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天宮酒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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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酒教主
淩霄寶殿的玉磬剛敲過五更,玉皇大帝張興東卻還支著胳膊坐在九龍榻上,龍袍下擺沾著的酒漬還沒幹透——那是昨夜夢裏,小叔張不棟硬塞給他的一碗“醉仙釀”,此刻回想起來,舌尖似乎還留著幾分辛辣的暖意。
殿外的仙霧被朝陽染成金粉,值夜的仙官捧著拂塵立在階前,連睫毛都不敢顫動。自張興東接掌天帝之位百餘年,向來是晨鍾一響便臨朝,從未有過這般賴床的模樣。龍帳裏漏出的龍涎香混著一絲奇異的酒香,讓侍立的仙官們都暗自納悶:陛下昨夜莫非飲了仙酒?
“陛下?”太白金星輕叩玉階,聲音裏帶著幾分試探,“王母娘娘差人來問,今日蟠桃宴的席麵排布,是否要按往年規製來辦?”
張興東這才掀了龍帳,眼底還帶著幾分宿醉般的恍惚,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那帶扣上的蟠桃園紋樣,竟讓他想起夢裏張不棟腰間係著的粗布酒葫蘆。“蟠桃宴先緩一日,傳朕旨意,今日朝會延後一個時辰。”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外,“金星留下,其餘人各司其職。”
仙官們悄然退去,淩霄寶殿裏隻剩兩人。張興東走到殿中那尊白玉釀泉旁,指尖沾了點泉水,卻沒喝,隻是望著水麵倒影出神:“昨夜朕做了個怪夢,夢見了凡間的小叔,張不棟。”
太白金星撚著胡須的手猛地一頓,眼中閃過詫異:“張不棟?便是當年在凡間鎮上開酒肆,總偷給陛下塞米酒的那位?臣記得他仙逝後入了輪回,怎會出現在陛下夢中?”
“何止出現。”張興東苦笑一聲,指尖在泉麵上劃出漣漪,像是在描摹夢裏的景象,“他穿著件繡滿酒壇紋樣的紅袍,頭頂還歪戴個鑲著瑪瑙的酒葫蘆冠,手裏舉著塊鎏金牌匾,上麵寫著‘天宮酒席教教主’。還拉著朕的手說,以後天宮所有宴席,都歸他管,保準讓眾仙吃得舒坦、喝得盡興。”
太白金星的臉色瞬間變了。天宮宴席曆來由食神與酒仙共同執掌,從蟠桃宴到中秋宴,規製都是上古傳下的,別說凡人魂魄,就是金仙也不敢輕易改動。可張興東的夢境素來與天機勾連——百年前他夢到凡間河堤潰決,三日後人間果然洪水泛濫,絕非虛妄。
“陛下可還記得,夢裏張不棟還說了些什麽?”太白金星往前湊了兩步,聲音壓得更低。
張興東閉眼回想,夢裏的場景立刻清晰起來:那是淩霄寶殿旁的通明殿,往日裏用來堆放祭祀禮器的地方,此刻竟擺滿了酒壇與食盒。張不棟踩著個木凳,正指揮著幾個仙童往案上擺碟子,粗布酒葫蘆在腰間晃來晃去:“興東啊,你瞧瞧這蟠桃,往年都擺得跟石頭似的,涼冰冰的沒人吃,俺讓仙童先蒸半刻鍾,再澆上蜂蜜,保準甜到心坎裏!還有這仙酒,往年都裝在玉壺裏,喝著沒滋味,俺給換了粗陶碗,倒酒時能濺起酒花,喝著才夠勁!”
“他還拉著朕嚐了碗新釀的‘流雲酒’,說這酒是用天河的水、瑤池的荷瓣釀的,喝了能解仙官們的公務煩憂。”張興東睜開眼,眼底滿是困惑,“可朕查遍天宮典籍,從未有過‘天宮酒席教’的名目,更別說讓凡人魂魄當教主。這夢,到底是吉是凶?”
太白金星沉吟片刻,忽然抬頭:“陛下,不如隨臣去通明殿看看。若夢兆屬實,那裏或許真有異動。”
兩人駕著祥雲往通明殿飛去。沿途的仙樹綴滿了霞光,可張興東卻沒心思欣賞——他滿腦子都是張不棟的模樣。當年他還是凡間孤兒,被張不誠大伯收養後,常去小叔張不棟的酒肆幫忙。張不棟沒別的本事,就是會釀酒、會做菜,一碗米酒配碟醬牛肉,總能讓他忘了寄人籬下的委屈。張不棟總說:“吃飯喝酒就得舒坦,要是拘著規矩,還不如啃樹皮。”
通明殿的朱漆大門虛掩著,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酒香。推開門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往日冷清的大殿裏,竟真的擺滿了酒壇與食盒,幾個仙童正圍著個木凳忙前忙後,而木凳上坐著的,正是穿著紅袍、歪戴酒葫蘆冠的張不棟。
“喲,興東你來啦!”張不棟一見他,立刻從木凳上跳下來,手裏還端著個粗陶碗,“快嚐嚐俺新釀的流雲酒,剛濾好的,還熱乎著呢!”
張興東僵在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太白金星更是驚得胡須都抖了:“你……你怎會在此處?這裏是天宮重地,凡人魂魄豈能擅闖?”
張不棟撓了撓頭,把粗陶碗塞到張興東手裏,憨笑道:“昨日有個穿白胡子的老神仙找俺,說天宮的宴席太悶,眾仙都不愛吃,讓俺來當這個酒席教教主,好好改改規矩。還說俺懂‘吃酒的心意’,比那些隻講規製的仙官強。”
他指了指案上的蟠桃,又指了指酒壇:“你看這蟠桃,俺讓仙童蒸了半刻鍾,軟乎乎的,老神仙們牙口不好也能吃;這仙酒換了粗陶碗,喝著有煙火氣,不像往日那樣冷冰冰的。俺還琢磨著,以後宴席上別總擺那些山珍海味,加點凡間的小菜,比如醬牛肉、鹵花生,眾仙吃著也新鮮。”
張興東捧著粗陶碗,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他低頭抿了一口酒,清甜中帶著荷香,果然比往日玉壺裏的仙酒多了幾分暖意。這時,殿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食神與酒仙匆匆趕來,一見殿內的景象,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張不棟!你乃凡間魂魄,竟敢擅闖通明殿,改動天宮宴席規製,可知罪?”食神上前一步,手中的玉勺泛著寒光。
酒仙也皺著眉:“天宮宴席乃上古傳下的規製,豈容你一個凡人隨意改動?陛下,此人妖言惑眾,當即刻逐出天宮,打入輪回!”
張不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往後退了半步,攥著酒葫蘆的手微微發白。張興東卻抬手攔住了食神與酒仙,目光落在案上的蟠桃與酒碗上:“兩位仙卿稍安勿躁。昨日朕夢見小叔任酒席教教主,今日通明殿便有此異動,想必是上天之意。不如先試試小叔改的宴席,若眾仙不喜,再議不遲。”
食神與酒仙對視一眼,雖不情願,卻也不敢違逆天帝旨意。張興東轉頭看向張不棟,眼中帶著笑意:“小叔,今日便按你的想法,擺一桌宴席,朕與金星、食神、酒仙先嚐嚐。”
張不棟立刻來了精神,擼起袖子指揮仙童:“快,把蒸好的蟠桃端上來,再切碟醬牛肉,鹵花生也擺上!流雲酒再溫半刻鍾,別太燙!”
不多時,一桌宴席便擺好了。蒸得軟糯的蟠桃澆上蜂蜜,醬牛肉切得厚薄均勻,鹵花生顆顆飽滿,粗陶碗裏的流雲酒泛著淡淡的霞光。張興東拿起一塊蟠桃,入口甜軟,果然比往日冰涼的蟠桃好吃得多。太白金星嚐了口醬牛肉,眼中閃過驚喜:“這味道,竟有凡間的煙火氣,倒比天宮的玉露瓊漿多了幾分滋味。”
食神皺著眉嚐了口酒,臉色漸漸緩和;酒仙吃了顆鹵花生,也沒再反駁。張不棟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們:“咋樣?俺沒騙你們吧,吃飯喝酒就得舒坦,規矩太多,反倒沒了樂趣。”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王母娘娘的聲音:“聽聞通明殿有新奇宴席,哀家也來湊湊熱鬧。”眾人轉頭看去,王母娘娘帶著幾位仙子走進殿中,目光落在案上的宴席上,眼中閃過好奇。
張不棟連忙上前,又端了個粗陶碗,倒上流雲酒:“娘娘,您嚐嚐俺釀的酒,喝著暖和。”王母娘娘接過酒碗,抿了一口,眼中頓時露出笑意:“這酒倒有意思,比往日的仙酒多了幾分鮮活。”
眾人圍坐在一起,吃著改良後的宴席,原本拘謹的氣氛漸漸變得熱鬧。食神與酒仙也放下了成見,開始與張不棟討論如何改進其他菜式;王母娘娘甚至提議,下次蟠桃宴,便按張不棟的想法來辦。
宴席過半,張不棟忽然歎了口氣,對張興東說:“興東啊,俺知道自己是凡人魂魄,不能總待在天宮。這酒席教教主,俺當幾天過過癮就成,等下次蟠桃宴辦完,俺就去輪回。下輩子俺還想開酒肆,看著客人們吃得舒坦、喝得盡興,就挺好。”
張興東心中一酸,握著他的手:“小叔,若你想留,朕可奏請上天,讓你留在天宮……”
“不了不了。”張不棟擺擺手,笑容依舊憨厚,“俺還是喜歡凡間的日子,有煙火氣。天宮雖好,可沒了街坊鄰居來打酒,總覺得少點啥。”
幾日後,蟠桃宴如期舉行。通明殿裏擺滿了改良後的宴席,蒸蟠桃、醬牛肉、鹵花生,粗陶碗裏的流雲酒香氣四溢。眾仙們一改往日的拘謹,舉杯暢飲,歡聲笑語不斷。連平日裏最嚴肅的太上老君,都端著粗陶碗,與張不棟討論起釀酒的訣竅。
宴席結束後,張不棟站在通明殿前,望著天邊的晚霞,對張興東說:“興東,俺該走了。以後天宮的宴席,你多讓食神他們加點凡間的滋味,別總拘著規矩。”
張興東點點頭,眼中泛起淚光:“小叔,俺知道了。你放心,朕會記得你的話,讓天宮的宴席,永遠有煙火氣。”
張不棟笑了笑,從腰間解下酒葫蘆,遞給張興東:“這個給你留個念想,想俺了,就倒點酒嚐嚐。”說罷,他的身影漸漸變淡,化作一縷霞光,消失在天際。
張興東握著酒葫蘆,站在通明殿前,望著眾仙散去的方向,心中忽然明白:所謂天宮規製,從來不是冰冷的條框,而是讓眾仙舒心、讓人間溫暖的心意。就像小叔釀的酒,粗陶碗盛著的,不隻是酒香,還有凡間的煙火氣,還有那份最樸素的“讓每個人都舒坦”的心意。
此後百年,天宮的宴席再也沒有恢複往日的刻板。食神總會在宴席上加入凡間的菜式,酒仙也改用粗陶碗盛酒,而通明殿裏,永遠留著一個空木凳,木凳旁放著個粗陶碗——那是屬於天宮酒席教教主張不棟的位置。
每當有新仙入職,張興東都會指著那個木凳,講起小叔的故事,講起那碗帶著煙火氣的流雲酒。而他腰間的酒葫蘆,也成了天宮的一段傳奇——據說每當月圓之夜,輕輕搖晃酒葫蘆,就能聞到凡間酒肆的香氣,聽到張不棟憨厚的笑聲:“興東啊,今日的酒,夠不夠勁?”
淩霄寶殿的晨鍾再次響起,新的一天開始了。張興東整理好龍袍,大步走向殿中。他知道,還有很多關於“心意”的事要做,還有很多溫暖要傳遞給三界。而小叔留下的煙火氣,會像天邊的霞光,永遠照亮天宮的每一場宴席,照亮他守護三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