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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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青銅名單
陸遠的指尖剛觸碰到實驗室地麵的青銅板,那些陰刻的人名便突然滲出暗紅色液體。液體在凹槽中緩慢流動,像一條條細小的血蛇蜿蜒爬行,將每個名字的筆畫重新勾勒得愈發清晰。他下意識要縮回手,卻發現指腹的皮膚已經與青銅板表麵粘連,無數細如發絲的青銅菌絲正從板麵鑽出,順著他的指紋螺旋纏繞。
"這不是鏽......"
林三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單膝跪地,醫用鑷子尖端輕觸青銅板表麵滲出的液體。那滴暗紅黏液在鑷尖拉出細長的絲,在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金屬光澤。她將鑷尖湊近鼻端,防護麵罩內的眉頭驟然緊鎖:"是血和青銅的納米混合物......還有朱砂和......"話音戛然而止,她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鑷尖的液體正在自主重組,形成微型甲骨文的"嗅"字。
銅板上的人名開始蠕動。
那些本該固定不變的陰刻文字,此刻如同活物般在青銅表麵起伏變形。最新刻入的七位研究員名字正在被無形的刻刀反複加深,每一筆劃的凹陷處都滲出更多暗紅液體。陸遠突然悶哼一聲,他粘連在板麵的手指被強行拽向銅板中央,皮膚下的逆文鏈條般繃直,與青銅板產生詭異的共鳴振動。
"缺一不可......"
林三酒猛地按住陸遠的手腕。她的指甲已經全部變成青銅質地,此刻正深深摳進他的皮肉。順著她顫抖的目光,陸遠看見銅板最上方浮現出一行更大的文字,那字體既非甲骨也非金文,而是用某種融合了現代電路板走線的詭異風格刻成的:
"甲子年七祭,缺一不可"
字跡滲出的不再是暗紅液體,而是粘稠的銅綠色膠狀物。那些膠質物在板麵自動分流,精確填滿七個研究員名字的筆畫凹陷。當最後一個"可"字被填滿時,整塊青銅板突然發出編鍾般的嗡鳴,板麵人名依次亮起血光——
第一個名字對應的是白發研究員。
監控屏幕上突然彈出他的實時影像。這位六十歲的材料學專家正在消毒間洗手,水流衝刷下的雙手突然僵直。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金屬化,指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徹底變成青銅雕像前的最後一秒,他對著監控攝像頭做出了"七"的手勢,氧化發黑的嘴唇開合間,吐出的不是遺言,而是一串帶著銅鏽的西周樂鍾音階。
"不是隨機選擇......"
陸遠終於掙脫青銅板的吸附。他的指尖殘留著細密的青銅絲,那些絲線正貪婪地汲取他皮膚下的血液。林三酒突然掀開實驗台下的地板,露出隱藏的古老排水係統——溝槽裏流動的不是廢水,而是摻雜著骨粉的銅液。液麵上漂浮著七片甲骨,每片都刻著對應年份的天幹地支。
最新那片甲骨上,"甲子"二字正在滲血。
甲骨突然翻轉。背麵露出用激光刻印的現代文字:"長江委地下三層,2024年7月15日,活祭開始"。更恐怖的是,這行字下方還有個小巧的二維碼,掃描後顯示的竟然是陸遠自己的人事檔案照片。
實驗室的通風係統突然反向增壓。
帶著濃重銅鏽味的氣流從出風口噴湧而出,在室內形成小型旋風。所有紙質文件被卷到空中,紙張在氣流中自動折疊,最終變成七具微型的青銅人偶,精準落在青銅板的七個名字上。
陸遠右臂的逆文突然暴長。那些文字鏈條般纏住他的脖頸,強迫他低頭看向青銅板——在第七個人偶落下的位置,板麵緩緩浮現出第八個名字。
這個名字正在不斷變化字形,時而甲骨文時而簡體字,但始終指向同一個發音:
"u"
第二節:倒計時
蘇晚晴站在東方明珠塔263米高的觀光層,整座城市的燈火在她腳下流淌。觀光玻璃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每一滴都在折射出扭曲的上海夜景。她的簪子懸浮在麵前,尾端滲出的銅液違背重力法則,在空氣中緩緩繪製江底九根青銅柱的三維分布圖。
"不對......"
她的指尖突然穿透全息圖,點在代表中央青銅柱的光點上。那一點銅液突然沸騰,蒸騰的霧氣中浮現出精確的經緯度坐標——不是現在黃浦江底的位置,而是1949年水文記錄中的古河道走向。
觀光層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應急照明亮起的瞬間,蘇晚晴在玻璃反光中看見自己身後站著七道人影。那些人影沒有五官,輪廓邊緣泛著青銅器出土時常有的那種幽綠鏽色。最前排的人影正緩緩抬起手臂,指尖觸碰到的鋼化玻璃立刻浮現出細密的龜裂紋,紋路組合成六十年前的繁體字新聞標題:"浦東開發籌備委員會成立"。
"不是1994年......"
她猛地轉身,簪尖劃出一道銅液構成的屏障。那些人影在液體幕牆前停滯,身體表麵開始剝落青銅色的碎屑。碎屑落地後自動排列,呈現出《周易》六十四卦的圓形排列,唯獨"複"卦的位置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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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光電梯的方向傳來鋼索斷裂的脆響。
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呻吟聲,整個樓層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傾斜。蘇晚晴扶住欄杆時,發現不鏽鋼表麵正在長出一層青銅鏽,鏽跡下隱約可見陰刻的文字:"申時三刻"。她的手機突然自動解鎖,屏幕上跳出一段從未見過的視頻——1994年的父親站在這個高度,正將一塊玉琮碎片嵌入觀光層地板的檢修口。
視頻的拍攝日期顯示:2046年8月15日。
"是循環!每六十年一輪的......"
她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鍾聲淹沒。整座明珠塔的鋼結構開始共振,每一根鋼梁都發出西周編鍾特有的渾厚音色。腳下的地板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塔基深處那個巨大的青銅機關——九根青銅柱環繞著中央的鼎形結構,鼎腹內盛著的不是祭品,而是七具穿著不同年代服飾的幹屍。
最年輕的那具幹屍手腕上,戴著蘇晚晴同款的老式梅花表。
觀光層的地板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無數青銅菌絲從裂縫中噴湧而出,在空中織成顧瞎子模糊的臉。菌絲嘴唇開合間,一截指骨掉落在地——那是人類的指骨,卻泛著青銅光澤,骨節上刻著微型的"陸"字。
傾斜角度達到15度時,所有展示櫃的鋼化玻璃同時爆裂。飛散的碎片沒有墜落,而是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年份的陸家嘴影像:1934年的蘆葦蕩、1994年的施工隊、2054年的量子實驗室......
當第一塊碎片劃過蘇晚晴的臉頰時,她終於看清了循環的關鍵——每個甲子年的同一天,都有人在相同位置完成相同的儀式。而此刻,黃浦江的水位正在觀測窗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露出江底那座青銅建築的飛簷。
電梯井傳來重物墜地的轟響。
七道青銅人影突然同時指向窗外。順著他們所指的方向,蘇晚晴看見陸遠的身影出現在外灘防汛牆的監控畫麵裏。他腳下的混凝土正在龜裂,裂縫中滲出的不是江水,而是粘稠的銅綠色液體。
液體表麵浮動著八個甲骨文字:
"祭品已至,鼎食將啟"
第三節:門樞
顧瞎子的菌絲從通風管道湧入長江委地下室時,整棟大樓的電力係統正在發出垂死般的嗡鳴。
灰白色的絮狀物如潮水般漫過變電箱,每根菌絲表麵都浮現出與青銅板上完全一致的名單文字。這些菌絲在接觸到張海峰殘留頭骨的瞬間,突然全部轉為青銅色,像無數細小的金屬觸須般插入顱骨縫隙。地下室的防爆燈光下,菌絲網絡在牆麵投射出放大的名單投影——七個研究員的名字後麵,第八個被反複劃掉又重現的名字清晰可見:
陸沉舟
頭骨的眼窩突然亮起幽藍磷火。
那光芒不是電子設備的冷光,而是青銅器在特定祭祀條件下產生的生物熒光。下頜骨開合間,一塊帶血的玉片從牙關掉落,在金屬地麵上敲擊出編鍾般的清響。玉片上刻著的"門即祭品"四個字正在滲血,那些血珠不是向下墜落,而是沿著菌絲網絡逆向流動,最終在牆麵名單的"陸"字上匯聚。
地下三層的消防噴頭突然啟動。
噴灑下來的不是水,而是混著骨粉的青銅液。液體接觸地麵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的地磚縫隙亮起網狀光路——那分明是集成電路板的走線圖案,卻用商周青銅器的雲雷紋偽裝。光路匯聚處,張海峰的金屬盆骨突然立起,骨麵浮現出外灘天文台的全息投影。
投影顯示的時間是:1949年5月25日。
菌絲突然劇烈痙攣。顧瞎子的臉在菌絲網絡中痛苦扭曲,他的聲音通過通風管道傳來,卻夾雜著另一個人的聲紋:"他們...把鼎...埋在...時間的褶皺裏..."話音未落,所有菌絲同時爆裂,飛濺的青銅色黏液在空氣中組成九宮八卦陣。
陣眼位置,張海峰的脊椎骨突然直立旋轉,每節骨突都彈出一塊微型玉琮。這些玉琮在離心力作用下排列成環,投射出的光束在屋頂形成上海地圖——七個紅點對應已經金屬化的研究員位置,而第八個閃爍的綠點,正定位在陸遠此刻所在的外灘防汛牆。
地下室的合金門突然熔化成銅液。
門框處站著一個由青銅液凝聚的人形,輪廓與年輕時的陸沉舟一模一樣。它向前邁步時,地麵隨之生長出青銅質地的時間戳:"19870413",這是東方明珠塔奠基日期。
人形停在張海峰頭骨前,伸手按在顱頂。
刹那間,整顆頭骨分解為納米級的青銅粒子,在空中重組為微型九鼎陣列。每尊鼎的腹部都打開一個缺口,射出光束在牆麵拚出甲骨文占卜結果:
"王占曰:吉。癸卯卜,於黃浦,沉六牲,得鼎"
文字下方,緩緩浮現一張泛黃的施工藍圖。圖紙顯示,東方明珠塔的樁基根本不是現代鋼結構,而是七根商代青銅柱——每根柱子裏都澆築著一個活人。
當最後一塊玉琮歸位時,地下室突然劇烈震動。所有實驗設備自動打印出同樣的紙條,上麵的字跡與陸遠右臂的逆文如出一轍:
"子時將至,門樞歸位"
而此刻,陸遠正站在外灘的銅液漩渦中央,他的影子已經變成了青銅觚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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