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青銅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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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地脈殘影
    我猛地睜開眼睛,肺部像是被灌進了滾燙的銅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疼痛。右手骨瓷化的紋路依然清晰,但那些青黑色的血管已經沉寂,像是被抽幹了生命力的樹根。
    柴油發電機的嗡鳴聲在耳邊回蕩,昏暗的燈光下,我認出了這是703所的地下倉庫。牆上的老式掛曆停在1999年9月,旁邊釘著一張長江流域地圖,七大遺址的位置被人用紅筆粗暴地圈了出來,旁邊潦草地寫著:"地脈已斷"。
    "醒了?"
    老周的聲音從陰影裏傳來。他坐在角落的彈藥箱上,胸前的貫穿傷隻用髒兮兮的紗布草草包紮,滲出的血跡已經變成了詭異的青銅色。他手裏捏著半塊黑石碎片,碎片邊緣還殘留著熔融的痕跡。
    "三天了。"他啐了一口,血痰裏帶著細小的金屬顆粒,"你再不醒,老子都準備給你釘棺材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全身的骨頭像是被重型機械碾壓過。床邊的搪瓷缸裏泡著發黴的茶葉,缸底"1982年先進集體"的字樣還在,隻是多了幾道新鮮的裂紋,像是被什麽利器劃過。
    "方晴呢?鄭一鳴他們......"
    老周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他沉默地拉開身後的鐵皮櫃,防潮箱裏整整齊齊擺著四套染血的裝備:方晴的考古刷上沾著玉琮的碎片、鄭一鳴的液壓假肢關節處還卡著黑石顆粒、吳青崖的青銅羅盤裂成了二十八塊、孫廣財的工程錘手柄上刻著"以血飼石"的楚篆。每件物品上都用朱砂畫著相同的符號——一個被鎖鏈束縛的青銅人形。
    "長江水退了三十米。"老周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七大遺址全部坍塌,像是被什麽東西從地底抽空了。"他遞過來一張泛黃的照片,"但你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1958年的703所建設工地。背景裏,年輕的父親站在勘測儀旁,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而詭異的是,他身後的空地上,赫然投射著八十一尊青銅人像的影子——可當時現場根本沒有任何雕像,照片角落裏還能看到工人們疑惑張望的身影。
    我的骨瓷右手突然傳來刺痛。皮膚下那些沉寂的青銅血管微微發燙,在昏暗的燈光下,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慢慢扭曲、拉長,最終變成了照片中青銅人俑的形狀。
    老周的手猛地按在了腰間的軍刺上。他的瞳孔劇烈收縮,死死盯著我的影子:"媽的......它還在跟著你......"
    第二節 影子的詛咒
    南京地質研究所的檔案室彌漫著黴味和樟腦丸的氣息。昏黃的台燈下,泛黃的檔案紙頁脆得仿佛一碰就會粉碎。
    我翻開1985年長江科考的原始記錄,灰塵嗆得我咳嗽起來。檔案照片上,父親站在科考船甲板上,手裏捧著的根本不是黑石,而是一塊刻滿星圖的青銅板。那些星象的連線詭異而精確,與歸墟之門上的紋路分毫不差。但當我翻到下一頁時,發現這張照片被人用紅筆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旁邊批注:"實物與記錄不符——青銅板失蹤,現存物為黑石仿品。"
    檔案末尾附著一份死亡名單。所有參與過青銅板研究的科研人員,在三個月內全部死於"意外"——<)
    李紅梅,被辦公室墜落的吊燈砸中燈重3.2kg)
    <)
    每份屍檢報告都提到同一個異常現象:屍體旁有一灘青銅色的水漬,在陽光下會緩慢蒸發,不留任何痕跡。
    "這不是第一次了。"
    白發蒼蒼的老研究員推了推老花鏡,從保險櫃取出一卷用絲綢包裹的竹簡。那是西漢時期的《江源異聞錄》,記載著一段被正史抹去的秘辛:
    "始皇二十八年,使徐福入海尋歸墟。三十六年,於驪山陰兵坑得青銅人八十一具,皆似活人,擊之有金聲。置之地宮,夜聞機括聲,旦視之,人俑皆麵東而跪,若有所候......"
    竹簡末尾的朱砂批注讓我後背發涼:"民國二十七年,日軍於三峽得青銅俑七,運抵奉天,是夜關東軍司令部全員金屬化,狀若楚墓所見。"批注者的字跡我無比熟悉——是父親的手筆。
    回到臨時據點時已是深夜。老周正在往軍用背包裏塞雷管和炸藥,桌上的地圖標著七個鮮紅的圓圈,連起來正是北鬥七星形狀。最末端的紅圈旁釘著一張新鮮的照片——三峽庫區新暴露出的水下墓穴。
    "剛收到的消息。"老周的指尖點在照片上,指甲縫裏還殘留著黑石的碎屑,"水位突然下降了二十米,露出了這座楚墓。考古隊傳回來的照片裏......"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幹澀,"有八十二尊青銅人俑。"
    我數了三遍。八十一位鑄器師,加上一位掌爐人。但歸墟之門的記錄裏,明明隻有八十一個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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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烏雲遮蔽。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後一瞬,我清晰地看到,老周腳下沒有影子。
    第三節 多餘的人
    三峽庫區的水麵泛著詭異的青黑色,像是摻了金屬粉末。我們的小艇劃破死寂的水麵,船槳攪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粘稠的、帶著鏽味的泡沫。水位下降暴露出的岩壁上,布滿縱向的劃痕——那不是自然侵蝕的痕跡,更像是某種巨型生物利爪抓撓留下的。
    老周突然壓低了我的頭。前方五十米處,露出水麵的墓門在月光下泛著青銅光澤。門楣上雕刻的饕餮紋已經殘缺,但依然能看清那雙凸出的眼球——是用真正的玉琮鑲嵌的,此刻正泛著幽幽青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墓門兩側跪著兩排青銅人俑,每尊俑的胸口都刻著"鄀"字,麵部表情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睜開眼睛。
    "不對勁......"老周的聲音壓得極低,手指微微發抖,"照片上說是八十二尊,光門口就他媽有二十多......"
    橡皮艇靠岸的瞬間,水麵突然沸騰。無數死魚浮出水麵,它們的鱗片下泛著青銅光澤,眼球變成了微縮玉琮,魚鰓開合間發出"哢嗒哢嗒"的機械聲。最可怕的是那些魚嘴——每一張嘴裏都叼著一小塊黑石碎片,像是某種詭異的獻祭。
    墓門上的封石已經碎裂。老周的手電光柱照進去的刹那,我們同時僵在了原地——
    墓室中央呈北鬥七星陣排列著八十二尊青銅人俑。最前端那尊人俑保持著跪姿抬頭狀,它的麵部細節與我分毫不差,胸前"鄀師匠首"四個字還在滲著青黑色的液體。但真正讓我血液凍結的是最後一排——那裏跪著的第八十二尊人俑,它的臉正在緩慢變化:先是變成老周那張帶著刀疤的臉,又扭曲成方晴清秀的輪廓,最後定格成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
    老周的軍刺"當啷"掉在地上。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臉色慘白如紙:"那......那是我弟弟......1968年死在三星堆發掘現場的......"
    我的手電光顫抖著照向人俑的雙手。當看清它捧著的東西時,我差點失手摔了雷管——
    那是一本1999年7月出版的《少年科學畫報》,封麵上"未來科技"專題的配圖中,分明畫著一艘青銅戰艦懸浮在長江上空。而雜誌邊緣,還粘著一小塊已經氧化發黑的血跡,形狀酷似楚國文字中的"逃"字。
    墓室深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八十二尊人俑的脖頸同時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音,它們的頭一點點轉向我們,青銅 eyeids緩緩抬起——
    眼窩裏沒有眼球,隻有兩團跳動的青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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