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危機重重破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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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外的馬蹄聲漸遠時,沈清歡正用帕子擦拭琵琶上的血漬。
螺鈿紋裏凝著的血珠被溫水浸開,像一滴被揉碎的朱砂,順著梨木琴身緩緩滑落。
司墨站在她身側,鎧甲未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那是他父親當年隨先帝征戰時用過的玄鐵劍,此刻劍鞘上還沾著昨夜突襲寧王府暗樁時濺的血。
"清歡。"他忽然開口,聲音比晨霧還沉,"昨夜我查了寧王府這三月的銀錢流水。"
沈清歡的手頓了頓。
她記得三日前聯盟截獲寧王運往邊關的糧車,表麵是軍糧,車底夾層卻塞滿了西域的珊瑚、波斯的琉璃。
當時孫姑娘翻著賬本冷笑:"寧王養私兵要銀錢,通敵要銀錢,連養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也得用銀錢砸。"
"他往終南山送了三車金葉子。"司墨從懷中掏出個油布包,展開是疊得整整齊齊的賬冊,"終南山有座廢棄的玉虛觀,十年前被山火燒過,如今成了無主之地。"
沈清歡的睫毛顫了顫。
她想起前日白璃拿給她的繡品——一方月白帕子,繡著層疊的山巒,山坳裏隱著半座飛簷。
白璃當時用繡針在"山巒"處戳了三個洞,又在"飛簷"下畫了把短刀。
她原以為是白璃在練習新花樣,此刻再看,那飛簷的弧度,像極了玉虛觀殘留的偏殿。
"江湖人。"她輕聲道,"寧王拉攏了江湖勢力。"
司墨點頭:"張士兵今早混進寧王府馬廄,聽見周副將跟人說"終南山的兄弟該動了"。"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是白璃捧著藥碗進來。
她的啞症是幼時被人毒啞的,說話隻能靠手比劃,此刻手指快速翻動:清歡姐姐,方大夫說你昨日替李侍衛療傷累著了,這碗參湯要趁熱喝。
沈清歡接過藥碗,指尖觸到白璃掌心的繭——那是常年握繡針磨出來的,可昨日在演武場,這雙手曾用繡繃砸暈過兩個偷襲的寧王府死士。
她突然握住白璃的手,將參湯塞回她手裏:"阿璃,你前日繡的帕子,能再繡十份麽?"
白璃愣了愣,隨即眼睛亮起來。
她點頭,用另一隻手比了個"筆"的動作——要寫什麽字?
""寧王世子強占民女,玉虛觀藏屍百具"。"沈清歡的聲音輕得像風,"再在帕子角繡朵紅芍藥,讓周書生拿去找西市的繡娘,說這是寧王府內眷的私物。"
白璃立刻轉身往外走,走到帳口又頓住,回頭衝沈清歡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她知道,西市的繡娘們最會傳閑話,紅芍藥又是寧王妃最愛的花,這帕子一傳十十傳百,用不了三日,長安街頭的茶棚裏就該有人拍著桌子罵寧王"表麵忠君,實則比山匪還狠"。
"輿論戰隻是第一步。"沈清歡轉頭看向司墨,"但我們需要更確切的情報。
張士兵願不願意再去終南山?"
司墨挑眉:"那小子昨日還說,寧王府的馬料裏摻了碎瓷片,他養的那匹青騅差點被害死——他恨寧王比我們還深。"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粗啞的男聲:"姑娘,張某人願去!"
張士兵掀簾進來,腰間別著把砍柴刀——那是他偽裝成獵戶的行頭。
他膚色黝黑,左臉有道刀疤,正是前日沈清歡替他縫合的。
當時他咬著牙沒吭一聲,末了卻紅著眼說:"我娘被寧王府的狗腿子推下井時,也這麽疼。"
"好。"沈清歡從袖中摸出個小玉瓶,"這是方大夫配的迷藥,塗在刀刃上,若被發現......"
"姑娘放心。"張士兵攥緊藥瓶,"張某這條命早就是姑娘的了。"
他走後,司墨突然握住沈清歡的手腕。
她的腕骨細得驚人,可他知道這雙手能撥響琵琶弦震碎茶盞,能捏著銀針在戰場上救回二十七條人命。"清歡,"他的拇指輕輕蹭過她手背上的薄繭,"昨夜你替李侍衛取箭時,手都在抖。"
沈清歡抬頭看他。
營外的陽光透過帳簾灑進來,在他眉間投下一片暖光。
這個總板著臉的男人,此刻眼底泛著化不開的擔憂。
她忽然笑了:"我抖是因為怕針戳偏了,不是怕疼。"她抽回手,從琴囊裏取出張地圖,"來,看看這個。"
地圖是白璃用繡線繡在緞子上的,終南山的地形被繡得清清楚楚:主峰陡峭如削,北坡有片竹林,南坡是條窄窄的山穀——正是玉虛觀所在的位置。
"寧王的私兵會從正麵攻過來,吸引趙將軍的注意力。"沈清歡指尖點在北坡竹林,"江湖人則會從南坡的山穀繞後,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司墨的手指跟著點在山穀入口:"這裏兩邊都是懸崖,隻要在崖頂設伏,滾木礌石下去......"
"不夠。"沈清歡搖頭,"江湖人精得很,必定會派先頭探路。
我需要......"她突然停住,側耳聽帳外的動靜。
是孫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帶著股子利落:"周書生,你那首《寧王八宗罪》寫得極好,可還差個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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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我在東市聽賣胡餅的老張頭說,他閨女被寧王府的護院搶了——"
"孫姑娘!"周書生的聲音帶著慌亂,"那是謠傳......"
"謠傳?"孫姑娘冷笑,"我昨日見老張頭蹲在寧王府門口哭,臉上還有掌印。
你當百姓都是傻子?"
帳內,沈清歡和司墨對視一眼,都笑了。
孫姑娘是前宰相之女,被寧王陷害抄家後流落街頭,最擅長把真話假話揉成一團,讓聽者自己去信。
有她和周書生在,不出三日,長安的百姓怕是要自發在城門口堵寧王的轎子。
"接下來是訓練。"沈清歡展開地圖,"趙將軍帶李侍衛守北坡,用疑兵計拖延時間;我和你帶白璃、錢掌櫃的護院隊埋伏在南坡山穀......"
"清歡。"司墨突然打斷她,"你不能去。"
"為什麽?"
"山穀太險。"他的聲音沉下來,"我看過那些江湖人的資料,為首的"鬼手"王三,用毒針能在十步外取人性命。"
沈清歡望著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
她想起前世被休回娘家時,跪在祠堂裏聽嫡母罵"賤蹄子也配彈琵琶";想起重生為樂伎被老鴇抽鞭子時,躲在柴房裏摸出藏了十年的琵琶;想起昨日在戰場上,司墨擋在她身前,玄鐵劍上的血濺了她半張臉。
"司墨,"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兒。"她的掌心有他熟悉的溫度,"我是沈清歡,是能彈著琵琶讓千軍靜立的沈清歡,是能帶著聯盟從樂坊殺到戰場的沈清歡。"
司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跪在樂坊的青石板上,琵琶弦斷了三根,卻還在笑:"姑娘我這曲《破陣》,少三根弦更有氣勢。"那時他覺得這女子瘋得可愛,如今才明白,她的瘋裏藏著把刀,刀鞘上刻著"不死不休"。
"好。"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但你站在我身後三步。"
沈清歡笑出聲:"兩步。"
"成交。"
接下來的三日,聯盟像台被上緊了發條的機器。
趙將軍在北坡紮了二十頂空帳篷,李侍衛帶著士兵用草人套上鎧甲,遠遠望去像支千人隊伍;孫姑娘和周書生帶著繡娘、茶博士、說書人在長安城裏撒網,連西市賣胭脂的小娘子都能背出"寧王世子強搶民女,玉虛觀裏埋骨無算";白璃晝夜不停地繡帕子,眼尾熬出了紅血絲,卻在沈清歡勸她休息時,用繡針在帕子上刺了朵並蒂蓮——清歡姐姐,我不疼。
第三日傍晚,張士兵渾身是血地衝進營地。
他的左肩插著支毒針,褲腳被荊棘撕成了布條,懷裏卻緊抱著個油皮紙包。
"姑娘!"他踉蹌著跪在沈清歡麵前,"玉虛觀裏有三百江湖人,明日寅時三刻動手!
他們......他們知道我們的埋伏!"
沈清歡的手猛地一顫。
她接過油皮紙包,展開是半張染血的布帛,上麵用朱砂寫著:南坡山穀,伏兵二十,速攻。
"這是......"司墨的聲音像淬了冰。
"我在王三的帳篷裏偷的。"張士兵咳出一口血,"他們......他們有內鬼,知道我們的計劃......"
帳外的暮色突然暗了下來。
沈清歡望著布帛上的字跡,隻覺得耳邊嗡鳴。
她想起今日清晨錢掌櫃說要提前運送糧車,想起李侍衛的親信小吳突然說要回長安探母,想起孫姑娘下午遞來的帕子上,紅芍藥的花蕊繡得比往日大了一圈——那是白璃的暗號,"有異變"。
"清歡?"司墨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她抬頭,看見他眼底的擔憂,還有藏在深處的決絕。
帳外傳來晚風掠過旗杆的聲響,像極了前世被休那日,嫡母摔碎她琵琶時的脆響。
沈清歡深吸一口氣。
她摸出懷裏的琵琶,指尖輕輕撥過琴弦——"叮"的一聲,竟斷了一根。
"看來......"她望著斷弦上的反光,聲音輕得像歎息,"這場戲,要改改劇本了。"
帳外的暮色裏,傳來巡夜士兵的梆子聲,一下,兩下,敲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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