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子時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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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青銅觚影
    陸遠的雙腳陷在銅液漩渦裏,粘稠的金屬液體漫過腳踝,像無數細小的青銅蟲蟻啃噬著他的皮膚。外灘防汛牆的混凝土表麵正在剝落,露出內層埋設的青銅板——那些本該是現代防洪工程的金屬構件,此刻卻爬滿了商周時期的饕餮紋。
    他的影子在探照燈下扭曲變形。
    最初隻是輪廓的輕微波動,隨後四肢開始拉長,軀幹收縮,最終徹底凝固成一尊三足青銅觚的剪影。最詭異的是,這影子不再遵循光學規律——無論燈光從哪個角度照射,觚影的器型都保持完美比例,甚至連腹部的雷紋裝飾都清晰可辨。
    黃浦江的水位正以每分鍾十五厘米的速度下降。
    裸露的江床上,那座青銅建築的飛簷已經完全顯現。瓦當上鑄造的並非傳統獸麵,而是精密到不可思議的微型齒輪組。隨著水位降低,齒輪開始轉動,帶動整座建築緩緩抬升。水麵漂浮的甲骨文碎片自動排列組合,在江麵上拚出血紅色的倒計時:"子時三刻"。
    林三酒的通訊器突然爆出刺耳的電流音。
    她剛從長江委地下室衝出來,防護服上沾滿青銅液凝固的硬塊。掌心的軍用加密終端正在自主調頻,屏幕上閃過"19940815 2347"的時間戳,隨後傳出一段嚴重失真的錄音:"......重複......鑰匙就是祭品......九獄......門開......"
    陸沉舟的聲音在說到"門"字時突然變調,混入了某種青銅器共振的嗡鳴。通訊器外殼迅速氧化,按鍵縫隙裏鑽出灰白的菌絲,這些絮狀物組成顧瞎子慣用的密碼符號:一個被圓圈禁錮的"陸"字。
    防汛牆突然劇烈震動。
    陸遠試圖拔出深陷銅液的雙腿,卻發現那些粘稠的液體已經凝固成青銅質地。更可怕的是,他的牛仔褲布料正在纖維化,露出小腿皮膚上浮現的陌生銘文——那不是他熟悉的逆文,而是用西周早期特有的大篆刻寫的祭文:"唯王廿祀,肜日,王賓於九獄"。
    林三酒突然撲過來,軍用匕首狠狠斬向他的影子。
    刀刃在觸及觚影的瞬間迸出火星,竟然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被斬斷的影子頸部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散發著腥味的銅綠色液體。這些液體落地後立即蒸發,在空氣中凝結成一張微型星圖——北極星的位置被替換成了東方明珠塔的剪影。
    "你的dna在被改寫。"林三酒扯開他的衣領,鎖骨位置的皮膚下已有青銅紋路在蔓延,"那七個人的金屬化......是從影子開始的......"
    通訊器再次自動播放錄音。這次背景音裏能清晰聽見年輕時的顧瞎子在慘叫,還有某種巨型機械運轉的轟響。陸沉舟的最後一句話終於完整呈現:"記住,當你的影子完全變成禮器,你就是打開九獄之門的活祭品。"
    江水已退至百年最低水位。
    裸露的江底淤泥中,七具身披不同朝代服飾的屍骨呈北鬥七星狀排列。每具骸骨的心窩位置都插著一柄青銅匕首,柄端鑄著與陸遠小腿上完全一致的紀年銘文。最新那具穿著90年代工裝的屍骨,右手緊攥著半張1994年的《文匯報》。
    報紙頭條正在銅液中重新排版,最新浮現的標題是:
    "九獄洞開,子時歸位"
    第二節:血契
    簪尖刺入鋼化地板的瞬間,蘇晚晴的虎口傳來一陣劇痛。
    東方明珠塔263米高的觀光層正在傾斜,鋼架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她的簪子像紮進某種活物般,被地板下的力量牢牢吸住。銅液順著簪身的紋路逆流而上,在握柄處凝結成微型鼎形——正是九鼎中最小的那尊"子鼎"的完美複刻。
    腳下的鋼化玻璃突然爆裂。
    不是尋常的碎裂,而是精確的網格狀崩解。每一塊碎片都保持規整的六邊形,邊緣閃爍著青銅冷光。透過突然出現的巨大孔洞,她看見塔基深處那個直徑二十米的青銅機關正在運轉——七具幹屍以北鬥七星方位嵌在齒輪間隙,隨機械轉動不斷改變姿態。每具屍體的天靈蓋都被鑿出規整的圓孔,孔內嵌著的玉琮碎片正隨轉速提升而逐漸發亮。
    "癸卯......"
    顧瞎子的聲音突然從通風管道傳來,帶著地下特有的潮濕回音。一束菌絲垂落,纏住她的右手腕。那些灰白的絮狀物在接觸皮膚的瞬間轉為血紅色,像燒紅的鐵絲般烙下"癸卯"兩個篆體字。劇痛中,她恍惚看見菌絲裏裹挾著無數微型甲骨,每片上都刻著不同年份的同一天:1903年、1963年、2023年......
    觀光層的燈光突然全部轉為暗紅。
    在血色照明下,她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分離——人形輪廓留在原地,而雙手的影子卻延伸出去,與地板下某具幹屍的動作完全同步。更可怕的是,幹屍手中握著的青銅匕首,其影子正與她簪子的投影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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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風管道突然噴出青銅色的濃霧。
    顧瞎子的臉在霧氣中時隱時現,他的左眼已經變成玉琮材質的球體,瞳孔位置刻著微型的"陸"字。菌絲網絡在紅光大作的空間裏瘋狂生長,組成《連山易》的卦象陣列。當"山火賁"卦亮起時,所有幹屍突然同時抬頭——他們空洞的眼窩裏,浮現出與蘇晚晴完全一致的虹膜紋理。
    "不是六十年......"顧瞎子的聲音突然變成陸沉舟的語調,"是甲子、癸卯、丙午三循環......"
    他的話語被金屬斷裂的巨響切斷。觀光層西側的承重柱突然崩裂,露出裏麵埋設的青銅柱本體——柱麵陰刻著七列名單,每列七個名字,最新添加的正是蘇晚晴的全名。她的血液突然從腕部"癸卯"烙痕噴出,卻不是向下墜落,而是逆流向上,精準濺在第七列最後一個空缺處。
    血珠接觸青銅的刹那,整根柱子浮現出血管般的紋路。那些紋路中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融化的玉琮溶液。溶液匯聚到柱頂,滴落在下方轉動的齒輪上,立刻引發連鎖反應——七具幹屍體內的玉琮碎片同時浮空,拚合成完整的玉琮形狀。
    玉琮中心的圓孔射出一道光線,在屋頂投射出外灘的實時影像。畫麵中,陸遠的影子已經完全轉化為青銅觚形態,而黃浦江底的門戶正在開啟。
    蘇晚晴突然明白了一切。
    她腕上的"癸卯"不是警告,是血契。當最後一個烙痕完成時,通風管裏傳來顧瞎子最後的菌絲傳訊——這次是用現代鋼筆字寫在1994年的實驗記錄紙上:
    "祭品就位,門樞歸位"
    紙背附著張褪色的寶麗來照片:年輕的父親站在相同位置,手腕上有著同樣的"癸卯"烙痕。
    第三節:門啟
    張海峰的金屬殘骸在青銅液霧氣中自行重組。
    長江委地下三層的實驗室此刻已被銅綠色霧氣填滿,所有電子設備表麵爬滿青銅鏽蝕的紋路。他的頭骨懸浮在中央,下頜骨不斷開合,每一次碰撞都迸發出藍白色的電火花。那些火花不是現代電流,而是某種古老的靜電荷,在空中組成《歸藏》卦象。
    七位金屬化的研究員突然同步轉向東方。
    他們的身體保持著生前最後的姿態,但眼眶中流出粘稠的銅綠色液體。這些液體在地麵蜿蜒,如同有生命般避開所有障礙物,最終匯聚成三千年前古滬瀆的河道圖。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圖上現代外灘的位置標注著西周金文:"九獄之門"。
    陸遠右臂的逆文開始脫落。
    那些深嵌在皮肉之下的古老文字如活物般掙脫束縛,懸浮在空中。每個字都泛著青銅器特有的幽光,筆畫末端延伸出細密的銅絲,與其他文字連接成複雜的立體結構——最終組成一扇兩米高的門框形狀。門楣處浮現的並非傳統匾額,而是用二進製代碼與甲骨文混合刻寫的"子時"二字。
    門縫中伸出的青銅手臂讓所有人呼吸停滯。
    那隻手臂保持著中年男性的肌肉線條,卻完全由青銅合金構成。手腕上戴著的梅花牌機械表仍在走動,表盤背麵刻著"陸沉舟 1994.8"的字樣。當手指觸及地麵時,整個實驗室的地磚突然全部翻轉,露出下層埋設的青銅板——板上用殷商朱砂寫著七列祭文,最新一列墨跡未幹:
    "癸卯年 丙辰月 戊午日"
    "子時三刻"
    "陸遠 蘇晚晴 林三酒..."
    張海峰的金屬脊椎突然崩解。
    每一節骨塊都精準飛向門框的不同位置,如同機械鎖的零件般嵌入其中。當第七塊脊椎骨歸位時,門內的青銅手臂猛地抓住陸遠的手腕。接觸的瞬間,他整條右臂的皮膚如褪色般變得透明,露出底下青銅材質的骨骼——那些骨頭上刻滿微縮版的《尚書·禹貢》篇。
    東方明珠塔方向傳來地鳴般的震動。
    監控屏幕自動切換畫麵:塔基深處的七具幹屍突然集體坐起,他們天靈蓋上的玉琮碎片拚合成的完整玉琮,此刻正懸浮在陸遠構成的"門"前。玉琮中心的圓孔射出光線,在門框內形成水波狀的鏡麵。鏡中倒映的不是實驗室景象,而是1994年的陸沉舟——他站在同樣的位置,正將一塊玉琮嵌入某個青銅機關。
    "不是時空穿越......"
    林三酒突然拔出軍刀刺向自己的影子。刀刃在觸及地麵時被無形之力彈開,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影子也已變成青銅卣的形態。軍刀落地發出的不是金屬脆響,而是編鍾般的餘韻。
    門內的鏡麵突然泛起漣漪。
    陸沉舟的影像伸出手,穿過時空界限,抓住了陸遠正在金屬化的右臂。父子二人的青銅骨骼在接觸點產生共振,整扇門框亮起刺目的青光。光芒中,門楣上的"子時"二字突然坍縮成奇點,又在下一秒爆發為完整的星圖——北極星的位置,正是此刻黃浦江底升起的那座青銅建築。
    七位金屬化的研究員突然同步開口。
    他們的聲帶早已氧化,發出的卻是陸沉舟當年錄在實驗磁帶裏的聲音:"九獄非獄,時空之褶;欲啟門者,先為門樞。"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陸遠被青銅手臂徹底拉入門內。鏡麵在他身體通過的瞬間凝固成實體青銅,表麵浮現出精細的上海地圖浮雕——所有地標建築的位置都刻著對應的商周禮器名稱,而東方明珠塔處赫然標注著:
    "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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