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絕境之下尋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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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坊外的馬蹄聲撞碎了夜的靜謐,沈清歡指尖按在琵琶弦上,弦音微顫,卻再沒了往日的清越。
天音琵琶傳來的情緒如潮水倒灌——不是恐懼,不是絕望,是更讓人窒息的麻木,像千萬人被捆住手腳,眼睜睜看著屠刀落下。
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樂坊裏最受寵的小桃被蕭太後賜了毒酒。
那姑娘臨死前攥著她的衣袖,血沫子混著話往外湧:"清歡姐...別學我...要活,就得...拉人墊背。"
那時她隻當是將死之人的胡話,此刻望著司墨染血的玄甲,望著樂坊裏縮成一團的老樂師、發抖的小樂女,突然懂了小桃的意思。
單槍匹馬的孤勇,在千軍萬馬前不過是塊薄冰。
"司墨。"她按住他要抽劍的手,掌心觸到他甲片下的溫度,"別硬拚。"
司墨的劍穗在夜風中翻卷:"你怕了?"
"我怕的是,我們死了,寧王的刀還是會砍向更多人。"沈清歡抬眼,火光裏寧王的旗子已經映出輪廓,"樂坊有三十口人,加上你帶來的十二禁軍——不夠。"
司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跟著父親上過戰場,自然明白三十對三千是什麽下場。"你想..."
"趙將軍。"沈清歡說出這個名字時,方大夫在人群裏輕輕咳嗽了一聲。
她之前替方大夫治過琵琶手的舊傷,老郎中閑聊時提過,駐紮在城南的趙懷安將軍最恨苛待百姓的權貴,上月還把寧王強征民夫的文書撕了個粉碎。
司墨皺眉:"趙將軍素不過問朝事,你如何說動他?"
"用他的命。"沈清歡的指甲掐進掌心,"寧王要的從來不是樂坊,是我懷裏這把天音琵琶,是我身上流的——"她頓了頓,想起蕭太後房裏那幅畫像,"前朝樂正的血。
可等寧王拿到他想要的,趙將軍這樣不肯屈膝的將領,就是他刀下的第二隻雞。"
遠處傳來巡夜士兵的吆喝聲,張士兵突然從牆角鑽出來,腰間的刀磕得叮當響:"寧軍的前鋒離這兒不足半裏,小的剛才偷聽他們說話,周副將說要活剮了沈姑娘!"
樂坊裏傳來小樂女的抽噎聲。
白璃突然拽了拽沈清歡的衣袖,掌心攤開一方繡帕——上麵用金線繡著隻振翅的鷹,正是趙將軍軍旗上的圖騰。
啞女仰頭,眼睛亮得像星子。
沈清歡突然笑了。
她解下琵琶遞給司墨:"你守著它,守著所有人。"又轉向方大夫,"麻煩您幫我備些金瘡藥,趙將軍的營地該有傷員。"
司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我跟你去。"
"樂坊需要你鎮著。"沈清歡抽出手,指尖拂過他臉上的血痕,"你說過,有你在就沒有絕境——現在,我要去給絕境裏添把火。"
夜霧裏,三個人影貓著腰穿過巷弄。
白璃走在最前,她的繡鞋沾著露水,卻總能避開青石板上的鬆動處;方大夫背著藥箱落在最後,每過轉角就撒把碎草藥,那是防止巡夜犬追蹤的法子。
沈清歡走中間,懷裏揣著方大夫給的易容膏,把臉抹得蠟黃,倒真像個走街串巷的藥婆。
趙將軍的營地在虎頭崖下,遠遠能看見篝火映著"趙"字旗。
沈清歡正要摸過去,白璃突然拽住她,手指在自己耳邊繞了繞——有馬蹄聲。
三人閃進柴堆後,就見兩騎快馬衝過,馬上的士兵罵罵咧咧:"周副將那狗東西,偏要我們繞遠路,說什麽防著沈清歡那小娘們使妖法!
老子倒要看看,一個彈琵琶的能翻出什麽浪——"
話音未落,馬蹄聲已遠。
沈清歡摸了摸懷裏的琵琶弦,剛才那士兵的情緒裏有股子鬱氣,是對上司的不滿。
她勾了勾嘴角,這把火,有著落了。
營門口的守衛舉著火把喝問:"什麽人?"
沈清歡掀開鬥笠,露出被易容膏塗黑的臉:"軍爺,小的是城南回春堂的,給營裏的傷兵送金瘡藥來了。"她揚了揚方大夫的藥箱,"方郎中說,趙將軍最體恤底下人,小的就是爬也得把藥送來。"
守衛的火把湊近她的臉,沈清歡感覺到他的情緒從警惕變成鬆動——是個念著家中老父的孝子。
她又補了句:"聽說營裏三隊的王二牛腿傷發作了?
他娘上個月還托我帶了包艾草。"
守衛的長矛垂了半寸:"你怎麽知道王二牛?"
"方郎中給二牛治過傷,他疼得直喊娘,小的在邊上記著呢。"沈清歡從藥箱裏摸出個紙包,"您瞧,這艾草還是新曬的。"
守衛終於放了行。
三人剛進營,就見正中央的帥帳裏透出燈光,一個穿玄色錦袍的將軍背對著他們,腰間玉牌上"趙"字在火光裏若隱若現。
"末將參見趙將軍。"沈清歡跪在帳外,聲音清亮,"民女沈清歡,求將軍救命。"
帳內的動靜頓了頓。
趙懷安轉身時,眉峰如刀:"你可知私闖軍帳是什麽罪?"
"知道。"沈清歡抬頭,鬥笠滑落,露出真容,"可民女若再晚來片刻,樂坊三十口人命,將軍的項上人頭,都要喂了寧王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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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懷安的手按上劍柄,卻在觸到沈清歡眼神的刹那頓住。
那雙眼太靜了,靜得像深潭裏沉了把刀。"你說什麽?"
"寧王要的不是樂坊,是皇位。"沈清歡解開琵琶囊,銀弦在火光裏泛著冷光,"這把天音琵琶,能引動人心,能亂軍陣腳——他要拿它做登基的賀禮。
可等他坐上龍椅,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不肯歸附的趙將軍。"
趙懷安的瞳孔縮了縮:"你如何確定?"
"蕭太後房裏有幅畫,畫裏的女子抱著和這把一模一樣的琵琶。"沈清歡指尖劃過弦麵,《有所思》的片段泄了出來,趙懷安的情緒突然翻湧——是震驚,是回憶,"那女子是前朝樂正之女,而民女...是她的外孫女。
蕭太後要的,是前朝餘孽的血;寧王要的,是前朝遺寶的力。
將軍覺得,等他們拿到這些,還會容得下眼中釘?"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李侍衛掀簾而入:"將軍,周副將的人到了虎頭崖下,說要借道追擊叛匪。"
趙懷安的目光掃過沈清歡懷裏的琵琶,又落在白璃手中的繡帕上——那上麵的鷹,正是他亡母最愛的繡樣。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帳外的刀更利:"沈姑娘,你這張嘴,當真是能把冰碴子說成暖爐。"
沈清歡站起身,琵琶弦在她掌心壓出紅痕:"將軍若信我,現在就派李侍衛帶二十人跟我回樂坊;若不信..."她望著帳外漸起的塵煙,"等寧王的刀架在脖子上時,可就沒機會了。"
趙懷安盯著她看了半盞茶的時間,突然抽劍劈斷案上的燭台。
火星濺在沈清歡裙角,她卻連眼都沒眨。"李侍衛。"他說,"帶三十個弟兄,把沈姑娘的樂坊圍起來。"又轉向沈清歡,"若你說的有半句假話——"
"民女的琵琶弦,願替將軍試刀。"沈清歡將琵琶橫在胸前,弦音清越如鶴鳴,穿透了夜的厚重。
帳外,李侍衛已經帶著士兵跑了出去。
趙懷安望著她的背影,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玉牌。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母親臨死前塞給他的那方繡帕,上麵的鷹,和白璃手中的,竟一模一樣。
樂坊方向,傳來零星的喊殺聲。
沈清歡摸了摸琵琶,這次天音琵琶傳來的情緒裏,有了星星點點的熱——是希望,是不甘,是終於被點燃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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