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夢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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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水鏡玄門
    1990年穀雨,雲夢澤深處。
    衝鋒舟的柴油機突突作響,驚飛蘆葦叢中的夜鷺。方晴立在船頭,白發用紅繩草草束起,瞳孔深處的九頭鳥金光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陸遠摩挲著青銅匣碎片,那些暗青色的殘片在濕氣裏生出細密鱗片,竟如活物般微微翕動。
    "左滿舵!"鄭一鳴的義肢探入墨綠水麵,金屬關節迸出檢測儀的蜂鳴,"十丈下有青銅建築群,聲波反射呈九宮格排列。"
    孫廣財的洛陽鏟挑起團黏膩水藻,腐殖質裏纏著半截竹簡:"...昭王三十六年,沉九鼎鎮水妖..."字跡突然扭曲,竹簡上的朱砂咒文如蚯蚓般蠕動。衝鋒舟猛地打橫,螺旋槳絞上成團的青銅鎖鏈,鏈條末端拴著隻三足蟾蜍狀的鎮水獸。
    "閉眼!"吳青崖的缺指手浸入湖水,指節瞬間結滿冰碴,"這是楚巫的冰魄陣!"
    話音未落,方晴已縱身入水。白發在碧波間如雪蓮綻放,金瞳照亮深水處的十二尊青銅人俑——這些人俑逆時針旋轉,眉心嵌著的黑石碎片排列成反北鬥七星。陸遠套上蘇製潛水裝備緊隨其後,軍用手電穿透幽藍水體,光束掃過人俑足底時,照見密密麻麻的楚巫殳文。
    "兌七,震三..."吳青崖的桃木劍在水流中劃出卦象,"這是顛倒生死的反陰陣!"
    孫廣財的氧氣麵罩突然滲水,他慌亂中抓住條青銅鎖鏈。鏈環上附著的屍虱群順著手臂攀爬,甲殼在潛水服上刮出刺耳聲響。鄭一鳴的義肢釋放高壓電弧,蟲群在電流中炸成熒光粉末,照亮了湖底巨型石碑——"楚巫沉棺七丈七,九鼎鎖蛟鎮雲夢"。
    方晴的指尖劃過碑文,金血滲入篆刻溝壑。整片湖床突然震顫,青銅人俑集體轉向,反北鬥化作正南鬥。湖心升起氣泡組成的宮殿虛影,飛簷鬥拱間懸著青銅編鍾,簷角銅鈴在深水中無聲搖動。
    "是蜃樓!"孫廣財的氧氣管噴出串氣泡,"我爺說過,雲夢澤底藏著鏡花宮..."
    黑影倏忽掠過。吳青崖的桃木劍刺穿偷襲的水猴子,那東西卻化作縷黑煙,顯露出灰狼商會的青銅鬼麵紋身。鄭一鳴的聲呐屏突然閃現紅點:"東北方!有潛艇聲紋!"
    陸遠的水下步槍點射,鋼芯彈穿透三具蛙人。血霧中浮現出改裝過的033型潛艇,艇身焊著九頭鳥圖騰。魚雷發射管緩緩轉動,卻在瞄準瞬間被巨力掀翻——十二條青銅鎖鏈破水而出,將潛艇捆成粽子!
    "是鎮水獸活了!"吳青崖的符紙在水中自燃,"快進鏡花宮!"
    方晴的白發纏住青銅門環,金瞳迸射的光束熔開門上封印。強水流將眾人卷入甬道,陸遠後背撞上壁畫,手電照亮彩繪的巫祭場景:九口巨鼎烹煮著活人,鼎耳拴著鎖鏈直通雲霄,戴金烏麵具的祭司正在剖取心髒。
    "不是祭鼎..."方晴的骨刀在掌心浮現,"是鼎在祭天!"
    暗流突現旋渦,鄭一鳴的義肢鉤住鼎足。眾人浮出水麵時,正置身倒懸的青銅殿內。九口巨鼎懸在頭頂,鼎內沸騰的墨綠汁液泛著熒光,每個氣泡破裂都浮現出人麵。
    孫廣財扒著鼎沿嘔吐,洛陽鏟突然被吸進鼎內。青銅鼎發出饕餮吞咽般的響動,鼎身浮現血管狀紋路。吳青崖的缺指手結印引來水虺,巨蟒剛觸及鼎身就炸成血霧——那鼎在吞噬生氣!
    "坎水位!"方晴的白發刺入東南壁龕。陸遠遊近時看見龕內供著半截玉璋,將青銅匣碎片拚合其上。玉璋突然增生出血肉經絡,化作柄刻滿星圖的骨刀,刀柄處的鳳凰紋與方晴刺青如出一轍。
    潛艇爆炸的衝擊波震塌側殿,露出底下的青銅祭壇。壇上鐵鏈鎖著具戴金烏麵具的女屍,腰間軍官證的字跡在水流中清晰可辨:"中國人民解放軍...陸振華..."
    陸遠的手電筒當啷墜地。1985年失蹤的父親,此刻正以屍身形態出現在楚巫祭壇!
    第二節 活鼎祭天
    倒懸的青銅殿內,九口巨鼎在頭頂嗡鳴。鼎耳拴著的青銅鎖鏈突然繃直,將眾人拽向沸騰的墨綠汁液。孫廣財的洛陽鏟卡在鼎沿,鏟頭瞬間熔成鐵水:"這鼎在喝人血!"
    方晴的白發纏住殿梁,骨刀劈向鎖鏈。刀刃觸及鏈環的刹那,鼎內汁液突然凝成數百隻鬼手,抓住她的腳踝往鼎中拖拽。陸遠的鋼芯彈穿透鬼手,彈頭卻如泥牛入海——那汁液裏浮出張張扭曲人臉,竟是曆代沉湖的楚巫怨靈!
    "兌金生坎水!"吳青崖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凝成八卦陣。鬼手觸及血陣的瞬間,整座青銅殿突然正反翻轉,眾人重重摔在積滿屍骨的祭壇上。
    灰狼殘部的潛水員破窗而入,魚槍射出帶倒鉤的鋼索。孫廣財掄起半截鎖鏈格擋,鋼索擦著臉頰釘入石壁,炸開的碎石裏蹦出枚1985年產的子彈殼。
    "陸振華當年用的54式..."鄭一鳴的義肢夾住彈殼,"這彈殼上的膛線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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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未說完,三具纏著水藻的活屍從鼎內爬出。這些屍身關節處長出魚鰭,眼窩裏的黑石迸射幽光,張嘴噴出的墨綠汁液竟腐蝕了青銅地板。吳青崖的桃木劍刺入活屍眉心,劍身突然浮現血色咒文:"是沉水痋!楚巫用黑石煉的守鼎屍!"
    方晴的骨刀淩空畫符,金血凝成的鳳凰虛影撞向活屍群。爆炸的氣浪掀翻祭壇帷幔,露出後方青銅棺槨——棺內女屍戴著金烏麵具,腰間皮帶扣上赫然別著陸父的軍官證!
    "1985年...雲夢澤特別行動隊..."陸遠的手指撫過泡爛的證件內頁,照片上的父親年輕俊朗,"失蹤前三天,他往家裏寄過一包曬幹的蘆葦..."
    棺內女屍突然抬手,金烏麵具應聲而裂。青灰色的麵孔布滿魚鱗狀硬痂,但眉眼輪廓分明是陸振華的樣貌!方晴的骨刀抵住屍身咽喉,刀尖卻開始顫抖:"他體內...有黑石的脈動!"
    吳青崖突然狂笑,撕開潛水服露出胸口——菊花刺青與棺中屍身的紋路如出一轍:"徐福東渡帶走的不是童男童女,是黑石母體!我們吳家守了兩千年,今日該..."
    潛艇魚雷的爆炸聲打斷癲語。青銅殿西牆轟然崩塌,湖水裹著現代垃圾傾瀉而入。孫廣財的礦燈掃過漂浮的塑料瓶,照見"2023年生產"的字樣:"這他媽是...是未來?!"
    鄭一鳴的義肢抓拍下驚悚畫麵:崩塌的牆外竟是2019年的雲夢澤旅遊碼頭!舉著自拍杆的遊客正在拍攝突現的青銅殿,一個小女孩的氫氣球卡在飛簷鬥拱間,氣球上印著"迪士尼百年慶典"。
    "時空折疊點..."方晴的白發無風自動,"鏡花宮是黑石撕開的裂縫!"
    九頭鳥虛影在她身後顯現,黑石母體從眉心浮出。旅遊碼頭的信號塔突然共振,塔基處露出半截青銅匣——正是陸父失蹤時隨身攜帶的器物!
    灰狼潛艇趁機發射捕鯨叉,魚叉拖著鋼纜洞穿青銅棺。吳青崖瘋撲向棺槨,缺指手插入屍身胸腔,掏出的卻不是心髒——一團跳動的黑石母體正在他掌心蠕動!
    "歸位吧!"吳青崖將黑石按向自己胸口的菊花刺青。
    整座青銅殿突然收縮塌陷,眾人被吸入時空漩渦。無數記憶碎片撲麵而來——
    公元前223年的雨夜,楚巫聖女方晴前世)將黑石封入青銅匣,三千童男童女的血染紅雲夢澤;
    1945年8月6日,陸振華率國軍特工潛入廣島廢墟,在核爆中心找到變異的黑石;
    2019年清明,白發蒼蒼的陸遠在秦城監獄寫下:"不要打開雲夢澤..."
    "醒醒!"方晴的金瞳刺破混沌。眾人墜回1990年的衝鋒舟上,船頭堆滿灰狼成員的現代裝備。孫廣財的洛陽鏟上掛著串迪奧口紅,生產批號顯示2024年。
    湖麵突然浮現巨大漩渦,黑石母體在渦心凝聚成九頭鳥真身。第八顆妖星在紫薇垣旁亮起,北鬥七星的勺柄正指向三星堆方向...
    第三節 巫血破妄
    黑石母體凝聚的九頭鳥振翅長鳴,雲夢澤的湖水沸騰如熔金。方晴的白發在狂風中獵獵如旗,骨刀上的星圖與穹頂妖星遙相呼應。陸遠攥緊父親鏽蝕的軍官證,指節發白——證件夾層裏藏著張泛黃的嬰兒照片,背麵寫著"1985.7.7,雲夢澤,救晴兒!"
    "原來你才是祭品!"吳青崖胸口的菊花刺青滲出黑血,"當年陸振華偷走青銅匣,就是為了用你換他女兒..."
    巨浪突然炸起十丈,裹著青銅棺槨的潛艇殘骸撞向衝鋒舟。方晴的骨刀劈開浪牆,刀鋒觸及黑石本體的刹那,整片時空突然靜止——
    九頭鳥的十八隻金瞳裏,映出兩千三百年前的場景:楚巫聖女方晴前世)跪在祭壇,三千童男童女的鮮血匯成溪流,滲入青銅匣縫隙。大祭司手持刻滿殳文的龜甲,正是如今吳青崖的麵容!
    "原來輪回是真的..."方晴的鳳凰刺青灼穿衣裳,"每兩千年,就要用聖女血祭黑石!"
    陸遠的鋼芯彈穿透吳青崖右膝,彈頭蘸著的黑驢蹄子粉炸開青煙:"1985年你引我爹來雲夢澤,就是為了重啟血祭!"
    "不止!"吳青崖癲笑著撕開胸口皮肉,黑石母體在血肉中搏動,"徐福當年帶走的是假貨,真黑石一直藏在..."
    潛艇殘骸突然爆炸,衝擊波掀翻青銅祭壇。壇底露出七丈深的豎井,井壁嵌滿戰國帛書——最中央的玉棺裏,躺著具與方晴別無二致的女屍,手中卻握著把刻"振華"二字的五四式手槍!
    "爹!"陸遠的手電筒墜入深淵。
    1985年的陸振華從玉棺坐起,脖頸處的菊花刺青泛著青光:"遠兒,把晴兒帶過來..."
    方晴的骨刀突然調轉,刀尖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噴湧的刹那,黑石母體發出慘嚎,九頭鳥虛影在空中扭曲崩解。雲夢澤的湖水倒灌入豎井,青銅殿開始坍縮成奇點。
    "楚巫禁術...以心換心..."方晴的白發寸寸成灰,"當年我欠你陸家的...今日還清..."
    陸遠撲向方晴,卻在觸及她身體的瞬間墜入幻境——
    公元前223年的祭壇上,聖女將匕首刺入心髒:"以吾魂為契,封黑石於九泉..."
    鮮血滲入青銅匣的刹那,繈褓中的女嬰被陸家先祖調包帶走...
    現實中的青銅殿轟然炸裂,眾人被拋回1990年的湖麵。方晴的屍身緩緩沉入漩渦,白發間纏著陸遠扯下的半塊軍官證。黑石母體化作流星墜向三星堆方向,妖星的光芒逐漸暗淡。
    孫廣財的洛陽鏟挑起個密封瓶,內藏陸父的手寫信:"...晴兒是聖女轉世,唯有陸家血脈能破死局..."落款日期是1985年7月7日,正是方晴出生那天!
    吳青崖的殘軀突然抽搐,菊花刺青裏鑽出條雙頭屍虺。那妖物叼住黑石碎片竄入深水,湖麵浮現血寫的楚篆:"驪山未盡,三星重燃..."
    鄭一鳴的義肢撈出半塊青銅鏡,鏡麵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2023年的秦城監獄——蒼老的陸遠正在囚室刻字,牆上密密麻麻寫滿"對不起"。當他的手指觸到某個名字時,鏡頭突然拉近:
    方晴 1970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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