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血羅盤
    蘇晚晴從未想過，父親的遺物會在這種時候蘇醒。
    青銅羅盤躺在她的掌心，冰冷、沉甸，像一塊從古墓裏掘出的心髒。它本不該有生命——至少在她繼承這件東西的十年裏，它始終安靜如死物。可此刻，它正在她的皮膚下紮根。
    "嘶——"
    細微的刺痛從虎口蔓延，像無數根針同時刺入血管。她低頭，看見羅盤的青銅指針正在瘋狂旋轉，表麵那些晦澀的卦文縫隙裏，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那不是鏽，是血。她的血。
    "鬆手！"陸遠的聲音炸在耳畔，他的手已經扣住她的腕骨，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
    但她甩不開。
    羅盤的邊緣生出細密的青銅倒刺，深深紮進她的皮肉，如同某種古老的寄生生物，正貪婪地吮吸她的血液。盤麵中央的太極陰陽魚開始蠕動，黑與白的界限模糊，融化成一種詭異的青灰色。
    "這鬼東西成精了？！"張海峰抄起匕首就要撬，刀刃剛抵住羅盤邊緣，整把刀突然"哢"地一聲裂成碎片。
    顧瞎子的鈦合金義眼在黑暗中爆出刺目藍光，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左眼的機械部件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別碰它！"他捂住眼眶，指縫間滲出機油般的黑色液體，"羅盤在共鳴……水下有東西在召喚它！"
    渾濁的江麵突然翻湧起不自然的波紋。月光被割裂成無數碎片，在水麵上拚出一個巨大的卦象。老周手中的電磁探測儀發出尖銳警報，表盤指針直接衝破玻璃擋板，直挺挺地指向江心。
    "磁場異常，"老周的聲音發緊，"水下三百米，有個大家夥……正在上浮。"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三束刺目的探照燈光劃破夜幕。長江委的巡邏艇正以戰鬥隊形包抄過來，艇首站著穿製服的人影，胸前青銅徽章在強光下泛著血色的鏽跡。
    陸遠突然扯開蘇晚晴的衣領，露出她鎖骨下方那個形如羅盤的胎記——此刻正與掌中的青銅器以完全相同的頻率搏動。"你父親當年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江水開始沸騰。
    無數氣泡從深處湧出，每個氣泡破裂時都釋放出扭曲的金文符號。顧瞎子的義眼捕捉到水下那個正在蘇醒的龐然大物——由無數青銅活字組成的巨大陵墓，正如同複活的遠古巨獸般緩緩升起。
    羅盤突然發出骨骼斷裂般的脆響，指針生生扭斷，帶著血肉指向正下方的江水。盤麵浮現出用蘇晚晴血液寫就的讖語：
    【鑄文者歸位】
    第一艘巡邏艇的機槍子彈擦著船舷射入水中時，所有人都看見——那些子彈在接觸江麵的瞬間，凝固成了青銅的活字。
    第二節 鑄文族
    江水之下，黑暗如墨。
    張海峰調整著潛水頭盔的密封性，耳麥裏傳來顧瞎子失真的聲音："電磁讀數爆表了……那些活字在釋放某種生物電信號。"
    "少廢話，老子又不是來聽你講科學的。"他咬住呼吸閥，翻身入水。
    冰冷瞬間吞噬了他。
    能見度不足半米，潛水燈的光束像被某種粘稠的物質吞噬，隻能勉強照亮前方一小塊區域。水壓擠壓著耳膜，帶來陣陣刺痛。他下潛到二十米時，手腕上的深度計突然失靈，數字瘋狂跳動後徹底黑屏。
    "見鬼……"
    水流突然變得湍急，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下方移動。他本能地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卻發現觸感不對——那不是石頭，而是某種金屬，表麵布滿凹凸的紋路。
    潛水燈照過去的一瞬間，他的呼吸停滯了。
    一整麵青銅活字牆。
    每個字塊都有巴掌大，密密麻麻地鑲嵌在某種生物組織般的基座上。那些不是普通的銘文，而是會呼吸的商周金文，字縫間滲出幽藍的熒光。當他靠近時，最近的一排活字突然齊刷刷轉向他，就像——
    就像在"看"他。
    "老顧！"他對著耳麥吼，"你他媽可沒說這些東西是活的！"
    回應他的隻有電流雜音。
    突然，一塊"祀"字活字脫離牆體，像被無形的手拔出，緩緩向他飄來。張海峰下意識後退，但水流變得異常粘稠，動作遲緩得像在噩夢中掙紮。
    那塊活字貼上了他的麵罩。
    刹那間，無數畫麵洪水般灌入腦海：
    戴著青銅麵具的祭司將活人按進沸騰的銅液
    無數刻滿文字的青銅器在祭壇上自行重組
    某個形似羅盤的巨大裝置正在江底運轉，中央跪著個穿現代衣服的人影——
    是蘇晚晴的父親。
    "張海峰！醒醒！"
    顧瞎子的吼聲將他拉回現實。麵罩上的活字已經消失，但玻璃上蝕刻出了一行金文：【鑄文者，得永生】。更可怕的是，他的潛水服袖口不知何時爬滿了細小的青銅絲，正順著血管紋路向皮膚裏鑽。
    耳麥突然恢複通訊，老周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驚慌："聲呐顯示整個江底都在移動！那不是陵墓——是他媽的一個巨型活體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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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麵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巡邏艇開始向水下發射聲波炮，但那些足以震碎內髒的衝擊波在接觸到活字牆的瞬間，全部化作了新的文字，融入牆體。
    一塊足有門板大的青銅殘片從上方墜落，擦著張海峰的肩膀砸進淤泥。殘片上刻著與羅盤相同的卦象，但中央多出一個正在滲血的凹槽——恰好是羅盤的形狀。
    "找到入口了……"他伸手去夠殘片，卻在觸碰的瞬間被電流擊中。
    所有活字同時亮起，江底頓時如同白晝。在令人窒息的強光中，他看清了那個被無數青銅鏈條固定在江床上的巨大棺槨——
    棺蓋正在緩緩滑開。
    第三節 血字警告
    江水劇烈翻湧，如同煮沸的銅汁。
    陸遠死死攥著那柄鏽蝕的地質錘，指節發白。錘柄上"1981·長江委第三勘探隊"的刻痕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他的記憶——這支隊伍當年全員失蹤，而父親正是隊長。
    青銅門上的血字已經氧化發黑，但依然能辨認出那種熟悉的筆跡：【活字蘇醒日 星圖歸位時】。更下方還有幾行被匆忙刮花的文字，隻勉強能看出"勿觸"和"火種"幾個詞。
    "這不是普通的警告。"蘇晚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看血跡的走向——"
    她的指尖順著那些發黑的血痕移動。那些看似隨意的流淌痕跡，在青銅門凹凸的紋路上組成了精確的長江流域圖，而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正卡在三峽庫區與某條地下暗河的交匯點。
    顧瞎子的義眼突然發出刺耳的機械音，鈦合金外殼迸出火花。"電磁場在重組！"他捂住左眼跪倒在地，黑色機油從指縫滲出，"那些活字...在計算什麽..."
    水麵炸開一道水柱。張海峰破水而出，潛水服上爬滿蛛網狀的青銅紋路，麵罩玻璃內側全是血指印。他跌跌撞撞爬上岸，扯下頭盔的瞬間，所有人都看見他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青銅色。
    "下麵...有個祭壇..."他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滲出帶著金屬光澤的血絲，"中央凹槽...正好能放下羅盤..."
    遠處快艇的引擎聲突然逼近。三束探照燈光柱鎖死他們，擴音器裏傳來冰冷的通告："立即上交文物！重複，立即上交——"
    通告戛然而止。
    最前方的快艇突然傾斜，艇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青銅鏽跡。幾個穿製服的人慘叫著跳江，卻在接觸水麵的瞬間凝固成青銅雕像，保持著掙紮的姿勢沉入江底。
    "是鑄文族的防禦機製。"老周快速拆解著聲波幹擾器，"他們在把整個水域變成活字熔爐！"
    陸遠突然用地質錘砸向青銅門。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共鳴聲，門縫滲出粘稠的青銅液，露出後麵幽深的甬道。牆上密密麻麻刻滿曆代校對員的簽名，最近的一個赫然是蘇晚晴父親的名字——日期卻是三天後。
    "時間錨點錯亂了..."顧瞎子掙紮著站起來，義眼投射出全息影像：2049年的星圖正在與當前江底的活字排列完美重合，"我們不是第一批到這裏的...也不會是最後一批..."
    蘇晚晴的羅盤突然懸浮到空中，爆發出刺目的血光。所有人的影子被投射到青銅門上，顯現出可怕的真相——他們的骨骼正在緩慢青銅化，而影子頭部都連著一根青銅絲線，延伸向江底棺槨的方向。
    "跑！"陸遠抓起正在融化的地質錘衝進甬道，"趁還能保持人形的時候！"
    最後一刻，他瞥見青銅門內側刻著父親真正的留言，那行字正在滲出血珠：【校對員才是被校準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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