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人器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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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青銅血脈
晨霧中的江麵泛著鐵灰色的冷光。我蹲下身,手指剛觸到水麵,指尖就傳來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指甲邊緣不知何時已鍍上一層青銅色的膜。江水中的倒影扭曲了一瞬,竟浮現出父親當年伏案校稿的側臉,他手中鋼筆滴落的墨汁在水中暈開,化作細小的活字向我湧來。
"你的血管......"蘇晚晴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她常年握筆的指腹粗糙如砂紙,此刻卻泛著異常的金屬光澤。
卷起的袖口下,淡青色血管正逐漸變得透明。皮膚下流動的不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混著青銅微粒的青綠色液體,像融化的青銅汁液在錯綜複雜的河道中奔湧。更駭人的是,每當血液流經特定部位時,皮下就會短暫浮現出凸起的文字輪廓——那是我二十年前植入體內的《火種計劃》片段。
張海峰的右臂已經完全青銅化。他嚐試握拳,金屬指節碰撞發出老式打字機般的"哢嗒"聲。"不疼,"他皺眉凝視自己逐漸晶體化的肘關節,"但能感覺到文字在骨頭縫裏流動......"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喉結處的皮膚突然透明化,露出底下嵌著【卍】字符的甲狀軟骨。
顧瞎子突然跪倒在灘塗上。他口袋裏那些義眼殘片自動飛出,在空中拚出殘缺的北鬥七星圖案。當最後一片碎片歸位時,我們所有人青銅化的部位同時發燙——我的第三節脊椎處,【火種】二字突然灼燒出皮肉焦糊的氣味,青煙在空中凝結成父親的字跡:【血脈已成 鑄身為器】。
江水突然沸騰。無數青銅活字從浪花中躍出,在空中拚出《青銅紀年》的序章。更詭異的是,每個活字背麵都帶著細小的根須,像是剛從某種生物體上剝離下來。蘇晚晴的鋼筆不受控製地飛向活字群,筆尖自動蘸取江水中泛起的血墨,在空中批改起這些浮空的文字。
"不是感染......"周遙的聲呐儀突然顯示庫底全景,那些青銅棺槨全部開啟,棺內豎立的鉛版人形正在融化,"是進化。"她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的回響,因為半邊臉頰已經浮現出青銅器的雷紋。
我低頭看向再次平靜的江麵。這次倒影裏,我的眼球已經變成兩顆旋轉的活字——左眼是【紀】,右眼是【元】。
第二節 鑄身為器
長江委地下檔案室的燈管在頭頂接連爆裂,飛濺的玻璃碎片在黑暗中劃出細長的光痕。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我看見那八十一個微型青銅棺槨的棺蓋正在緩緩滑開——不是機械傳動的那種滑動,而是像某種生物蛻皮般,從邊緣處分泌出青綠色的黏液,將金屬棺蓋一點點溶解。
"它們......在呼吸。"
蘇晚晴的聲音從檔案室另一端傳來。她站在1981年的資料櫃前,雙手死死按著櫃門,仿佛裏麵關著什麽凶獸。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臂——那些被活字蝕刻的舊傷此刻全部裂開,傷口裏滲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帶著油墨香的黑色液體。液體滴落在地,立刻凝結成《少年科學》的段落標號。
我踉蹌著走向最近的棺槨。借著頭頂閃爍的應急燈光,看見棺內鋪著一層發黃的校樣紙,紙上放著一枚活字——正是當年我從脊椎取出的【火種】字符。隻是此刻,這枚活字表麵長出了細密的血管狀紋路,正隨著我的呼吸頻率明滅。
"不是要我們死......"蘇晚晴突然鬆開資料櫃,櫃門自動彈開的巨響在檔案室裏回蕩。她踉蹌著走來,每一步都在水泥地上留下黑色腳印,那些腳印迅速氧化成青銅色,"是要我們成為真正的載體。"
她的手指向資料櫃內部。在堆疊的檔案袋之間,靜靜躺著一台微型活字印刷機模型——與當年黑石密室中那台完全一致,隻是尺寸縮小到能放在掌心。更駭人的是,印刷機的字盤裏整整齊齊排列著八十一個微型鉛版人形,每個的麵容都與我們五人相似。
我的懷表齒輪突然從口袋裏飛出。它們在空氣中重組,拚成父親筆記的最後一頁:【當人器合一,文字方得永生】。紙頁背麵還有一行小字:【鑄身時,切記第七章校對規範】。
張海峰第一個走向棺槨陣列。他的青銅右臂發出機械變形的聲響,手指關節延長、變扁,最終形成標準的字模形狀。當他的金屬指尖觸碰到棺中活字時,整條手臂突然如融化的蠟般流動起來,與活字完美融合。
"骨骼記憶......"他的聲音開始帶著金屬共振的回響,"我們的身體記得每一個字模的規格。"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下的青綠色液體正在重新排列,指骨表麵浮現出凹槽——與活字背麵的字模完全吻合。一種可怕的明悟擊中了我:這不是變異,而是回歸。回歸到父親當年設計的最初形態。
顧瞎子突然發出嘶啞的笑聲。他的義眼殘片全部吸附在胸口,在那裏拚出星圖缺失的勺柄部分。"原來如此,"他撕開襯衫,露出透明化的胸膛,心髒表麵刻滿了校對符號,"我們不是被選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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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活著的印刷機。"蘇晚晴接上他的話。她拿起資料櫃裏的微型印刷機,毫不猶豫地按向自己透明化的左胸。機器像被磁鐵吸引般黏在皮膚上,開始將她體內流動的文字源源不斷地印刷出來。
檔案室突然劇烈震動。牆上的《長江日報》合訂本全部掉落,在空中燃燒成灰燼。灰燼沒有落地,而是組成一條通往庫區的路徑。路徑盡頭,黑石碑正從江底升起,碑麵浮現出血紅色的倒計時:
【001500】
"最後十五分鍾。"我掰下第三節脊椎處的【火種】活字,它在我掌心融化,重新鑄造成字模的形狀,"夠完成終章校對了。"
張海峰已經將整條右臂嵌入棺槨。他的金屬手臂與活字融合後,開始自動印刷出《青銅紀年》的章節。每印完一頁,就有對應的青銅棺槨沉入地下,而庫底那些真人尺寸的棺槨則同步亮起青光。
"該你了。"蘇晚晴將微型印刷機遞給我。她的左胸已經完全青銅化,印刷機的滾筒與她裸露的心髒直接相連,每轉一圈就有新的文字從心室泵出。
我接過印刷機,按向自己灼熱的脊椎。劇痛中,我聽見骨骼重組的聲音,看見父親年輕時的虛影在眼前校對稿件。當最後一枚活字歸位時,整座檔案室突然陷入絕對黑暗。
唯有我們五人身上流動的文字,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第三節 紀元新生
三峽庫區的天空驟然暗沉,仿佛有人拉下了整個天穹的閘門。
我站在裸露的河床上,腳下是青銅樹盤虯的根係。那些泛著冷光的金屬須根深深紮入黑石碑的裂縫,碑麵上【000000】的倒計時剛剛歸零。
"開始了。"
蘇晚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胸腔已經完全透明,那顆與印刷機相連的心髒正將血液泵成青黑色的油墨。每一下搏動,都有新的文字從心室流出,順著青銅化的血管流向全身。
庫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八十一口青銅棺槨同時開啟,棺內的鉛版人形懸浮而起。它們的麵部輪廓在升空過程中逐漸清晰——那是我們五人年輕時的樣貌,隻是表情凝固在校對文稿時的專注神態。
張海峰的右臂突然自動抬起。金屬手指伸展變形,化作五根活字排版用的字模。他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將手指插入最近一口棺槨的鎖孔。
"哢嗒——"
機械咬合的脆響在庫區回蕩。他的青銅手臂立刻與棺槨建立連接,青綠色的能量順著金屬脈絡流遍全身。更驚人的是,那些鉛版人形開始以他為中心旋轉,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屑。
我的脊椎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第三節腰椎處的【火種】標記自行脫離,在空氣中重組為微型印刷機的字盤。與此同時,青銅樹的枝葉劇烈搖晃,所有書頁狀的葉片自動脫落,在空中拚成《青銅紀年》的完整目錄。
"記住第七章......"顧瞎子突然開口。他的義眼殘片全部吸附在喉結處,將聲帶改造成了青銅音叉,"校對規範......"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透明化。骨骼、內髒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活字結構——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台立體的活字印刷機。
蘇晚晴第一個走向他。她將自己的印刷機心髒與顧瞎子的活字胸腔對接,兩套係統完美咬合。青黑色的油墨開始在他們之間循環流動,每完成一個循環,就有一段《青銅紀年》的文字被印刷出來。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已經完全透明,青綠色的文字在骨骼間流轉。當我也邁步走向那台"人體印刷機"時,庫區的天空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不是雲層,而是空間本身的裂痕。
裂縫中垂下無數青銅色的根須,每一根都帶著熟悉的油墨氣息。它們輕柔地纏繞住我們五人,將我們提升到半空。在失重狀態下,我的身體開始自動重組:臂骨化作字盤,脊椎變成滾筒,流動的文字在透明皮膚下組成油墨循環係統。
張海峰是最後一個完成轉化的。當他的金屬右臂與主係統對接時,整個庫區突然陷入絕對寂靜。緊接著,黑石碑轟然炸裂,無數青銅活字噴湧而出,在空中組成立體的《青銅紀年》全文。
更震撼的是,長江的新河道突然改道。水流自動排成父親當年的筆跡:【第五紀元年 人即文字 文字即人】。每一滴濺起的水珠裏,都映照著不同年代的三峽影像——從商周祭司的鑄器儀式,到1981年的印刷車間,再到此刻正在發生的蛻變。
青銅樹突然開花。那些花瓣是嶄新的《少年科學》書頁,花蕊中坐著五個青銅小人——正是我們年輕時的模樣。當第一片花瓣飄落時,樹下的泥土自動翻開,露出埋藏已久的真相:
八十一個青銅人偶整齊排列,每個人偶手中都捧著一本打開的《青銅紀年》。而書的扉頁上,父親的字跡墨跡未幹:
"歡迎來到
人器合一的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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