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水底契約
    水流在耳膜上擠壓出沉悶的轟鳴，仿佛遠古巨獸的喘息。陸遠睜開眼，視線被渾濁的江水切割成碎片化的光影。他的身體在水中緩慢旋轉，看到無數青銅鏡的殘片懸浮在四周，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時代的影像——姒九鼎跪拜在青銅鼎前的肅穆、父親陸沉舟將殘片插入鼎腹時的決絕、張海峰金屬化的軀體在最後一刻恢複人類眼神的釋然......
    一塊鏡片漂過眼前，陸遠伸手抓住。鏡麵突然浮現出從未見過的畫麵：長江委地下十八層的密室中，七名穿著複古中山裝的老者圍坐在一口微型青銅鼎周圍，鼎內沸騰的不是水銀，而是粘稠的、泛著熒光的活字漿液。鏡中的日期顯示：1983年9月15日。
    "唔......"
    肺部的氧氣即將耗盡，陸遠鬆開鏡片，轉頭尋找同伴。蘇晚晴的身影在三米外的水深處沉浮，她的長發像水草般散開，鎖骨處的鑰匙孔印記已經完全裂開，皮膚下透出詭異的金光。更可怕的是，那些光芒正在實質化——細密的金色文字從她傷口滲出，在水中組成一篇浮動的契約。最上方用比甲骨文更古老的符號寫著：
    "九鼎為鎖，活字為鑰，血肉為祭，永鎮歸墟。"
    落款處是姒九鼎的血指印，印跡旁還有一行小字："後世解印者，當承吾罪。"
    顧瞎子從上方潛下來，他的左眼眶完全被青銅菌絲占據，那些菌絲延伸出十幾條細長的觸須，每一條都連接著一塊鏡片。他的聲音通過水流傳來，帶著詭異的金屬共振："不是九鼎在控製活字......是鼎裏鎮壓的東西在利用我們......"
    一塊特殊的鏡片被菌絲遞到陸遠麵前。鏡中顯示著三千年前的真實場景：年輕的姒九鼎帶領鑄文族跪拜的並非青銅鼎，而是鼎下一口深不見底的黑井。井口纏繞著青銅鎖鏈，鎖鏈上掛滿刻有"囚"字的骨片。
    陸遠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缺氧開始影響思維，但父親留下的記憶碎片突然在腦海蘇醒——1981年那個雨夜，陸沉舟渾身是血地爬出長江委地下室時，手中除了青銅殘片，還攥著一塊刻有井形圖案的骨甲。
    蘇晚晴突然劇烈抽搐。她周圍的金光文字瘋狂重組，最終凝聚成九個微型鼎影，每個鼎影底部都刻著不同的器官圖案：心、腦、肝、脾......對應著九鼎真正的鎮壓位置。
    顧瞎子的菌絲突然全部繃直。通過連接的鏡片，他看到更恐怖的真相：長江委艦隊殘骸處，那個穿白大褂的老者體內流動的金光文字，正在水底繪製巨大的召喚陣。陣眼位置，赫然是那截斷裂的鼎足。
    陸遠拚盡最後的力氣遊向鼎足。指尖觸碰的瞬間，江水突然變得粘稠如油。水底淤泥炸開，九根青銅柱破土而出，每根柱體表麵都布滿正在融化的活字人臉。那些人臉同時睜開眼睛，三千年的痛苦呐喊通過水流傳導：
    "逃......"
    "快逃......"
    "別讓它出來......"
    最深處的淤泥裏，半截刻滿"囚"字的黑棺露出一角。棺蓋縫隙中，滲出比墨更黑的霧狀活字......
    第二節 初代密碼
    蘇晚晴的身體在水中猛然弓起，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她的喉嚨裏擠出嘶啞的呻吟，鎖骨處的裂痕突然擴張，金光如血液般噴湧而出，卻又被江水凝固成懸浮的文字鎖鏈。那些鎖鏈並非靜止，而是像蛇一般扭動著，在水流中重組、拆解，最終拚湊出一段殘缺的古老契約——
    "血肉為引，九鼎為牢，活字為鑰......"
    契約的末尾被撕裂，但隱約可見一個倒置的鼎形符號，鼎足朝上，鼎口向下，仿佛要吞噬什麽。
    顧瞎子的青銅菌絲突然劇烈震顫。他的左眼窟窿完全被菌絲填滿，那些蠕動的金屬細絲此刻正瘋狂延伸，像探測針一般刺入周圍漂浮的青銅鏡碎片。每一根菌絲連接鏡片後，鏡麵都開始播放不同的記憶殘片——
    其中一塊鏡片映出三千年前的場景：年輕的姒九鼎站在青銅鼎前，他的手中捧著的不是祭品，而是一塊跳動的大腦。那團灰白色組織表麵布滿了細小的活字，像是某種寄生體。姒九鼎將大腦放入鼎中，鼎身立刻浮現出血色銘文：【鎖】。
    另一塊鏡片則顯示著截然不同的畫麵：長江委的地下實驗室內，七名老者圍坐的微型青銅鼎中，浮沉的活字漿液裏浸泡著數十個透明容器，每個容器內都漂浮著不同的人體器官，器官表麵同樣刻著微縮版活字。
    "他們......在複製......"顧瞎子的聲音斷斷續續，菌絲傳遞的信息讓他全身痙攣，"不是校準係統......是養殖場......"
    陸遠遊向蘇晚晴，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膚已經半透明化，皮下的血管不再是紅色，而是流淌著金色文字。那些文字正從四肢百骸向心髒匯聚，在胸口形成一個旋轉的鼎形漩渦。漩渦中央，隱約浮現出姒九鼎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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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晴！"陸遠搖晃她，但她的瞳孔已經擴散，眼白部分被細小的活字占據。
    突然，她猛地睜開眼——
    那雙眼睛裏，沒有人類的焦距。
    三千年前的記憶通過她的嘴湧出："鑄文族......不是守護者......是囚徒......"她的聲音帶著姒九鼎特有的古老腔調，"九鼎關押的不是怪物......是‘它們’的......種子......"
    水底突然震動。斷裂的鼎足處，淤泥被無形的力量推開，露出下方隱藏的碑文。碑上刻著的並非文字，而是無數交錯的鎖鏈圖案，鎖鏈中心束縛著一個模糊的輪廓——像人，又像某種多足生物。
    顧瞎子的菌絲全部指向碑文："這才是契約真相......姒九鼎把‘它們’鎖在鼎裏......用活字做牢門......"
    蘇晚晴的身體突然浮起，懸浮在碑文上方。她胸口的光鼎開始逆向旋轉，每轉一圈，就有新的金光文字從她七竅中湧出。那些文字在水底組成一個立體的青銅鼎虛影，鼎內壁刻滿了人名——最古老的是姒九鼎，最新的是張海峰。
    "不......"陸遠突然明白過來，"她在重構契約......"
    長江委老者的聲音突然通過水流傳導而來，近在咫尺："太晚了，初代載體已經蘇醒。"
    陸遠轉頭，看見那個穿白大褂的老者懸浮在不遠處。老者的皮膚完全透明，體內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和蘇晚晴同樣的金光文字。更恐怖的是，他的胸腔內懸浮著一枚跳動的活字心髒，字跡清晰可辨——
    "姒"
    第三節 最終載體
    江水突然變得粘稠，像被傾倒了萬噸水銀。陸遠的每一個動作都變得遲緩，仿佛有無數雙手從深淵中拽著他的四肢。長江委老者的身體在水中詭異地懸浮，白大褂的衣角紋絲不動，仿佛被定格在另一個時空。他胸腔內的"姒"字活心開始劇烈跳動，每一次收縮都釋放出金色的文字流，在水中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第五代校準者。"老者的聲音直接在陸遠腦中炸響，帶著三千年的疲憊，"你們釋放了本該永遠沉睡的初代病毒載體。"
    蘇晚晴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她胸口的光鼎炸裂，無數金色文字噴湧而出，在水中凝聚成姒九鼎的完整虛影。這個三千年前的鑄文族領袖睜開雙眼，瞳孔裏跳動著與蘇晚晴相同的活字密碼。
    "錯了......"姒九鼎的虛影伸手按向老者，"你才是載體......"
    老者的透明皮膚突然龜裂。他驚愕地低頭，看見自己胸口的"姒"字活字正在解體，化作黑色細沙從指縫流失。更恐怖的是，隨著活字心髒的消失，他體內流動的金光文字開始暴走，在皮膚下凸起扭曲的紋路——那些都是被鎮壓的曆代校對員姓名。
    顧瞎子的青銅菌絲突然全部繃斷。他殘缺的義眼窟窿裏噴出黑色活字，在水流中組成一段殘缺訊息：【真正的初代在鼎足之下】。
    水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斷裂的鼎足自動拚接，露出底部隱藏的暗格——裏麵嵌著一枚青銅簡，簡上刻著與蘇晚晴體內完全相同的契約文字。但就在陸遠即將觸碰到青銅簡的瞬間，整片江底突然塌陷！
    九根青銅柱同時發光，在水下投射出立體的長江流域圖。圖中標注著九個血紅光點，每個光點都對應一座水下鼎墟。而此刻，所有光點都在向中心移動——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匯聚。
    "不是喚醒......"蘇晚晴的聲音突然恢複清明，她掙紮著遊向陸遠，"是收割！九鼎係統在回收所有載體！"
    老者的身體正在溶解。他的四肢已經化成金色文字流，隻剩頭顱還在嘶吼："你們根本不明白活字的本質——"
    話音未落，他的頭顱突然爆開，湧出的不是腦漿，而是無數尖叫的活字人臉。這些人臉瘋狂撲向最近的青銅柱，卻被柱體表麵的鎖鏈紋路盡數吸收。
    江底塌陷處突然噴出黑色水流。在那團墨汁般的活字黑霧中，隱約可見一口刻滿"囚"字的黑棺正在上浮。棺蓋的縫隙裏，伸出半截似人手又似獸爪的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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