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玉皇大帝張興東廚房的銅勺轉世投胎成為歌唱家童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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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音渡世
    一、紫霄宮遺響
    紫霄宮的晨鍾剛撞過第三響時,張興東正用那柄黃銅湯勺攪著丹爐下的炭火。勺子把手上纏著的雲紋已被摩挲得發亮,邊緣處泛著溫潤的金光——這是三界中獨一份的仙銅所鑄,當年老君煉丹時多煉了一塊,隨手捏成湯勺送給他當賀禮,算來已有三千七百二十載。
    \"陛下,瑤池的蟠桃宴還差最後一道"九轉琉璃羹"呢。\"禦廚總管捧著玉碗候在一旁,額上滲著細汗。今日宴請的是西天諸佛,稍有差池便是天規難容。
    張興東嗯了一聲,手腕輕轉。銅勺在玉鍋中劃出半道弧線,勺沿觸到鍋壁時發出清越的嗡鳴,震得灶台上的琉璃盞都輕輕顫了顫。這聲音裏藏著玄機,三千年來他調弄仙饌,全靠這銅勺的震顫判斷火候,勺鳴如龍吟便是正好,若似蜂鳴則需添火,若像枯葉摩擦...那便是要出亂子了。
    可今日的嗡鳴有些異樣。銅勺剛碰到羹湯,竟發出細碎的顫音,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敲擊內壁。張興東皺眉細看,勺底不知何時凝了顆水珠,晶瑩剔透,卻不似凡水——那是昨夜他批閱地府卷宗時,不慎滴落的一滴仙淚。
    \"怪哉。\"他將勺子往玉架上一擱,水珠卻順著勺柄滾進炭火裏。滋啦一聲輕響,騰起的青煙竟化作人形,隱約是個女子的輪廓,在灶台邊盤旋三匝,最後鑽進銅勺的雲紋裏不見了。
    \"陛下?\"總管怯生生地問。
    張興東望著銅勺上突然亮起的雲紋,指尖在勺沿敲了敲。往日渾厚的回響變得清脆,像被什麽東西剖去了內裏的沉韻。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觀音大士說過的話:\"器物有靈,久伴仙側必生慧根,若沾了七情六欲,便要曆劫去了。\"
    那天的蟠桃宴終究是圓滿收場,隻是宴席散後,張興東回到廚房,發現玉架上空空如也。灶台上留著半片雲紋殘片,泛著最後一點微光,像誰的歎息凝成了實質。
    二、人間初啼
    康熙二十三年的江南,暮春時節總飄著黏膩的雨。蘇州童家的繡坊裏,老板娘正咬著牙用力,穩婆抱著個紅繈褓出來時,雨恰好停了。
    \"是個女娃,哭聲亮得很!\"穩婆掀開繈褓,那嬰孩不哭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房梁。梁上掛著串黃銅鈴鐺,是童老板去年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據說是前朝宮裏流出來的物件。
    這女娃便是童麗。別家孩子學說話時還含混不清,她卻能把繡坊裏的絲線顏色分得清清楚楚,尤其愛聽銅鈴鐺的響聲。有時童老板用銅剪子絞絲線,她就趴在桌邊咯咯笑,剪子開合的頻率竟和她的笑聲完全合拍。
    七歲那年,蘇州城來了個戲班。童麗偷偷跑到後台,正撞見花旦對著銅鏡吊嗓。那花旦唱的是《遊園驚夢》,\"原來姹紫嫣紅開遍\"剛出口,童麗突然跟著哼起來。她沒學過戲,調子卻比花旦還穩,尾音處帶著點奇異的顫音,像銅器被輕輕敲擊後的餘韻。
    班主聽見了,驚得手裏的馬鞭都掉了。他蹲下來打量這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見她脖子上掛著片月牙形的銅片——是童老板從舊貨攤換來的,說是能辟邪。\"這嗓子是老天爺賞飯吃啊。\"班主捋著胡子歎道,\"可惜了,是個女兒家。\"
    童麗不懂什麽叫可惜,隻覺得唱戲時嗓子裏像有股暖流在打轉。她把那片銅片貼在喉間,唱出來的調子就格外清亮。有回她在河邊練嗓子,水麵上的浮萍竟隨著她的歌聲起伏,驚得漁翁以為是河神顯靈。
    十五歲那年,童麗已經是蘇州城裏小有名氣的歌妓。她不唱靡靡之音,專愛唱那些蕩氣回腸的曲子。有次唱到\"大江東去\",手裏的銅酒壺突然裂開細紋,酒液淌出來在桌上匯成蜿蜒的河,竟和她唱的韻律分毫不差。
    台下有個白胡子老道突然站起來,指著她脖子上的銅片道:\"此乃仙銅所化,沾染了凡塵氣,再唱下去怕是要傷及本源。\"
    童麗沒當回事,可當晚就發起高燒。夢裏總看見雲霧繚繞的宮殿,有個穿龍袍的人在灶台前攪著什麽,手裏的勺子和她脖子上的銅片一模一樣。
    三、金聲玉振
    乾隆年間的京城,最紅的歌者莫過於童麗。她不再是蘇州城裏的小歌妓,而是被王爺請到府中演唱的清倌人。聽她唱歌的人都說,這嗓子像是用玉石磨過的銅鍾,低音時沉得能鎮住心脈,高音時亮得能穿透雲層。
    有次在圓明園的水榭上,童麗唱《霓裳羽衣曲》。剛唱到\"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湖麵突然騰起白霧,霧裏隱約有仙樂相合。坐在主位的乾隆皇帝撫掌大笑:\"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可童麗卻日漸消瘦。她總在夜裏咳血,太醫診脈後隻說是憂思過度,開些溫補的方子也不見效。貼身丫鬟發現,她脖子上的銅片越來越暗,邊緣處甚至開始剝落。
    \"姑娘,這物件怕是不祥。\"丫鬟想把銅片摘下來,卻被童麗死死按住。她總覺得這銅片連著自己的命,夜裏做夢時,那穿龍袍的人總在霧裏對她說:\"渡完這劫,便可歸位。\"
    真正出事是在中秋夜。和珅請童麗到府中唱曲,賓客滿座,其中有個西域來的喇嘛,盯著童麗脖子上的銅片直皺眉。一曲唱罷,喇嘛突然站起來:\"此女身懷異寶,卻用之不當,再唱下去便是魂飛魄散!\"
    眾人嘩然,童麗卻隻覺得嗓子裏像吞了火炭,咳出來的血濺在銅片上,竟滋滋地冒起白煙。銅片裂開一道縫,裏麵飄出縷青煙,在空中凝成半把勺子的形狀,轉瞬又散了。
    那晚童麗大病一場,醒來後再也唱不出聲音。王爺府裏的人都說她是得罪了神靈,把她趕了出去。童麗回到蘇州老家,繡坊早已易主,她隻能在河邊搭個草棚,靠著替人縫補度日。
    有天傍晚,她坐在河邊發呆,手裏摩挲著那片隻剩半截的銅片。夕陽把河水染成金紅色,遠處傳來貨郎的銅鈴聲。她突然想開口跟著哼唱,喉嚨裏竟發出微弱的調子,像生鏽的銅器被重新敲響。
    四、銅魂歸位
    道光年間的一個雪夜,童麗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嫗。她住在破廟裏,懷裏總揣著個布包,裏麵是那片早就看不出原樣的銅片。
    有個說書先生常來廟裏避雪,聽她說起年輕時的往事。\"您老說那嗓子是天上給的?\"先生呷著熱茶笑,\"我看倒像是您自己練出來的。\"
    童麗搖搖頭,把銅片貼在耳邊。別人什麽也聽不見,她卻能聽見細微的嗡鳴,和當年紫霄宮裏玉鍋的震顫一模一樣。\"快了,就快回去了。\"她喃喃自語。
    除夕夜,破廟裏來了個穿青衣的小吏,說是奉了上司之命請她去唱曲。童麗本想拒絕,可小吏拿出的酬勞竟是一串黃銅鈴鐺,鈴鐺的紋路和她小時候見過的那串分毫不差。
    她跟著小吏走到城郊的宅院,院裏擺著一桌酒席,主位上坐著個麵生的老者,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錦袍。\"老夫人,聽聞您年輕時有副好嗓子。\"老者倒了杯酒,\"能否唱支《逍遙遊》聽聽?\"
    童麗握著那串鈴鐺,突然覺得渾身暖融融的。她清了清嗓子,開口時自己都愣住了——那聲音清亮如昔,甚至比年輕時更添了幾分厚重,每個字都像銅鍾落地,震得窗欞上的積雪簌簌往下掉。
    一曲唱罷,老者撫掌大笑:\"三千年了,你的銅魂總算練得圓滿。\"他抬手一揮,滿院的景物突然散開,露出雲霧繚繞的宮殿,正是童麗夢裏見過的地方。
    灶台上的玉鍋還冒著熱氣,旁邊的玉架上空空如也。老者變回龍袍加身的模樣,正是張興東。他從童麗手裏接過那片銅片,往玉鍋裏一扔。滋啦一聲,銅片化作流光,在鍋裏凝成柄黃銅湯勺,雲紋流轉,比當年更添了幾分溫潤。
    \"你本是仙銅所鑄,因沾了我的仙淚才入輪回。\"張興東拿起湯勺,在鍋裏輕輕一攪,\"人間百年,你用嗓子渡化眾生,也渡了自己的塵緣。\"
    童麗看著自己漸漸變得透明的手,突然想起那些唱過的曲子,那些聽過她歌聲的人,那些在歲月裏磨出的傷痕。原來每一聲吟唱都是在淬煉銅魂,每一滴心血都是在填補仙骨。
    \"陛下,\"她最後望了眼那柄銅勺,\"凡間的歌聲,比仙樂好聽呢。\"
    張興東沒說話,隻是用銅勺舀了勺羹湯。勺沿碰到嘴唇時,他仿佛聽見遙遠的人間,有個女子正唱著《霓裳羽衣曲》,尾音處帶著點奇異的顫音,像極了三千年前景德鎮的雨,敲在銅器上,叮叮當當,落進了時光深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