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路一鳴和江湛、顧瀚三個人坐在陽台喝茶。
    有朋友來電話，說給路一鳴弄了幾箱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難得今天都有空，路一鳴便提議到他的湖邊別墅燒烤，吃大閘蟹。
    三個人走到樓下涼亭，看到景妍坐在長凳上正穿針走線地縫著什麽。路一鳴可逮到捉弄景妍的機會了，一屁股坐到她旁邊，陰陽怪氣地問道：“小妍妍，你在做什麽呢？”
    景妍毫無防備，被嚇得一哆嗦，手裏的小竹筐掉在地上，一堆襪子散落在地。
    江湛撿起一看，是他和顧瀚的襪子，景妍正在縫破洞。
    沒等兩人開口，路一鳴先說話了。
    “小妍妍，真沒想到你這麽賢惠。‘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一幕真是太感人了。”
    景妍一臉尷尬，眼睛不停地眨著，這首詩用在這個情景裏也不對呀。
    顧瀚掐住路一鳴的後脖頸就走。
    “你愛背詩我不管你，能不能不亂背？她才多大？怎麽就成慈母了？她是誰的慈母？”
    路一鳴被控製著身體，嘴巴卻不停。
    “景妍，你坐阿文的車，跟我們去燒烤。別想找借口不去啊，你得去幹活，這是你份內的事。敢不去，你倒找我工錢。”
    景妍噘著嘴，皺著眉，看著遠去的路一鳴。她是真怕他，也是真煩他。剛才阿武先生的話怎麽那麽曖昧？掐路一鳴脖子那個動作可真是男友力爆棚。
    江湛忍著笑，對她說：“景妍一起去吧，大家熱鬧熱鬧。路總弄到了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你多吃幾個就把烤腸錢吃回來了。”
    “噗嗤”，景妍笑出聲來。江湛的眼睛亮了。
    江湛的車上。
    “景妍，襪子是阿武讓你補的嗎？”江湛問。
    “不是。我看到有破洞了，就補補好，還能穿。”景妍隨口回答。
    “以後，破洞的襪子就不要補了，直接丟掉。”
    “啊？直接丟掉？”
    她看見過新襪子的價簽，都是很貴的。穿一次破了就扔了？
    江湛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解釋這件事，隻能另找話題。
    “景妍，那天我拿回來的老母雞還不錯哈？”
    “嗯，看燉出的湯和肉是正宗的跑山雞，市場上這種兩年半以上的雞要將近三百塊呢？”
    江湛聽出些端倪，“剩下的雞湯你沒喝嗎？”
    那天他熬夜做了六個小時的手術，回來後景妍發現他臉色蒼白，馬上熬了雞湯給他喝。他明明讓景妍把餘下的湯和肉吃掉，想讓她借機也補補身體。
    景妍刷著手機，沒太在意的樣子。
    “剩下的湯和肉我凍上了，留著你下次夜班回來吃。我們不可以吃雇主的補品的，這是本份。”
    江湛聞言有點失落，“什麽本份？”
    景妍看向他，梨渦輕笑，“做小時工的本份呀，這是職業道德。”
    江湛也跟著笑了笑，不知該怎麽回答。轉頭看了一眼景妍，她正在刷搞笑短視頻，笑眯眯的，兩眼彎彎，嘴角上翹。
    她身上穿的淺黃色的防曬衣和牛仔褲，一看就是批發市場的低檔貨，質地和做工都很差，對縫都不齊。裏麵的白t恤領口略微有點變型，放在大腿上的白色帆布包隱約能看見“熱烈慶祝海城商業大廈二十八周年店慶”的字眼。
    腳上的帆布鞋刷得白白淨淨，鞋邊泛了黃，前麵有幾處踢掉了皮子。
    這個女孩子可真是善良、淳樸又守本份，有邊界感。江湛越發心疼起景妍。
    路一鳴的湖邊別墅不算很大，院子可不小，應該是經常有人過來玩，桌椅、帳篷、燒烤爐子、廚具一應俱全。
    服務人員準備好了一切，水果、酒水、蒸好的大閘蟹、還有小點心、拌菜、鹵味、海鮮，串好的各種串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完畢。爐子也升好了，就等著烤肉了。
    景妍四處看了一下沒發現自己能幹的活，就偷偷問江湛：“阿文先生，讓我來，我能做些什麽？”
    江湛知道她怕路一鳴，不敢直接問他，小聲說道：“今天你是路總的座上賓，什麽都不用幹。安心吃東西，大閘蟹挑大的母蟹吃。”
    景妍捂著嘴低頭咯咯樂。
    兩人正說著，一輛粉色跑車停在了院子門口。五個衣著性感、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下了車，妖嬈地邁著模特步走進院子。
    顧瀚上完洗手間剛從別墅裏麵走出來，邊走邊用紙巾擦著手。看到那幾個女孩子一愣，坐到江湛和景妍旁邊，問：“這是什麽情況？路一鳴請的模特表演走秀嗎？吃個燒烤這麽大陣仗？”
    “什麽模特？就是一群女妖精。”景妍忿恨地說道。
    江湛和顧瀚不約而同地看向她，眼裏充滿了好奇。
    “你認識她們？”顧瀚問。
    “白吃我烤腸的就是她們幾個。那個……就那個穿得最暴露的那個，屬她拿飲料拿得多，還使勁往烤腸上撒孜然粉，浪費我的辣椒麵。”
    景妍咬牙切齒地說，江湛和顧瀚同時笑出聲。她這才發現自己有點失態，馬上噤聲，眼睛裏卻還噴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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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一鳴剛從別墅裏出來，就被這幾個女孩團團圍住，有兩個都恨不得要爬到他身上了。景妍厭惡地瞪了她們一眼。
    江湛和顧瀚相視一笑。
    路一鳴衝著他們三個人大喊：“你們自便啊。”
    路一鳴左擁右抱，被幾個女孩子爭先恐後地喂著各種吃食。景妍他們三個人圍著小爐子烤串，也算自得其樂。
    也就十幾分鍾的功夫，路一鳴滿臉怒氣，大吼著連推帶踢地把女孩們攆走了。幾個女孩嚇得跟什麽似的，簡直是落荒而逃。旁邊的服務生幸災樂禍地笑著。
    景妍一直在暗中觀察顧瀚的表情，她可真替他不值。看路總這樣可真不是一般的花花，網上說的男女通吃就是這種吧？她被自己的想法惡心到了，撇撇嘴。
    路一鳴好像會變臉，剛才還是怒發衝冠，到了他們麵前瞬間變得笑嘻嘻的。景妍有點不適應，怔怔地坐著，用餘光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小妍妍，這裏的東西好吃嗎？”
    路一鳴像極了動畫片裏的大灰狼，虛偽的腔調讓景妍渾身不舒服，汗毛都豎起來了。
    “好……好吃。”她急忙點頭。
    “那就多吃點哈。”路一鳴語氣溫柔極了，聽起來卻有點疹人。
    “剛才那幾個人你見過嗎？”
    “沒……沒見過……她們長得真漂亮。”
    景妍訕笑著，應對著他。
    顧瀚和江湛知道路一鳴戲癮又犯了，無奈地笑著。
    “小妍妍，你不老實，你在撒謊。你怎麽舍得騙你路哥哥？”
    路一鳴歪著頭，嘟著嘴，一副嗔怪的模樣。景妍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低著頭咧著嘴咬著肉串簽子，巴不得他趕緊離開。
    就在這時，服務生領進來一個穿得像吉普賽女郎一樣的老婦人。
    “路總，何仙姑到了。”
    路一鳴卻沒給好臉色，連頭都沒抬，很久才從鼻子裏哼出一句：“仙姑今天來有何貴幹啊？”
    “路總，馬上就初一了，您要不要做場法事，驅妖降魔，消業培福？”
    “驅妖降魔？”路一鳴嗬嗬一笑。“仙姑能不能幫我看看我身邊的妖魔是男還是女呀？”
    “路總福大運高，但也易招人妒忌，妖魔鬼怪不分男女，都是想來借您的財運的，還請路總多加小心。法事一做，小鬼們就不敢近您的身了。”
    路一鳴哼笑一聲，眼睛裏露出狡黠的光。
    “那仙姑你幫我這幾位朋友看看，他們需不需要做法事，如果需要就一起做，如何？”
    何仙姑頓時眼睛閃亮，路總的朋友還能窮了？這可是天降富貴呀。她快速地觀察了三個人，看到景妍變色的t恤領口，發白的牛仔褲和黃邊的白球鞋，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視，眼神直接躍過她，看向江湛和顧瀚。
    二人衣服上的ogo她一看便知價位，臉上瞬間堆滿了討好的笑。
    江湛和顧瀚看在眼底，相視一笑。路一鳴在一旁一臉玩味地看著。
    隻見何仙姑身體一哆嗦，眯縫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眼睛又瞬間放大。景妍哪見過這個？又好奇又害怕，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這位先生應該是在醫院工作，陰陽分隔之界，冤魂野鬼來來往往，每月做一法事可消業障，亦可保您全家平安。”
    景妍驚到了，眼睛瞪得老大，她怎麽看出阿文是醫院的男護士的？
    何仙姑又對顧瀚說：“這位先生近日經曆了小小的血光之災，下半身受了傷，不過已經痊愈。先生平日小傷不斷，做法事可保您身體健康。”
    景妍的嘴驚成了“o”字型，這也太準了吧？阿武被她弄摔兩次了，一次臀部，一次是腿。她躍躍欲試，也想讓仙姑給看看。那麽多鬧心事做法事能不能給平了？
    路一鳴突然發話：“仙姑受累了，先進裏麵吃點東西。”示意服務生把仙姑帶進別墅。
    景妍急壞了，這個路一鳴可真是的，怎麽偏到她這裏就給打斷了。她眼珠快速轉了轉，小聲說道：“我去下洗手間。”
    然後一路小跑跟著進了別墅。
    背後的路一鳴“嗬嗬”一笑，“看見沒？這傻丫頭上當了，還真想找她給算命呢。老騙子，看我一會兒怎麽拆穿她。”
    江湛說：“幸好你及時打斷了她，不然她不一定怎麽琢磨景妍呢。瞧她那眼神，騙子還挑人。”
    顧瀚站起身，“走，進去看看。”
    三個人也進了別墅。服務生努努嘴，示意人在小餐廳裏。
    路一鳴指指走廊另一頭的監控室，他們進到裏頭。
    監控視頻上，仙姑正捧著一隻燒雞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流油。景妍站在一邊瞪著懵懂的大眼睛看著她，想說話又不太敢的樣子。
    何仙姑吃了大半隻燒雞，連打了好幾個飽嗝，這才傲慢地看向景妍。“你想求仙家什麽呀？”
    景妍抿抿嘴唇，“仙姑，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父母還在不在人世？他們是做什麽的？在海城嗎？”
    看熱鬧的笑容頓時凝結在三個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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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姑一臉詭譎地笑了笑，“姑娘，這可不能白看啊。仙家指路得有香火供養。”
    景妍聽出來了，這是在和她要錢。她看了看微信錢包裏的餘額，正猶豫著，服務生推門而入。
    “仙姑，這些是路總給你加的菜。這瓶好酒是特意孝敬您老人家的。路總交代一定要招待好您，讓您吃飽喝好！”
    最後一句服務生特意加重語氣，拉著長聲，何仙姑一看又端過來那麽多菜，臉都笑出花來了。
    “路總客氣了，嘿嘿，路總一貫這麽客氣。”
    服務生拽著景妍就走。她不甘心，頭轉向何仙姑。
    “仙姑，方便的話加個微信吧？”
    何仙姑的眼睛全在眼前一大桌子好酒好肉上麵，敷衍地對景妍揮揮手。“一會兒再說。”
    走廊裏，服務生對景妍說：“老騙子到處騙吃騙喝，你信她？小心你錢包裏的銀子。”
    景妍狐疑地回頭看了看仙姑，怏怏地回到爐子旁。
    一會兒，顧瀚他們也回到院子裏。江湛看向景妍的眼神意味深長。顧瀚拿了一瓶藍莓汁，用盤子裝了半個烤豬蹄，遞到景妍手裏。
    被攆走的五個女孩子又風姿綽約地走著模特步回來了，殷勤地對路一鳴賠著笑臉。兩個挽著他的胳膊，一個給他揉著肩，一個喂他喝酒、吃串，一個給他扇扇子。
    路一鳴完全沒有了剛才大發雷霆的樣子，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盡情地享受著美女們的服侍。
    江湛和顧瀚忙著烤串，景妍坐在一邊，心事重重。
    “小妍妍，肉串簽子都要被你擼出火星子了。小倩，你給我妍妹妹挑兩個最肥的大閘蟹，再倒點醋放點薑絲。”
    路一鳴命令那個穿著最暴露的姑娘。
    小倩早就認出景妍了，不情不願地拿盤子挑了兩個小蟹子，一小碗醋，夾了幾根切好的薑絲，“嘭”的一聲放到了景妍旁邊的桌子上。醋濺了出來，空氣中彌漫著酸味兒。
    景妍狠狠地瞪了小倩一眼，端著盤子，把那兩個小的大閘蟹扔回到火上的蒸鍋裏。又重新夾出兩個更大的母蟹子，回到座位上，使勁地掰開其中一個，一口咬掉一大塊蟹肉。
    對著小倩的方向：“哼……”
    小倩白了景妍一眼。
    這可把一心想看好戲的路一鳴樂壞了，旁邊的江湛和顧瀚也在努力地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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