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賀信依在陽台收衣服，她有些不習慣衣服幹了就收，總要等到洗澡的時候才收。
    雨夜和夜雨就不一樣，晚上洗的衣服，大清早就會收回來，生活節奏有條不紊。
    何行亦在沙發上坐著，手裏捧著手機，在看最近的股市，還有遊戲賽事的票房。
    收完衣服，賀信依就坐回何行亦身邊，靠著他，戴著耳機，玩她的手機。
    她以前擔心的事情有很多，在意的事情是煩惱，也是生活的動力。現在少了，更多的事情，何行亦會給她抵擋，她需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沒有變，至始至終沒有變，那就是照顧何行亦。
    有一個很小時候的約定，可能何行亦已經忘了……
    他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沒事的，沒事的，以後我會照顧好你的，你也一定要照顧好我哦。
    “懶鬼，下雨了，你沒什麽事要去辦吧？”賀信依問道，“我可不打算出門，所以你要出門嗎？”
    “不要。”何行亦說，“外麵下雨了，我還出去幹什麽，有什麽事情，當然是等雨停了之後再說。”
    “這是一場大雨。”賀信依說，隨後又喃喃自語，“那天……也是一場大雨。”
    “哪天？”何行亦疑惑。
    “……”賀信依沉默了一下，“那天啊……沒有雨變小，雨停在了我們不知道的時間上。”
    “所以是哪天？”何行亦追問。
    賀信依一氣，憤怒握緊拳頭，給何行亦的肩膀上來了一拳。何行亦吃痛，看了眼賀信依，求原諒，但賀信依直接氣衝衝走了，沒給他機會。
    看著賀信依走回臥室後的背影，何行亦這才無奈苦笑一下。
    他嘴邊輕語：“那天怎麽會忘啊，隻是不想讓你回憶起一些糟糕的東西，能隨時間過去的，就過去吧，你在身邊就好。”
    她是他現在唯一的支柱，每當看見賀信依，就會知足，能覺得，這個世界有她，真好。
    移動目光，看向陽台外的世界，的確是一場大雨啊，下得好大，不知道要下多久，才會雨停。
    大雨滂沱，在這座城市宣泄。
    大雨傾盆，給這座城市陰沉。
    回憶是苦澀的，但有時候不得不回憶。
    把頭靠在沙發上，何行亦閉上眼睛，進入了一段回憶……
    ……那年，是個夏季。
    ……那天，是個雨天。
    突如其來的一場意外，也有可能是蓄謀已久的殺人計劃。
    何行亦的父母和賀信依的父母一起坐車去了趟城中心，當時他們住在城郊地帶，因為雙方的爺爺奶奶就是住在這種地方，剛離世沒多久，賀信依和何行亦不舍得走，雙方父母也有意留下，所以那些年，他們的生活很樸素。雖然家裏有些錢，但錢夠了就行，夠自己花就行，能養活這個家庭就行。住哪都差不多，主要是，過自己的生活就好，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當時，何行亦和賀信依就十二三歲大，年輕好動，都不怎麽喜歡學習。可偏偏何行亦成績就是不錯，賀信依學習成績偏科，考試老是中下遊水平，免不了這事老被何行亦嘲笑。
    “下雨了……”
    賀信依當時聲音很稚嫩，她長得也小小的。因為不愛吃飯的原因，個子就是沒何行亦高，按理來說這個年齡段女生會比男生高一點的，可惜了啊，誰也想不到這個小蘿莉未來會是個漂漂亮亮大禦姐。
    何行亦還是喜歡那個可可愛愛的賀信依，而不是現在這個漂漂亮亮的賀信依。
    她變漂亮了，也變凶了。
    她就坐在老房子的屋簷下，一張小板凳，和她較為天真可愛的臉。
    房子很老了吧，快二十年前的了，翻修過，外麵看起來很老，裏麵卻不一樣，和在城市裏住的條件差不多。
    何行亦陪在她身邊，也坐著小板凳，陪她看雨。
    雨很大，大到看不見遠方。
    就在剛剛，收到什麽緊急通知的雙方父母，一起坐車回了城裏麵，匆忙告別，卻不知，這是最後一次告別。
    ……何行亦不知道那天該怎麽形容，雨下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雨還在下。
    一直沒停，也一直沒下小。
    上午離開的父母，下午收到的意外死亡消息，晚上舉行的簡單葬禮。
    很簡單，很悲傷。
    那一天很短，隻是二十四個小時，何行亦甚至忘記了當時很多畫麵，他發呆的時間更多，想不通這一件悲傷的事情的時間更多。
    意外嗎？
    何行亦不覺得是。
    怎麽可能是意外呢？
    大雨天，車子打滑，然後人沒了。
    看起來是這麽簡單，天災人禍，不可避免。可為什麽後麵出現了巧合，一些何行亦不得不多想的巧合。
    雙方父母一死，留下的遺產竟然沒有一百萬，少到隻有五十萬這個數值，確切的說，是四十六萬三千七百。
    這不可能，何行亦自認他和賀信依家不是晚城非常有錢的人，但家中人脈關係，資產總額運行，絕對不止這麽點。何行亦在父母出事前一個月看過一筆父親的生意流水賬單，光是支出就有一百二十萬，匯入賬戶的錢那一定更多，因為那筆生意父親笑得特別開心，在家庭晚餐上喝了好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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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益……
    錢嘛……
    這種東西就這麽重要，會讓人走上殺人的道路。書本上沒有寫過怎麽教何行亦賺錢，上麵寫過一個四字詞語，叫，謀財害命。
    何行亦很傷心，他從來沒有這麽傷心過，那一天，他失去了父母，賀信依也失去了父母，兩個孩子成為了互相的依靠。那天晚上，回來後的賀信依和何行亦都是麻木的，何行亦抱著賀信依哭得傷心，那是他在賀信依麵前最後一次流淚，也是那一天，何行亦向賀信依許下了承諾。
    他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沒事的，沒事的，以後我會照顧好你的，你也一定要照顧好我哦。
    他說，我向你保證，我會保護好你的，我是你的家人，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
    他說，我們要好好的，一起長大，爸爸媽媽會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們的，他們一直都在，在守護我們，現在，該我了。
    人啊，總是不甘平凡。
    可是，平凡才是最大的幸福。
    有些人很難得到滿足，但有些人，他們隻需要一顆糖，一句話，甚至一個微笑，就能滿足了。
    在沒有遇見雨夜之前，何行亦也不甘平凡，他像一隻蝸牛，一步一步往上爬，向太陽照射的光前進，賀信依就是他的動力。
    可是，他卻很少看見賀信依開心，直到有了雨夜這個朋友，這個是朋友卻更像是家人的孩子，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故事的齒輪，才開始轉動。
    誰都不知道何行亦背地裏有多努力，一直開玩笑說賀信依網吧倒閉了，就讓何行亦養著，反正何行亦不差這點錢。事實上的確如此，何行亦他很有錢，很有勢力，地位也不是什麽平平無奇的物流倉庫高管。
    這些年，何行亦調查過那場意外，回憶一下……大雨天，回去城市的路，一輛國產小轎車，一條修建不超過十年的公路，兩對父母，四個人。開車的是賀信依的父親，他開車最穩妥，所以是首選。車速不快，四個人都有係安全帶，沒有山體滑坡，沒有道路施工，沒有地麵路段小心打滑。
    據說是車子拐彎，沒有拐好，刹不住，翻車了，恰巧前方公路外的地勢落差大，下麵都是石頭之類的堅硬物體，國產車再怎麽耐砸，裏麵的人也遭不住。
    四個人無一幸免，頭破血流，當場死亡。
    這種爛命般的事情碰上，除了自認倒黴，沒有多餘選擇。
    沒有吧，沒有嗎？
    有！
    打電話叫他們父母的人是王家，卷走錢跑路的是白家，落井下石的是夜家，去製造商業麻煩的是喬家。
    要付出代價的，一個也逃不了！
    隻是，最近何行亦真的有些累了，一些執著的事情，他沒有進行下去了。
    兩個好兄弟喜歡的姑娘都算是擦邊了，白露是白家旁係，這個還好，關係不大，路穀護著，加上自己的能力，可以處理妥當。夜雨是夜家二小姐，雖然是私生女，但也是夜家老爺子認進門的孫女。夜家的事情複雜，尤其是雨夜還搭了進來，這一步特別難走。
    雨夜的思維能力比較特別，如果何行亦繼續主導暗地裏自己下的這盤棋，會亂，會不知道怎麽下。
    雨夜入局了。
    主導權，似乎……落在了雨夜手裏。
    雨夜也算是何行亦的一步棋，那麽，想一想……好兄弟雨夜，你，要怎麽把這盤棋好好贏下來呢？
    雨夜從夜雨那兒獲得哪些有用信息？
    何行亦執棋結束，接下來執棋交給雨夜了。
    回憶到此為止。
    思考結束。
    何行亦睜開眼睛。
    陽台外，雨還在下，下得好大。
    “不知道他們吃飯了沒？”何行亦喃喃自語，“希望他們有帶傘。”
    ……
    “你有帶傘嗎？老夜。”
    “你說呢，東西不都在保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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