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星圖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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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歸墟之刻
    2049年的初雪來得比氣象預報早了整整三周。
    我站在江灘上,看著雪花落在青銅樹的葉片上,瞬間就被葉脈中流動的金屬汁液汽化,騰起一縷縷青煙。這棵三年前從黑石碑遺址長出的怪樹,如今枝幹已有碗口粗,樹皮上密布著活字印刷般的凸起紋路。
    "第七片葉子。"
    蘇晚晴的聲音混著老式溫度計的金屬碰撞聲傳來。她裹著那件穿了近四十年的地質隊棉大衣,指尖因為長期接觸血墨而泛著青銅色。記錄本上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照亮葉片上新浮現的星圖——那根本不是已知的任何天體運行軌跡,而是以三峽大壩為軸心的某種能量分布圖。
    張海峰從樹後轉出來時,右臂的青銅化部分正在雪光中泛著詭異的油光。他的機械手指間夾著半截樹根,斷麵處滲出青綠色黏液,裏麵裹著半消化狀態的鋼筋碎屑。"根係昨晚穿過了葛洲壩的排水閘,"他甩了甩手上的黏液,那些飛濺的液體在空中短暫凝固,組成一個殘缺的【卍】字符,"工兵連用焊槍都切不斷。"
    顧瞎子的義眼殘片突然從大衣口袋飛出,在樹幹上拚出北鬥七星的勺柄。幾乎是同時,我第三節脊椎處的舊傷傳來熟悉的灼燒感——那個沉寂多年的【火種】標記又開始發燙,熱度順著骨髓蔓延,讓我的視野突然分裂成雙重影像:現實的雪中江灘,以及某個巨大青銅器內部的幽暗空間。
    雪,停了。
    不是漸漸停歇,而是每一片雪花都突兀地凝固在半空。最近的雪片距離我的鼻尖不到十公分,能清晰看見冰晶裏封存著父親年輕時的麵容。他嘴唇開合,沒有聲音,但我鎖骨下的文字自動重組為:【歸墟之刻已至】。
    青銅樹突然劇烈搖晃。所有葉片同時翻轉到背麵,露出密密麻麻的微型凹槽——和當年那台密碼打字機上的凹槽一模一樣。樹根處的泥土拱起,一截沾滿泥漿的黑曜石碑尖破土而出,碑麵上滲出的不是水珠,而是帶著油墨香的暗紅液體。
    "它要結果了。"蘇晚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掌心燙得嚇人,那些常年接觸校樣稿形成的繭子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銅色的掌骨。我們眼睜睜看著樹冠最高處鼓起一個花苞,苞衣裂開的縫隙裏,隱約可見微型《青銅紀年》的書頁正在快速生成。
    凝固的雪幕之外,長江新河道的水位開始異常上漲。渾濁的浪頭拍擊岸邊的聲響,聽起來像是無數活字在排版盤裏跳動的哢嗒聲。
    第二節 字骨生根
    廢棄的長江委大樓裏,塵埃在斜射的陽光下緩慢浮動。走廊盡頭那台老式電報機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生鏽的鍵鈕上下跳動,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敲擊。
    我們趕到時,黃銅鍵鈕已經在發黃的報紙上壓印出一行行血墨文字。2049年《長江日報》的頭版標題觸目驚心:【三峽庫區水位異常下降 疑似發現商周時期青銅建築群】。鉛字凹陷處滲出的不是油墨,而是帶著鐵鏽味的暗紅液體,將"青銅"二字染得發黑。
    "不是疑似。"周遙的聲呐儀屏幕劇烈閃爍,庫底地形圖正扭曲變形。那些本應平整的等高線隆起成規則的幾何體,八十一個青銅棺槨的輪廓清晰可辨,排列成與當年黑石密室中打字機凹槽完全一致的陣列。"它們在重組......"她的聲音發顫,"就像活字在排版盤中自動歸位。"
    蘇晚晴突然衝向角落的檔案櫃。她的手指剛觸到1981年的金屬檔案盒,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盒子裏整齊碼放的並非文件,而是八十一個指節大小的青銅棺槨模型。每個微縮棺槨表麵都凸起一個名字:我的棺蓋上刻著【陸遠】,日期欄卻是2049年9月18日。
    我的懷表突然在口袋裏炸開。齒輪和發條懸浮在空中,拚出父親手稿的殘頁:【當星圖重臨,字骨將生根】。銅製表鏈如活蛇般遊向那些微型棺槨,將它們串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張海峰的青銅右臂突然痙攣。金屬皮膚下傳來根係生長的窸窣聲,細密的青銅須根從指尖破出,如饑渴的根須般紮進水泥地麵。"操......"他跪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些金屬根須在地下延伸,方向直指庫區中心的黑石碑遺址。根須所過之處,地板縫隙裏滲出青綠色的汁液,散發出《少年科學》印刷車間特有的油墨味。
    顧瞎子摸索著撿起一枚崩飛的懷表齒輪。他的義眼殘片突然發出高頻振動,在空中投射出全息影像:2049年的長江委大樓前,五尊青銅雕像靜靜矗立。我的雕像左手捧著的不是懷表,而是一株青銅樹苗——與此刻窗外那棵一模一樣。
    "輪回的不是時間......"蘇晚晴的鋼筆自動在檔案盒上書寫,墨水滲入金屬形成新的棺槨紋樣,"是載體。"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檔案室的地麵突然透明化,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油墨池。池中懸浮著五口正常大小的青銅棺槨,棺蓋上的鎖孔形狀,正對應著我們體內最關鍵的骨骼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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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節 紀元更迭
    三峽庫區裸露的河床上,青銅樹的根係已經形成一張巨大的金屬網絡。那些泛著冷光的根須纏繞著黑石碑,如同血管包裹著心髒。碑文在根須的絞纏下開始融化,青銅色的液體順著根係上湧,在樹幹表麵蝕刻出古老的銘文——既非甲骨文,也不是巴蜀圖語,而是某種更原始的符號係統,筆畫間隱約可見三星堆金杖紋飾的影子。
    "這不是文字......"蘇晚晴的聲音發顫。她戴著老式皮手套的指尖懸在樹皮上方,手套已經被樹皮分泌的金屬汁液腐蝕出破洞,"是鑄器的範。"
    樹皮突然皸裂。八十一個青銅花苞在裂痕深處同時綻放,每個花苞中都包裹著一個微縮的三峽大壩模型。那些精巧的金屬結構正在運轉——泄洪孔噴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油墨狀液體。液體在空中凝結成《青銅紀年》的書頁,飄落在我們腳邊,組成一部完整的編年史。
    扉頁上,父親的字跡墨跡未幹:
    第五紀元啟
    以血為墨
    以身載文
    星火永續
    張海峰的青銅右臂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金屬指節插入樹幹裂縫,與那些根係融合在一起。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透過金屬的傳導,我們看到了庫底正在發生的異變:八十一口青銅棺槨全部開啟,棺內豎立的不是屍骸,而是一塊塊人形鉛版。每塊鉛版的麵部都是我們五人的浮雕,空白處刻滿了《火種計劃》的修正案。
    "載體......"周遙的聲呐儀突然黑屏,屏幕上最後閃過的畫麵是鉛版人形集體抬頭的瞬間,"我們才是被校準的對象。"
    凝固的雪幕突然崩塌。雪片落地的聲響如同無數書頁翻動,而長江新河道的浪花第一次拍上江灘——那些水珠呈現出詭異的青銅色,在空中短暫懸浮的刹那,每一滴都映照出不同年代的三峽影像:商周時期的祭司在江邊舉行鑄器儀式,1981年父親在印刷車間替換活字,2010年我們沉入江底的青銅部件......
    青銅樹最頂端的果實終於成熟。苞衣完全剝落的瞬間,露出的不是種子,而是一台微型活字印刷機——與當年黑石密室中那台一模一樣。它的滾筒自動轉出一頁空白紙張,我們的影子投在紙上,立刻被印成《青銅紀年》的終章插圖。
    當第一縷2049年的陽光穿透雲層時,新河道的浪花已經染紅了整片江灘。不是血色的紅,而是父親最愛用的那種英雄牌紅墨水——正在江水中暈染開來,組成最後一行預言:
    "第五紀元,人器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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