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鑰啟地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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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江灘殘碑
晨霧裹著鐵鏽味撲麵而來,我攤開掌心,青銅鑰匙的齒痕在初升的陽光下泛著暗紅。江水退潮後的灘塗上,歪斜插著半截石碑,碑麵糊滿藤壺和發黑的苔蘚,邊緣結著蜂窩狀的銅鏽。
老周蹲在江邊,搪瓷缸舀起一汪渾水潑在鑰匙上。水流衝刷下,鑰匙柄顯出一行針尖大小的陰刻字——北緯30°33’,東經114°23’。他叼著的煙頭"啪嗒"掉進江裏,濺起幾點火星:"操!這是你爹實驗室的坐標!"
江風突然轉向,裹來一股刺鼻的腐腥。我們腳下淤泥"咕嘟"冒起氣泡,黑褐色的泥漿翻湧間,露出半截斷裂的青銅碑。碑身用七十年代的《長江日報》熔鑄,頭版標題"長江改道工程竣工"下方,密密麻麻嵌著指甲蓋大小的青銅片,每片都刻著勘探隊員的姓名縮寫。
"七六年七月的探方就挖到這裏!"老周用鏟尖刮開碑腳苔蘚,露出"76.7.15"的鋼印,"顧瞎子當年帶人打穿了三層夯土,最後......"
話音未落,江灘突然塌陷。
我們連人帶鏟陷進個深坑,腐臭的泥漿裏裹著大團棉絮狀的東西——是七十年代的確良工作服殘片!老周扯出一截衣袖,腕口繡著"703"的編號,布料裏裹著台鏽成鐵疙瘩的bp機,天線斷茬處掛著半片發黑的指甲。
"找鏟子!"老周突然發瘋似的刨泥,"這底下埋著東西!"
淤泥裏陸續刨出鋁飯盒、老式指南針,最後是個鐵皮保險櫃。櫃門被銅絲五花大綁,纏著本牛皮封麵的防水日記。老周割斷銅絲的刹那,江麵突然掀起浪頭——不是水浪,而是無數青銅色線蟲組成的黑潮,所過之處蘆葦瞬間金屬化,葉片邊緣長出鋸齒!
日記本封皮印著褪色的紅字:長江七號勘探隊1976。翻開扉頁,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岐山地宮剖麵圖,血手印位置標著紅圈,旁注潦草得幾乎破紙:"斷無名指,星圖始現"。
"看夾層!"老周突然撕開紙頁。
兩層宣紙間粘著張半透明的蠟紙,血繪的星圖在晨光下泛起熒光。北鬥七星的輔星位置畫著青銅鼎,鼎耳正是我們見過的斷指右手。江風掠過紙麵,血珠突然從星圖滲出,在空中折射出立體的長江流域圖——七大遺址的光點正在向江心匯聚!
線蟲黑潮已撲到腳邊。我們抱著日記本往堤壩狂奔,身後傳來"滋滋"聲。回頭看去,被蟲群覆蓋的蘆葦正扭曲成青銅人俑,空心莖稈裏傳出老式收音機的調頻雜音。
防洪堤的混凝土突然龜裂,露出裏麵鏽蝕的防汛警報器。老周掄起搪瓷缸砸開控製盒,扯出兩截膠皮線往警報器上一搭——
"嗡——"
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空襲警報響徹江麵。聲波震得線蟲群集體僵直,我們趁機翻過堤壩。日記本突然發燙,1976年7月15日那頁無火自燃,灰燼在空中凝成顧瞎子的臉:"子時三刻,江心見。"
江風卷著燃燒的灰燼掠過水麵,所到之處浮起串氣泡。渾濁的江水中,隱約可見七根青銅柱的影子,像巨人的手指戳進河床。
第二節 蟲噬舊檔
日記本在掌心突突跳動,像是揣了隻活物。老周用牙咬開軍用水壺,把半壺二鍋頭潑在封皮上,酒精順著"長江七號勘探隊1976"的字樣流淌,滲入紙頁的刹那突然燃起青白色的火苗。
"操!這他媽是磷火!"老周甩手把日記扔進防洪堤的排水溝。
燃燒的紙頁非但沒有碳化,反而在火焰中顯露出隱藏的字跡。1976年7月15日那頁浮現出血寫的密碼:"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時辰對應十二節玉琮"。泛黃的照片從夾層滑落,畫麵裏顧瞎子正將半截無名指按在青銅碑上,碑麵滲出青黑色黏液。
江風突然變得腥鹹。
線蟲黑潮撞上防洪堤,金屬化的蘆葦叢發出編鍾般的嗡鳴。我們腳下的混凝土開始軟化,露出埋設的防汛警報器——七十年代的老式設備,喇叭口已經長出青銅苔蘚。老周掄起鏟柄猛砸控製箱,扯出捆裹著蠟油的電纜。
"搭把手!"他把電纜銅芯按在日記本燃燒的磷火上。
電弧炸響的瞬間,整本日記懸浮空中。紙頁瘋狂翻動,每一頁都投射出全息影像:1976年的江灘上,七個勘探隊員跪成北鬥陣型,顧瞎子手持青銅刀,挨個切下他們的無名指。斷指插入青銅碑的凹槽,碑麵頓時浮現長江流域的立體星圖......
"滋......頻率校準完成......"
伴隨著老式收音機的雜音,影像突然跳轉到2010年。衛星發射塔下,七個穿防護服的人影正在裝箱,其中一人撩起袖口擦汗——右手無名指缺失!貨箱標簽上赫然寫著"北鬥三號g7星特殊載荷"。
防洪堤突然傾斜。
我們順著混凝土斜坡滑向江麵,線蟲黑潮在身後窮追不舍。渾濁的江水突然變得透明,水下七根青銅柱清晰可見,每根柱頂都拴著具屍體——2010年失蹤的航天工程師!他們的防護服與皮膚熔成青銅色,右手骨瓷化的無名指插著鑰匙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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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的紋身——北鬥七星圖案的輔星位置,紋著個青銅鼎!他從褲兜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七枚骨瓷指套:"你爹臨死前托我保管的......戴上!"
指套接觸皮膚的刹那,江心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一具青銅棺逆流而上,棺蓋的2010年雜誌封麵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老式電視機的顯像管。屏幕閃了閃,播出一段監控錄像:嬰兒啼哭的產房裏,護士用青銅刀切開新生兒右手無名指,將血抹在玉琮表麵......
"那是你!"老周的鏟柄戳向屏幕,"1985年7月15日淩晨三點十五分!"
江水突然沸騰,青銅棺豎起棺身。我們腳下的混凝土徹底軟化,化作粘稠的青銅漿。線蟲群撲來的瞬間,老周把最後半壺二鍋頭潑向江麵,酒液遇水即燃,燒出一條青火通道。
"跳船!"他指向江心浮起的朽木——那根本不是木頭,而是裹著水藻的青銅樹枝!
第三節 浮棺鎖江
“抓緊船幫!”老周一腳踹開撲來的青銅線蟲,腐爛的船板“哢嚓”裂開豁口。我死死扒住翹起的龍骨,江水順著褲管倒灌進來,刺骨的寒意中混著金屬腥氣。
青銅棺已經豎成九十度,棺蓋上的2010年雜誌封麵正在融化。顯像管屏幕突然爆出雪花,畫麵閃回到岐山地宮——二十歲的我跪在血手印前,右手無名指被青銅刀齊根切斷,血噴在玉琮第十二節紋路上。
“你早就是鑰匙了!”老周扯著嗓子吼,江風撕碎他的聲音,“插進鎖眼!”
青銅枝從掌心暴長,骨瓷化的右手不受控地捅向棺內電視機。指尖插入顯像管的刹那,整段江麵突然靜止。雨滴凝在半空,浪頭定格成青黑色的冰雕,連撲到眼前的線蟲都僵成金屬絲。
“滋......北鬥天權......頻率校準......”
父親的聲音從電視機喇叭炸出,伴隨強烈的電磁幹擾。凝固的江麵下,七根青銅柱緩緩升起,每根柱頂的航天工程師屍體突然轉頭,骨瓷化的右手同時指向我。他們的喉嚨振動,發出92.4hz的共鳴音,震得我右眼的玉琮滲出黑血。
青銅棺內部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棺材板內側刻滿星圖,長江七大遺址的位置嵌著骨瓷眼球——正是岐山地宮牆上缺失的那七顆!我的斷指傷口突然發燙,血珠逆流飄向星圖,在天權位凝成一顆血紅色的輔星。
“快看江底!”老周突然把探照燈壓進水裏。
光束穿透渾濁的江水,照出江床上躺著的青銅神樹殘件——和三星堆三號坑出土的一模一樣!但這一株的根係纏繞著七具青銅棺,棺蓋上分別刻著“1985”“1999”“2010”等年份。最老的那具突然開棺,顧瞎子的蠟屍浮出,右眼的玉琮正在瘋狂旋轉。
“時辰到了......”蠟屍的聲帶摩擦出金屬音,“讓青銅醒過來......”
北鬥七星的光束突然實體化,七道青銅色光柱刺破雲層,精準擊中江中的神樹殘件。樹身劇烈震顫,枝條間結出《少年科學畫報》的果實,每本雜誌都在滲出青黑色黏液。
我的骨瓷右手突然炸裂。
碎片在空中重組,拚成一把青銅鑰匙,齒痕與岐山地宮的血手印嚴絲合縫。老周掄起船槳砸向江麵,朽木炸裂處露出個鎖眼——正是良渚玉琮第十二節的剖麵圖!
“插!”
鑰匙入孔的瞬間,江水倒卷上天。被金屬化的蘆葦叢集體爆開,每根蘆葦芯都射出一枚青銅釘,釘身上刻著失蹤者的生辰八字。江底傳來鎖鏈斷裂的轟鳴,整條長江開始改道——不是水流轉向,而是江床在青銅根係拉扯下扭曲變形!
顧瞎子的蠟屍突然裂開,露出體內精密的青銅齒輪組。他腹腔裏藏著的紅燈牌收音機自動播放:“......青銅不是死物......它們在等北鬥歸位......”
江水突然恢複流動。
雨滴砸在臉上,帶著濃重的銅鏽味。浮棺沉入江心前,我瞥見棺內電視機最後閃過的畫麵——同步軌道上的青銅枝正在舒展,枝頭掛著的七本雜誌封麵滲出鮮血,在太空中凝成新的星圖。
老周癱在船底,搪瓷缸滾到腳邊:“完犢子了......這玩意要順著長江脈爬遍全國......”
東方泛起魚肚白,晨曦中傳來悠長的汽笛聲。一艘挖沙船正駛向江心,船身印著“三星堆遺址保護中心”——他們永遠趕不上青銅醒來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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