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餘墨未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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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舊刊重印
    2005年的秋天,《少年科學》雜誌社迎來了一次大掃除。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斜斜地照進來,在檔案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蹲在積滿灰塵的鐵架前,手指撫過一排排合訂本的脊背。這些裝訂成冊的雜誌像是沉睡的檔案,記錄著二十多年來中國科學界的變遷。
    "咳咳......"揚起的灰塵讓我忍不住咳嗽,隨手抓起一本1999年的合訂本。七月刊的封麵本該是三峽大壩的航拍圖,最終卻換成了我寫的那篇青銅器論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封麵,紙張的觸感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這期的紙張比其他月份厚實許多,像是被什麽人特意替換過。
    "老陸!"
    張海峰的聲音伴隨著倉庫門的撞擊聲炸響。我回頭看見他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懷裏抱著個青銅色的物件,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你猜我在倉庫最裏麵發現了什麽?"他三步並作兩步跨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放在桌上。
    那是個約莫微波爐大小的青銅印刷機模型,表麵布滿精細的雲雷紋。我伸手去摸的瞬間,鎖骨處那道已經淡化的疤痕突然刺痛起來——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針在舊傷上又紮了一下。
    "這紋路......"我的手指停在機器側麵的凹槽處,那裏刻著一行幾乎被磨平的楚國文字,"活字鑄魂處"。
    蘇晚晴的白大褂出現在視線邊緣,她手裏拿著本發黃的登記冊:"81年創刊時的設備清單上記載,這台模型是長江水利委員會送的賀禮。"她的指尖停在某行字跡上,"由時任地質組組長陸明遠簽收。"
    父親的名字讓空氣突然凝固。
    顧瞎子的拐杖聲由遠及近,他的新義眼不再泛著詭異的青光,但轉動時仍會發出細微的機械聲:"當年你父親失蹤前,把這東西鎖進了倉庫最裏間的保險櫃。"
    我這才注意到模型底部有道新鮮的撬痕。張海峰不好意思地撓頭:"鎖鏽死了,我隻好......"
    老周推門而入的動靜打斷了對話。他手裏捏著個牛皮紙檔案袋,老花鏡滑到鼻尖:"剛托關係弄到的,85年黑石礦脈勘探報告,絕密級今天才解密。"
    檔案袋裏滑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父親年輕的麵容在褪色的相紙上依然清晰,他站在礦洞口,身旁是口半開的青銅棺槨。讓我渾身發冷的是,棺內整整齊齊碼放著的不是屍骨,而是——
    "創刊號?"張海峰的聲音變了調,"怎麽會......"
    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日期:1985年6月11日。德國考察隊失蹤的前一天。
    窗外的陽光突然暗了下來,不知何時飄來的烏雲遮住了太陽。青銅模型在陰影中泛著冷光,進紙口處有一滴未幹的墨跡,像黑色的眼淚。
    第二節 鉛字餘溫
    倉庫的鎢絲燈泡滋滋作響,昏黃的光線在青銅模型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張海峰擺弄著他的索尼攝像機——那台老式尼康在五年前就報廢了——鏡頭對準模型不斷調整焦距。"你們說..."他壓低聲音,像是怕驚醒什麽,"這玩意兒現在還能運轉嗎?"
    蘇晚晴沒說話,轉身從實驗台取了瓶英雄牌墨水。深藍色的液體在玻璃瓶裏微微晃動,倒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當她傾斜瓶身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墨水在距離模型進紙口約莫一掌寬的位置突然懸停,然後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呈螺旋狀流入機器內部。
    "哢嗒。"
    清脆的機械聲在寂靜的倉庫裏格外刺耳。我們屏住呼吸,看著模型的滾筒緩緩轉動,出紙口吐出一張泛黃的紙張。不是空白的,而是一張彩色照片——我們五人站在三峽大壩前的合影。
    老周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照片上的日期清晰可見:2010年7月23日。
    "下個月?"張海峰的喉結滾動,"這他媽是未來......"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中每個人的鎖骨位置——那裏都有個微小的光點,像被ps上去的星星。顧瞎子突然捂住義眼踉蹌後退,玻璃眼球在眼眶裏"哢哢"震顫:"它在標記...新的校準點!"
    我抄起牆角的扳手就要砸,模型卻突然投射出一束全息影像——這種技術在2005年本該是科幻片裏的玩意兒。父親的身影浮現在塵埃飛揚的空氣中,年輕了二十歲的麵容清晰得可怕。他站在1985年的實驗室裏,正將一張青銅箔片夾入某期《少年科學》的內頁。
    "記住,兒子。"影像中的父親突然轉向我們,目光穿透了二十五年的時光,"文字可以校準現實..."他的身影開始閃爍,"也能...保存靈魂。"
    "爸!"我伸手去抓,卻隻碰到冰涼的空氣。影像消散的瞬間,青銅模型突然自動解體,齒輪、滾筒、活字模塊嘩啦啦散落一地。
    隻有一張青銅箔片緩緩飄落,我下意識伸手接住。上麵蝕刻著密密麻麻的姓名——曆任《少年科學》主編的名字,從創刊號到最新一期,整整八十一個。父親的名字排在第十七位,後麵跟著個小小的青銅鼎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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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晴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她撿起從模型裏崩出來的一個零件——那是個拇指大小的青銅麵具,咧開的嘴裏銜著半片玉琮。
    "三星堆..."她的指尖撫過麵具上熟悉的紋路,"去年新出土的縱目麵具,縮小版。"
    倉庫外突然傳來雷聲,夏季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的轟鳴中,我分明聽見青銅零件在地上微微震顫,發出類似摩爾斯電碼的"噠噠"聲。
    第三節 未完待續
    2010年7月23日,三峽大壩首次達到設計蓄水位175米。
    我們五人站在觀測台上,烈日把混凝土曬得發燙。張海峰的新攝像機——一台索尼hdv,在陽光下閃著金屬光澤——正對著水位刻度尺聚焦。江風裹挾著水汽撲麵而來,帶著淡淡的腥味。
    "看那邊!"老周突然舉起軍用望遠鏡,"水下有東西!"
    我眯起眼睛,渾濁的江水中隱約可見排列整齊的青銅棺槨,一共八十一口,呈北鬥七星狀分布。最中央那口棺槨的蓋子正在緩緩打開,無數紙張從棺內飄出,在暗流中舒展翻卷。
    "是《少年科學》......"蘇晚晴的聲音發緊,"那些被鑄字的主編們......"
    張海峰的攝像機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液晶屏上的畫麵劇烈抖動。他咒罵著調整焦距,卻意外捕捉到紙張上的文字特寫——
    "校準暫停 非終止"
    "活字庫已存檔"
    "待續......"
    江麵突然掀起一陣怪浪,所有紙張瞬間沉入深淵。我下意識摸了摸鎖骨上的疤痕,那裏傳來久違的溫熱感,像是有人用剛熄滅的煙頭輕輕按在上麵。
    "你們有沒有覺得......"顧瞎子的新義眼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這像是某種存檔界麵?"
    老周從背包裏取出那台已經解體的青銅模型零件,放在滾燙的水泥護欄上。零件在高溫下微微扭曲,突然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那個三星堆麵具碎片從內部裂開,露出微型玉琮上的一行新刻字:
    "密鑰休眠中"
    "喚醒條件:五器重聚"
    遠處,一艘貨輪拉響汽笛,悠長的鳴笛聲在峽穀間回蕩。我們相視無言,卻都默契地摸向各自隨身攜帶的物件——
    我的鑰匙扣上掛著塊青銅殘片;
    蘇晚晴的鋼筆內芯換成了玉琮材質;
    張海峰的攝像機鏡頭經過特殊鍍膜;
    顧瞎子的新義眼裏藏著微型星圖;
    老周的手表表盤下壓著張青銅箔片。
    長江水永不停歇地流向東海。在水位尺的倒影裏,我仿佛看見父親站在水下,手裏舉著1985年的《少年科學》創刊號,朝我們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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