是在賽瑞迪爾……”他的聲音更低了，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不過，到底是在什麽時候？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熟悉……我一定和他相處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