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兩夜的狩獵，如同一場與死神的博弈。
    當徐庶一行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徐家村時，太陽已經將村口的槐樹影子拉得老長。
    他們在大山深處摸爬滾打了三天兩夜，每個人的臉上都結著血痂，褲腿被荊棘撕成了布條，但眼睛裏跳動著收獲的喜悅。
    "兩頭野豬，四百二十三斤！"
    徐峰用缺了口的柴刀敲著曬穀場的石碾子，聲音嘶啞卻透著興奮。
    "黃羊三隻，麅子五隻，山兔......"
    隨著他的報數，女人們發出陣陣驚呼。
    最終統計的數字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千零七十八斤。
    這個重量意味著什麽，在場的每個人都清楚——這是能讓全村老小肚裏見油星的希望。
    "這一次每家分十斤肉，大家也都吃點好的，改善下夥食！"徐峰的聲音沙啞卻有力。
    "剩下的......"他看向徐庶，渾濁的眼睛裏閃著光。
    "都交給庶小處理，換了糧食，大夥就能熬過這個夏天了。"
    這時，徐庶抬頭看見西沉的太陽時，心頭猛地一緊。
    初夏的熱浪已經開始發威，這些肉等不到明天了。
    "抓緊時間，趕在天黑前到鋼廠。"徐庶猛地站起身，驚飛了落在獵物上的綠頭蒼蠅。
    隻能現在就趕回四九城，爭取在倉庫下班前趕到軋鋼廠。
    畢竟現在才三點鍾，他們稍微騎快一點，是絕對趕得上的。
    隨後，徐庶特意在肉都裝進自行車後麵的竹筐裏。
    又在上麵蓋了好幾層荷葉，最後用破布嚴嚴實實地裹住，確保從外麵看不到竹筐裏裝的什麽東西，也聞不到什麽味道。
    畢竟現在糧食問題越發嚴峻，這路上逃荒的人那是越來越多。
    要是再半路被這些人發現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即便他們這次回來都從保衛科領了槍的，但真要麵對一群餓急了眼的災民，三隻手槍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而徐庶又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麵使用空間，畢竟這是他的保命技能，除非是萬不得已，不然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二十分鍾後，徐庶跨上自行車，槍柄在腰間硌得生疼。
    三輛自行車在土路上飛馳，揚起漫天塵土。
    行至半途，前方突然出現一群衣衫襤褸的災民。
    他們眼神空洞，卻在看到徐庶他們的瞬間，眼中迸發出貪婪的光。
    徐華握緊車把，喉結滾動：“哥，怎麽辦？”
    徐庶掃視四周，荒郊野嶺，無處可躲。
    “別停，繼續騎，加快速度！”
    他低聲下令，手指搭在槍套上，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
    風呼嘯而過，帶著不祥的預感，這場歸途，注定不會平靜。
    好在這偽裝很成功，沿途遇到的災民隻是麻木地掃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他們早已習慣城裏人車筐裏裝著"沒什麽用"的東西來來往往。
    暮色漸沉，遠處的四九城城牆已經隱約可見。
    徐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
    隻要再堅持一會兒，這些珍貴的獵物就能安全送到廠裏了。
    "哢嗒"一聲脆響突然打破了黃昏的寂靜。
    "糟了！"徐華低呼一聲，自行車猛地一滯。
    鏈條像條垂死的蛇，軟趴趴地耷拉下來。
    好在他反應敏捷，雙腿及時撐住地麵，才沒讓車子傾倒。
    但這一顛簸，蓋在竹筐上的破布和荷葉被震開了大半，露出裏麵白花花的野豬肉，在夕陽下泛著誘人的油光。
    "快修！"徐庶壓低聲音喝道，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
    三人迅速將車子推到路邊一棵枯樹下。
    徐華熟練地掏出工具，徐庶則蹲下身幫他固定車架。
    汗水順著徐庶的鬢角滑落，他感覺後背的衣衫已經濕透，緊貼在皮膚上。
    "亮子，盯著點。"徐庶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徐亮立即站到路中央，右手按在腰間的手槍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
    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災民正慢吞吞地往這邊張望，但暫時還沒有靠近的意思。
    修車的過程異常煎熬。徐庶能感覺到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讓危險更近一步。
    終於，隨著"哢"的一聲輕響，鏈條重新咬合。
    "好了！"徐華長舒一口氣，正要跨上車，徐亮突然一個箭步衝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庶哥，不對勁......"
    徐庶抬頭一看，心頭猛地一沉。
    不知何時，路邊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個災民。
    他們像幽靈一樣無聲地靠近，枯瘦的身影在暮色中拉出長長的影子。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眼睛，那裏麵燃燒著一種可怕的饑渴，直勾勾地盯著竹筐裏露出的肉。
    "各位同誌！"徐庶猛地站直身體，聲音刻意放得洪亮。
    "我們是紅星軋鋼廠的采購員，這次下鄉沒收到什麽東西，還得趕回廠裏交差......"
    他邊說邊鞠躬，眼角餘光卻看到人群仍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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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抱著嬰兒的婦女走在最前麵，她深陷的眼窩裏閃著異樣的光，幹裂的嘴唇不停地蠕動著。
    徐庶直起身的瞬間，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頓時如墜冰窟——徐華車上的竹筐已經完全暴露，那塊肥美的野豬肉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準備！"徐庶一個箭步上前，同時低聲喝道。
    他的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槍柄，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鎮定。
    徐華和徐亮立即會意，三人背靠背站成三角陣型。
    災民們的腳步越來越近，徐庶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酸臭味。
    最前排的幾個男人已經開始舔嘴唇，枯瘦的手指不自覺地抽搐著，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餓狼。
    徐庶看著眼前這個場景，知道不出點血，今天是別想著全須全尾的從這裏離開了。
    於是，他緩緩將那個竹筐從自行車上取下來，然後放在身前兩米遠的黃土路上。
    這個距離既能表明誠意，又能在突發情況時及時反應。
    筐裏的野豬肉散發著誘人的油脂香氣，在夕陽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他能聽見人群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吞咽聲，幾個麵黃肌瘦的孩子已經忍不住往前蹭了幾步。
    "鄉親們，"徐庶聲音洪亮卻帶著疲憊。
    "這筐肉是我們兄弟在山裏蹲了三天三夜才獵到的。"
    他掀開蓋布，露出裏麵足有二十斤的野豬肉。
    "今天分給大家，就當結個善緣。"
    人群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吞咽聲。
    一個拄著木棍的老漢顫巍巍地向前邁了半步，渾濁的眼睛裏泛起淚光。
    "後生，我那小孫子已經一年多沒嚐過......"
    "別上當！"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打斷。
    從人群後排擠出個穿著相對體麵的瘦高個，顴骨高聳的臉上嵌著雙滴溜溜轉的三角眼。
    他故意用腳踢了踢竹筐，油膩的辮子隨著動作晃動。
    "大夥看看他們車上那些筐！"說著就要去掀最近一輛車上的破布。
    徐亮一個箭步擋在車前，但已經晚了——苫布掀起一角，露出下麵同樣裝得滿滿的竹筐。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騷動，原本退縮的人群又往前逼近了幾步。
    "這裏一共有六個竹筐！就說明他們至少有六筐肉！
    現在我們這裏這麽多人，他卻隻想給我們一筐，這也有些太看不起我們了吧。"
    瘦高個跳上路邊倒扣的破瓦缸，揮舞著幹瘦的手臂。
    "城裏人吃著這油花花的豬肉，卻要我們啃樹皮！"
    他刻意扯開衣領，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
    徐庶感覺後背滲出冷汗。
    他注意到人群中有幾個壯年男子開始彎腰撿石塊，而那個想拿肉的老漢已經被擠到外圍。
    夕陽將人影拉得老長，像無數蠢動的鬼影。
    "砰！"
    震耳的槍聲突然炸響，驚起遠處城牆上的烏鴉。
    徐庶舉著冒煙的手槍，槍口仍對著逐漸暗下來的天空。
    徐華二人立即呈犄角之勢站定，三把駁殼槍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下一槍就不會朝天了。"徐庶的聲音像淬了冰，槍口緩緩下移，精準鎖定破瓦缸上的瘦高個。
    瘦高個臉色驟變，下意識的往人群裏退去。
    這個反應讓周圍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想要肉的，現在就可以拿走這筐。"
    徐庶趁機上前半步，槍管卻紋絲不動地指著瘦高個。
    "但誰要是再往前一步......"他突然調轉槍口。
    "砰"地打飛了瘦高個剛才站著的破瓦缸。
    這些人也沒有想到徐庶敢直接開槍，還直接就是兩槍，一時間全都愣在原地。
    徐庶緩緩放下冒著青煙的槍口，目光如刀鋒般掃過人群。
    "鄉親們，"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這肉是我們兄弟在山裏蹲了三天獵到的。"
    他指了指徐華手臂上還在滲血的繃帶。
    "看見沒？這是被野豬獠牙刮的。
    要不是躲得快，現在躺在這兒的就是具屍體了。"
    徐亮配合地掀開衣襟，露出腰間紫黑的淤青。
    這個動作讓他手中的駁殼槍在夕陽下閃過一道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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