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神殿殘破的穹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石羽望著冥河消失的方向，指節微微發顫——方才動用天道之力抹除記憶，到底還是耗空了他大半精神力。
    郭靈萱的指尖還停在他手腕的脈門上，體溫透過衣袖傳來，像團小火苗。
    "盟主！"
    急促的呼吸撞破夜色。
    石羽抬頭，正見冥河去而複返。
    這男人的玄色外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玉佩撞出清脆的響，可那雙眼卻像淬了毒的刀，直勾勾釘在石羽心口。
    "好個石盟主，"冥河一步步逼近，嘴角扯出冷笑，"方才抹我記憶時倒威風，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他的目光掃過石羽微晃的身形，又落在郭靈萱攥著符籙的手上，"怎麽，想靠這破陣自保？"
    石羽喉間泛起腥甜，卻故意踉蹌半步，聲音壓得虛浮："靈萱，啟動防禦陣法。"
    話音未落，冥河的腳步果然頓住。
    他盯著地麵——那些被歲月磨得模糊的陣紋，此刻正隨著石羽的話泛起幾絲微光，像將熄的燭火。
    郭靈萱指尖的符籙"唰"地展開，是她昨夜在藏書閣翻了半宿古卷才臨摹出的"鎮靈符"，此時拍在陣紋中央，金芒乍現又迅速暗下去，倒真像強弩之末。
    "就這？"冥河嗤笑，玄色衣袖一振，周身騰起幽藍鬼火。
    他修煉的"幽冥引"本就屬陰，此刻鬼火裹著腐臭，將神殿內的月光都染得發青，"你當我是剛入練氣的毛頭小子？"
    石羽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
    他能感覺到，那縷在識海溫馴盤旋的淡紫光芒，此刻正隨著陣紋的微光輕輕震顫——方才抹除記憶時，天道碎片與他的精神力有了更深的契合，而這殘破的陣紋，竟隱隱和那力量產生了共鳴。
    "這陣紋不尋常。"
    玄冥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這守了幽冥深淵千年的老者，此刻正俯身盯著地麵，指節叩了叩青石板，"紋路走的是"鎖天訣"的逆脈，我在古籍裏見過——上古大神封印混沌凶獸時，用過類似的陣基。"
    冥河的鬼火晃了晃。
    他修煉的功法本就對古物敏感，這才注意到那些被磨平的刻痕裏，竟藏著幾絲若有若無的法則之力。
    可下一刻他便冷笑："再古老的陣紋，沒了靈脈支撐也是廢鐵！"話音未落，他已欺身到石羽三步之外，鬼火凝成利爪，直取咽喉。
    石羽不退反進。
    他迎著鬼火衝上前，右手的淡紫光芒突然暴漲——這是他賭的，賭天道碎片能借陣紋的餘韻，將他體內翻湧的力量導出去。
    果然，當那縷紫光觸到地麵陣紋的瞬間，整座神殿都震顫起來！
    "嗡——"
    青石板下傳來悶響。
    原本暗淡的陣紋如被點燃的星圖，金紅兩色光芒順著刻痕瘋漲，在石羽腳下形成直徑十丈的光陣。
    冥河的鬼火利爪剛觸及光陣邊緣，便像被無形的手攥住，"哢嚓"碎成光點。
    他整個人被吸力扯得踉蹌，玄色外袍獵獵作響，竟連半步都挪不動。
    "你......你動了陣紋核心？"冥河瞳孔驟縮。
    他能感覺到，這看似殘破的陣法此刻正抽取著他的靈力，像張無形的網，將他的修為壓到了金丹初期。
    石羽額頭滲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知到，陣紋的力量正順著腳底往體內湧，與天道碎片的能量交織成暖流淌過經脈。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引導兩種力量融合，雖疼得幾乎咬碎後槽牙，卻也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陣紋的脈絡——那些被歲月侵蝕的刻痕裏，竟藏著九道未完全損毀的靈樞。
    "最多一炷香。"郭靈萱突然開口。
    她不知何時取出了郭氏家傳的"測靈盤"，青銅盤上的指針正瘋狂旋轉，"陣紋損毀太嚴重，靈樞隻能支撐半炷香......"她抬眼看向石羽，眼底閃過一絲擔憂，卻又迅速被信任填滿，"但足夠你做很多事。"
    石羽衝她微不可察地點頭。
    他能感覺到，陣紋的吸力正在減弱——畢竟是殘破的古陣，無法長久運轉。
    而冥河此刻雖被壓製，卻已開始瘋狂掙紮，鬼火在周身凝成盾牌，正一寸寸往外推那無形的束縛。
    "好個石盟主，"冥河的聲音因用力而發顫，"竟能激活上古陣紋......但你以為這樣就能贏我？"他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震得穹頂落灰，"我早說過，你動了天道碎片，就該想到會有什麽代價！"
    話音未落，他從懷中掏出塊巴掌大的漆黑令牌。
    令牌表麵浮著血色咒文，湊近了能聽見細碎的嗚咽，像有無數冤魂被封在其中。
    "噬魂令！"玄冥的聲音陡然拔高，"這是幽冥深淵最底層的禁物，你......你從哪弄來的？"
    冥河沒有回答。
    他將令牌狠狠砸向陣紋中心。
    刹那間，黑霧如活物般從令牌中湧出，裹著腐臭和怨毒，瞬間吞沒了半座光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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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穩定的金紅光暈開始劇烈顫抖，幾處靈樞"哢嚓"斷裂，石羽隻覺心口一悶，喉間的腥甜再也壓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這令牌能吞噬一切法則之力。"冥河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帶著幾分解脫的癲狂，"你那什麽天道碎片，在噬魂令麵前就是盤菜！
    等它吞了碎片......"
    石羽抹了把嘴角的血。
    他能感覺到，那縷淡紫光芒正在黑霧中掙紮，像被狼群圍住的幼獸。
    更糟糕的是，黑霧竟順著他與陣紋的聯係，開始侵蝕他的識海——太陽穴突突地跳，眼前的景物都泛起重影。
    "靈萱！"他咬著牙喊，"去斷後三靈樞的連接！快！"
    郭靈萱的身影瞬間動了。
    她從袖中抖出三枚菱形玉片，那是郭氏家族專為修複陣法特製的"補靈玦"。
    玉片精準地落在後三處靈樞斷裂點，淡青色靈光流轉，暫時穩住了陣紋的崩潰。
    "沒用的！"冥河的笑聲更刺耳了，"噬魂令吞完碎片，下一個就是你們！"
    黑霧仍在擴散。
    石羽望著被吞噬的光陣邊緣，突然注意到，那縷淡紫光芒在掙紮時，竟牽引著黑霧中的某些暗紋——像是某種更古老的符文，被噬魂令的黑霧覆蓋了。
    他瞳孔微縮，突然福至心靈："天道碎片在引導我......"
    他咬開指尖，鮮血滴在陣紋中心。
    淡紫光芒順著血珠竄入陣紋，竟在黑霧中撕開道細小的裂縫。
    石羽趁機將精神力全部注入那裂縫，能清晰"看"到，裂縫後的黑霧裏，藏著噬魂令的核心——塊指甲蓋大的黑晶，正瘋狂吞噬著天道之力。
    "給我......碎！"
    石羽低喝。
    淡紫光芒驟然暴漲，如利箭穿透黑晶。
    黑晶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紋，黑霧頓時一滯。
    可不等他鬆口氣，黑晶突然爆炸，更濃鬱的黑霧如潮水般湧出，瞬間吞沒了整座光陣！
    "盟主！"郭靈萱的驚呼被黑霧淹沒。
    石羽隻覺被人狠狠撞了胸口，整個人飛出去撞在神殿石柱上，眼前金星直冒。
    等他勉強睜眼，就見冥河站在黑霧中央，渾身浴血卻笑得分外猙獰，而原本穩定的陣紋此刻隻剩零星光點，像將滅的燈。
    黑霧仍在擴散，正吞噬著最後幾縷陣紋的光芒。
    石羽望著那團不斷膨脹的黑暗，忽然想起玄冥說過的話——天道不會輕易讓法則之力落在凡人手裏。
    此刻他終於明白，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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