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寂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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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喂——"寧識結結實實摔了個四腳朝天,疼得齜牙咧嘴。那邊坨坨和浮華盡一落地又掐上了,你撓我一下我戳你一劍,好不鬧騰。
寧識一向愛縱容孩子,此刻也懶得管了,揉著屁股打量四周。
入眼盡是晶瑩寒冰,呼出的白氣瞬間就凝成霜花。寧識越走越喘不上氣,眼前一陣陣發黑。就在她快要撐不住時,忽然聽見幽幽的歌聲飄來:
"月照冰崖三千年..."
"劍魄塵封誰人見..."
那調子又輕又柔,卻聽得人心裏發酸。像是娘親哄孩兒的搖籃曲,又像是什麽了不得的預言。
寧識瞳孔驟縮——冰麵倒映中,竟浮現出一幅駭人景象:
素衣女子跪坐在屍山血海間,青絲散亂如瀑。她正用染血的衣袖,一寸寸擦拭著手中猩紅的長劍。每擦一下,劍身就發出淒厲的嗡鳴,像是垂死之人的嗚咽。
"姑娘?"寧識伸手去碰,指尖卻穿透幻影。那女子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的血珠,麵容卻始終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淚霧。
"吱吱!"坨坨突然發瘋般撕扯寧識的衣擺,浮華盡也"錚"地橫在她頸前。可寧識就像被魘住了,直勾勾盯著女子染血的指尖——那裏正緩緩升起一把極漂亮的劍。
"嘶——"脖頸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寧識猛然回神。坨坨正死死叼著她的後頸肉,小爪子慌亂地拍打她的臉頰。
"我這是..."寧識茫然四顧,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置身幽深冰洞。麵前矗立著一堵晶瑩剔透的冰牆,寒氣森森。浮華盡懸在她身側,劍身微微震顫,發出警惕的嗡鳴。
方才那血染素衣的女子呢?寧識下意識撫上冰牆,指尖觸及的刹那——"錚!"冰牆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劍鳴,震得整座山洞簌簌落霜。
寧識"唰"地拔出佩劍,劍尖直指冰牆:"何人作祟?!"聲音在冰洞中蕩出層層回音。
浮華盡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它感應到了!冰牆後那抹與它同源的氣息!
"錚!"浮華盡猛地撞向寧識手腕,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寧識會意,凝氣於劍,寒光閃過——"轟隆!"冰牆應聲炸裂,碎冰如星辰四濺。
煙塵散盡後,一柄通體澄澈的靈劍靜靜懸浮空中。劍身似萬年玄冰雕琢,內裏卻流淌著淡紫色的光痕,如煙似霧,時而化作遊魚,時而舒展如柳,美得令人屏息。
劍身縈繞的寒氣如煙似霧,靠近時連睫毛都凝上霜花。那淡紫光痕流轉間,竟映出萬千星河倒影,仿佛將整片夜空都封存在冰晶之中。
寧識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指尖懸在劍前三寸時,劍身突然"錚"地清鳴。一道冰藍電弧倏地竄上她指尖,霎時遊走全身——
"啊!"她輕呼出聲,卻見靈劍竟主動傾斜劍柄,恰落入她掌心。觸碰的刹那,劍身紫芒大盛,光痕如活物般纏繞上她手腕,在肌膚表麵勾勒出繁複的古老劍紋。
刹那間,滔天殺意如血海倒灌!寧識眼前炸開無數猩紅幻象——斷肢殘骸、哀嚎亡魂、燃燒的城池...仿佛有千萬隻鬼手正撕扯她的神魂!
"錚——!"浮華盡暴起發難,迸發耀目金芒,硬生生斬斷那道血色"裝什麽凶神惡煞!"它氣呼呼地擋在寧識身前,"再碰她一下試試?本盡把你剁成冰渣泡茶喝!"
寧識踉蹌跪地,冷汗浸透後背。她盯著仍在嗡鳴的靈劍,指尖發顫——誰能想到這冰晶般剔透的劍身裏,竟封印著如此駭人的修羅地獄?
寧識咬破舌尖定了定神,再次朝靈劍伸出手:"剛才是你在召喚我對嗎?"
靈劍突然爆發出刺目寒光,寧識眼前一花,隻聽見腦海中響起清冷女聲:"吾名"寂聽"。"那聲音帶著亙古的寒意,"今喚汝來此,汝可願入夢?"
"等等,你和我——"寧識話未說完,就感覺天旋地轉。好家夥,這劍靈怕不是土匪轉世?寧識氣笑了:"綁架代替邀請是吧?"她擼起袖子,"待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
千年前,梵虛國
暴雨如注,慕容錦芸跪在青石板上重重叩首,額角早已磕出血痕:"求夫人開恩!女兒願入宮為婢,隻求您請太醫救救姨娘!"
梅夫人慢條斯理地撇著茶沫,透過雨簾欣賞庶女狼狽的模樣:"你娘不過是個漠羌罪奴,靠著下作手段懷了你這賤種..."她突然將滾茶潑在慕容錦芸手背上,"她也配請太醫?"
"五小姐還是請回吧。"吳嫂把發黴的草藥扔在泥水裏,皮笑肉不笑地道:"今日能入宮隨侍大小姐左右,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造化。"
慕容錦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麵上卻綻開溫順笑意:"吳嫂說得是,錦芸...銘記夫人大恩。"
雨幕中,她捧著那包沾滿泥水的草藥踉蹌回到偏院。雪姨娘正伏在榻邊咳血,見女兒歸來剛要展顏,卻在聽聞入宮之事後駭然失色。
"芸兒!"雪姨娘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女兒衣袖,指節泛白,"慕容錦珠自幼視你如眼中釘,你此去分明是羊入虎口啊!"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血絲,"娘寧可現在就死,也不能看你落入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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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錦芸緩緩抽回衣袖,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方如梅既敢下毒毀你身子,便是鐵了心要送我入宮。留在府裏..."她指尖輕撫過母親咳血的帕子,"又有什麽活路?"
雪姨娘渾身發抖,淚水混著血沫滾落。她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怪娘沒用!當年若不是我瞎了心,憑你的才貌..."
"五小姐有什麽話還請快些說!"門外仆婦猛拍窗欞,雨水順著窗縫濺進來,"宮裏的轎子可不等人!"
“就來。請容我和母親再說最後兩句私房話。”慕容錦芸最後替母親掖了掖被角,轉身時裙擺掃過地上那包發黴的草藥。
慕容錦芸重重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女兒此去,再不能侍奉您了,姨娘善自珍重。"三個響頭震得梁塵簌簌,起身時青石板上已洇開血色。
"芸兒!"雪姨娘掙紮著滾下床榻,枯瘦的手指隻來得及抓住女兒一片衣角。裂帛聲裏,她望著那道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床榻上,雪姨娘望著漏雨的房梁癡笑。當年怎會想到有朝一日竟困死在這方寸閨閣?早知慕容忠的甜言蜜語比漠羌的風雪更蝕骨,她寧可...寧可...
簷外驚雷炸響,淹沒了她最後的嗚咽。
慕容錦芸隻拎著個單薄包袱,站在春枝苑斑駁的月洞門前最後回望。十五年的光陰,不過化作簷角幾叢枯死的瓦鬆。
"走吧。"她輕聲道,驚飛了梁上一對灰雀。
"五小姐可算來了!"錦珠的陪嫁嬤嬤提著燈籠迎來,"大小姐正等著您..."話未說完就被少女眼中的寒光懾住。
慕容錦芸撫過宮牆上的螭紋,指尖沾了層金粉。方如梅以為送進來的是羔羊?她摩唇角勾起冷笑,這深宮裏的豺狼,也該換人做了。
穿過九曲宮道時,吳嫂的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慕容錦芸臉上:"五小姐可要記牢了,您那病秧子娘親的命,可全係在您這"忠心"二字上。"她故意掐重了慕容錦芸的手臂,滿意地看著少女吃痛皺眉。
"錦芸明白。"少女垂首應答,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馴順的陰影。
吳嫂得意地扯開嗓門:"就算您僥幸懷上龍種——"她突然壓低聲音,毒蛇般耳語,"老奴親手熬的落胎藥,可比夫人賞給雪姨娘的更夠勁呢。"
慕容錦芸聞言忽然駐足,驚得吳嫂一個趔趄。卻見少女隻是俯身拾起被風吹落的絹花,輕聲道:"吳嫂教訓的是。"絹花在她掌心被捏成齏粉,簌簌落進禦溝。
慕容錦芸正暗自焦灼,忽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破空而來。隻見個雪團似的小皇子追著鎏金繡球跌跌撞撞跑來,緋色衣袂翻飛如蝶。
"六殿下當心!"七八個宮娥提著裙擺在後頭追,珠釵都跑歪了。
人群後方,華蓋下的麗人款款而行。九鳳步搖映著驕陽,每走一步都漾起香風陣陣。那婦人本蹙著眉,卻在看見孩童的瞬間化作春水:"章兒..."尾音拖得又嬌又長,活像浸了蜜。
小皇子突然在慕容錦芸跟前絆了一跤。電光火石間,少女已俯身將人扶住。
慕容錦芸眼波微轉,故意偏了半步,恰好攔住滾動的金球。她屈膝將球捧到小皇子麵前,袖口暗紋在陽光下泛著幽光:"小殿下,您的寶貝。"
左丘章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突然伸出小胖手要摸她眉間朱砂。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陣香風襲來——
"章兒!"柳妃一把攬過孩子,丹鳳眼淩厲地掃視慕容錦芸。待看清她容貌時,護甲猛地掐進掌心:這張臉...竟有三分像極了陛下書房裏的漠羌美人圖!
吳嫂嚇得魂飛魄散,拽著慕容錦芸"撲通"跪下:"回稟娘娘,這是我家夫人送來伺候珠主子的粗使丫頭!"她故意將"粗使"二字咬得極重。
柳妃的護甲突然掐住慕容錦芸下巴,蔻丹幾乎戳進她肌膚:"好個玲瓏心思!"她盯著少女眉間那點與畫像如出一轍的朱砂,聲音淬了毒,"慕容家真是美人倍出。"
"娘娘明鑒!"吳嫂額頭磕得砰砰響,"這丫頭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
"拖去水月閣。"柳妃甩袖打斷,珠翠碰撞聲裏露出豺狼般的笑,"這樣玲瓏精巧的美人就該送去風水寶地好生將養著。"
慕容錦芸被粗使嬤嬤拽著頭發拖行時,唇角卻勾起弧度。青石板上蜿蜒的血痕,恰似一條掙脫金籠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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