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賽前風雲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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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歡推開房門時,小桃正蹲在炭盆前燒信箋,見她進來慌忙起身,袖中還漏出半截染了茶漬的紙角。
"姑娘,蘇大人的賬冊抄本和周教習與忠慎堂的密信,奴婢都按您說的,用蜜水謄了三份。"小桃搓著凍紅的手,目光掃過司墨腰間的玄鐵劍,聲音壓得更低,"今早周教習屋裏的綠蘿被挪了位置,奴婢在花盆底下翻到半塊碎玉——和上個月蕭太後賞您的翡翠簪子,紋路像是一套的。"
司墨將披風掛在廊下,劍穗上的銀鈴輕響。
他伸手撥了撥炭盆裏的餘燼,火星劈啪濺起:"蘇明遠管著尚樂局的銀錢,周清是他安插在樂坊的眼線,兩人去年冬天往忠慎堂送了八車藥材。"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沈清歡案頭的琴譜嘩嘩作響,"但這些還不夠。"
沈清歡解開腕間的銀護甲,在火盆邊暖手。
她望著跳動的火苗,眼前又浮現出昨夜那半塊血布上的並蒂蓮——與她琵琶腹內的暗紋嚴絲合縫。"三日後的春宴雅集,才是關鍵。"她指尖劃過琵琶弦,第七根冰弦突然發出清越顫音,這是天音琵琶在預警。
小桃突然"呀"了一聲,指著窗外:"姑娘快看!
蘇大人的馬車進了樂坊!"
沈清歡掀開窗紙,果然見朱漆馬車停在演武堂前,車簾掀開處,一個青衫老者扶著隨從下車,鶴發銀須卻目若鷹隼。
"那是鄭承安。"司墨眯起眼,"二十年前洛陽琴會拔得頭籌的鄭樂師,後來給舒王當清客,舒王倒台後銷聲匿跡......蘇明遠竟把他請來了。"
演武堂裏很快傳來喧嘩。
沈清歡帶著小桃過去時,正見鄭樂師用玉尺敲著案幾,對麵跪著三個樂伎,其中一個眼眶通紅——是前日剛升上藝伎的阿珠。
"腕骨歪半寸,弦音便散了三分。"鄭樂師的玉尺重重砸在阿珠琵琶上,檀木琴身頓時裂了道細紋,"就這水準也配參賽?
蘇大人的銀子喂了狗不成?"
阿珠咬著唇不敢哭,指尖還沾著斷弦的血。
沈清歡正要上前,身側突然傳來低喚:"沈姑娘。"
李琴師抱著焦尾琴站在廊下,月白裙角沾了些香灰。
她生得清瘦,眉峰卻像畫過的墨線般利落:"鄭樂師來了三日,每日要挑斷三個人的琴弦。"她將焦尾琴轉向沈清歡,琴首刻著的鳳凰紋路有些模糊,"今早我替阿珠求情,他說"樂坊的水淺,容不下真鳳凰",倒像是在說誰。"
沈清歡摸了摸焦尾琴的斷紋,突然笑了:"李姐姐的琴,是貞觀年間的老物件吧?"
李琴師一怔,隨即也笑:"這琴是我師父臨終前送的,說"鳳凰涅盤,必有火劫"。"她壓低聲音,"鄭樂師總在教她們彈《玉樹後庭花》——那曲子講究柔媚,可春宴雅集的主位是長公主,她最厭靡靡之音。"
演武堂裏又傳來摔茶盞的聲音。
沈清歡望著鄭樂師拂袖而去的背影,指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琵琶:"他越是急著改別人的曲子,越說明心裏沒底。"
第二日卯時,沈清歡抱著琵琶去演武堂。
她特意換了件洗得發白的月白襦裙,發間隻插了根木簪。
推開門時,鄭樂師正端著茶看阿珠練琴,見她進來眼皮都沒抬。
"沈姑娘這是來討教?"阿珠小聲問,指尖還在抖。
沈清歡坐定,指尖剛觸到琴弦便抖了一下,冰弦"錚"地一聲走了調。
她慌忙低頭調弦,耳尖泛紅:"昨夜沒睡好......手生。"
"樂伎最忌心浮。"鄭樂師終於抬眼,語氣裏帶著幾分輕蔑,"你這琵琶倒有些意思,可惜彈的人沒魂。"他放下茶盞起身,"來,彈段《平沙落雁》我聽聽。"
沈清歡喉結動了動,指尖在弦上虛按。
第一聲出來便錯了半拍,雁鳴般的清亮音變成了啞澀的嗡鳴。
她額頭滲出細汗,越彈越亂,到最後竟斷了一根弦。
"罷了罷了。"鄭樂師甩袖冷笑,"我當沈姑娘有多大本事,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他轉身對阿珠等人道,"都看好了,這就是沒名師指點的下場。"
沈清歡攥著斷弦,垂頭時眼底閃過冷光。
她聽見身後阿珠小聲安慰:"沈姐姐別難過,鄭樂師就是嘴狠......"
"無妨。"她抬頭時又恢複了溫婉笑意,"是我技藝不精。"
傍晚回屋時,司墨正倚在廊下擦劍。
見她進來,將一個錦盒推到案上:"鄭承安十年前在揚州替鹽商辦壽宴,彈《十麵埋伏》時錯了三個音。
鹽商沒計較,他卻把陪彈的樂伎全賣去了勾欄。"他指節叩了叩錦盒,"這是他在舒王府時寫的琴譜,裏麵夾著半封給蕭太後的信。"
沈清歡翻開琴譜,果然見頁腳有朱砂小字:"太後欲以樂亂政,臣當效犬馬。"她合上本子,琵琶突然在懷中輕顫——天音琵琶又在預知情緒。
"他傲慢,所以容不得別人比他周全。"沈清歡將琴譜收進暗格,"春宴雅集的主位是長公主,她愛聽《將軍令》。
鄭樂師教她們彈《玉樹後庭花》,是想讓長公主厭棄她們,好讓蘇大人的人上位。"
司墨將劍入鞘,劍鳴如龍吟:"需要我做什麽?"
"替我查查鄭樂師這三日調過的樂器。"沈清歡摸出半塊碎玉,正是小桃今早找到的,"另外......"她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去禦藥房問問,昨日那縷黑煙,燒的是什麽。"
是夜,沈清歡坐在窗前調試琵琶。
月光透過窗紙漏進來,在琴弦上鍍了層銀。
她撥了個泛音,音色清越如鶴唳,突然——
"叮"的一聲,第七根冰弦自動顫動起來,像是有人在看不見的地方撥弄。
她按住琴弦,指尖觸到一片溫熱,仿佛有誰在透過琵琶傳遞什麽。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的一聲,驚起幾隻寒鴉。
沈清歡望著案頭的碎玉和血布,將琵琶抱得更緊。
她知道,三日後的春宴雅集,不隻是樂伎的較量。
炭盆裏的香灰簌簌落在地上,像極了未及訴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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