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江湛直接就問她：“錄取通知書都下來了怎麽還不回家？”
    景妍抿著嘴唇開始收拾東西。
    “屋子悶成這樣，你不開空調？”江湛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看著被汗水浸濕頭發、前胸和後背的她。
    “空調壞了。”景妍小聲回答。
    再一看桌子上，剩菜剩飯都用碗裝著，套著保鮮袋，坐在裝著涼水的盆裏用電風扇吹著。
    “冰箱也壞了？”江湛斜睨著她。
    景妍“嗯”了一聲。
    “這個周姨可真是……”江湛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不怪周姨，我不讓她說的……她每次都給我帶一大堆冰塊來。”景妍搶著說。
    “你也不怕累到周姨……”江湛瞪她一眼，景妍不敢多話，咬住嘴唇噤了聲。
    “你能不能快點？”見景妍收拾那些飯菜，江湛氣就不打一處來。“都扔了，不許往回帶。總吃剩菜剩飯，嫌命長了是不是？一點兒生活常識都沒有。”
    “那我也得收拾好才能扔啊。”景妍反駁。
    江湛指揮兩個保鏢把冰箱抬下樓扔了。景妍急得不行：“你給扔了，我怎麽和丁姨的老鄉交代？”
    他這才想起來景妍不知道房子已經在她名下了。
    “都不能用了還留著做什麽？他還得感謝你給扔了呢，都沒要他搬運費。”他又指揮保鏢把空調也拆下來。
    景妍眉頭鎖成一團，小聲嘟囔著：“管閑事大王。”
    沒理她，江湛轉身出了門。
    景妍的唇邊擠出輕輕的一個字：“八。”
    江湛不是沒聽見，隻是想盡快帶她回老宅，這幢樓裏的味道真是讓他無法忍受。鼻子裏“哼”了一聲：“小破孩兒，你等著，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周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景妍愛吃的。景妍進廚房幫著端菜，周姨偷著塞給她一包東西，是醬油瓜子。景妍樂壞了，趕緊放進褲兜裏。
    “千萬別讓大少爺看到，上次給你買缽缽雞他都批評我了，一再叮囑我路邊攤、小館子的東西不許給你吃。”周姨眼睛盯著樓梯，小聲說。
    景妍笑著連連點頭，挽著周姨的胳膊，湊近她的耳朵：“周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保送上研究生了。”
    周姨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大少爺告訴我了，這一桌子菜就是慶祝你拿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
    江湛知道她保研成功不稀奇，沒想到他會大張旗鼓地告訴周姨，景妍的笑容僵在臉上。
    周姨回房間拿出一個小小的紅布袋給景妍戴上，拾起她前額的碎發，像老母親看著女兒一樣看著她。
    “我和你穆叔去寺廟裏給我老父親做超撥，給你也請了一道平安符。大師說了這符什麽都管，你戴在身上，保佑你以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順風順水、快快樂樂。”
    景妍喉頭一酸，轉過身去擦眼淚。
    周姨眼睛也紅了。
    景妍決定：就是和江湛分手了，也要經常來看望周姨和穆叔。
    江湛開了瓶紅酒，倒在醒酒器裏。景妍遠遠看見酒瓶子上有“1982”的字眼，難道是傳說中的82年的拉菲？
    “沒想到老男人這麽勢利眼，看我拿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了，才肯開一瓶82年的拉菲。”景妍撇撇嘴，眼珠轉了轉。“哼，等我考上博士，看你怎麽溜須我？”
    再一想：“不對，研究生三年還擺脫不掉江湛嗎？”
    一人一杯酒，景妍按照江湛講的紅酒禮儀，拿在正確的杯體位置，輕輕搖晃。又在江湛的眼神示意下碰杯，輕抿了一小口。
    她覺得自己真是學壞了，矯揉造作。
    “傳說中的82年的拉菲也沒什麽特別的。”景妍小聲嘟囔著。
    江湛不解地看著她，“你喝習慣了吧？”
    “我最近沒喝酒。”景妍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向對麵的男人，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們倆每次喝的紅酒都是82年的拉菲……”江湛回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突然被嗆到，景妍激烈地咳嗽。“怪不得他後來不怎麽拿紅酒給我喝了，原來是嫌我一口悶浪費了……”
    下意識地喝了一大口湯，江湛想攔沒攔住，湯太熱了，景妍上牙膛燙起了一層白皮。看著她哭喪著臉，五官痛苦地糾結在一起，江湛眼底浮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
    景妍看著對麵的他，眼裏全是抱怨。“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湯這麽燙？”
    小丫頭這是有點成績又開始傲嬌了，江湛明白。他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冷靜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老東西又開始皮笑肉不笑了，準沒好事。”景妍心裏嘀咕著，吃進去一口鍋包肉，頓時五官舒展，眼睛發亮。
    她馬上用公筷給江湛夾了一塊，“這個菜真好吃。”
    江湛今天穿得很正式，熨得筆挺的西服和襯衫，還紮著領帶，兩顆鑲著鑽石的袖扣閃閃發亮。景妍偷著往飯桌下看了看，好像皮鞋也是全新的，油光鋥亮。
    不得不說，江湛長相還是拿得出手的，可是景妍一點兒都不覺得他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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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喜歡雙眼皮還帶點陰鬱的男生了，皮膚也是讓人討厭的冷白皮，又不是小麥色，連點胸毛都沒有，一點兒都不陽光、不健康。”
    她嫌棄地偷偷白了對麵的男人一眼。
    那一瞬間景妍想起生命中難以忘懷的那個單眼皮小麥膚色的男生，還有露出一口整齊白牙的燦爛的笑容。
    “這道菜叫鍋包肉，周姨特意學來做給你吃的。我前陣子去東北開會，他們說這是道女士菜，女孩子們都喜歡吃。”
    聽了江湛的這番話景妍沒做任何表示，心裏總覺得怪怪的。“老男人很久沒這麽溫柔了，是不是又憋什麽壞呢？”
    見她不說話，江湛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喜歡啊，我喜歡。真好吃，又酥又脆，酸甜可口。”景妍自顧自地說著，江湛沒聽到想聽的話，冷冷地看著她。
    突然意識到什麽，景妍馬上咧嘴露出討好的笑，“謝謝你哈，好吃極了。”
    見江湛臉色沒變好，景妍趕緊又給他夾了好幾樣菜，她討厭餐桌上的低氣壓。
    “考上研究生了有什麽打算？”江湛問。
    景妍想了一下。“寒假我想多……”
    她本打算說想多開幾個老年唱歌班，怕江湛去搗亂，馬上改口：“多上幾個大師班，有機會的話明年去參加金鍾獎聲樂比賽還有深圳音樂季。老師會帶我們去參加演出，我還打算考聲樂博士……”
    這麽多的規劃，就是沒有他。江湛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景妍嚇得身子一凜。脖頸處的鉑金項鏈露了出來，那枚戒指在薄紗的衣服下若隱若現。
    江湛想了想，站起身，單膝跪地，手舉著一枚超大的鉑金鑽戒，大聲說道：“景妍，我們結婚吧。”
    “嗷”的一聲，景妍嚇地站了起來，退後好幾步。
    “你……你……你……不是都送我戒指了嗎？”景妍從脖子上拎出鏈子和戒指，“你……你……快起來吧……起來啊……”
    見江湛跪著不動，景妍緊張得手足無措。情急之下，她靈機一動。“湯涼了，我拿到樓下廚房去熱熱。”
    說著就要去端湯鍋。
    江湛出汗的手變得冰涼，他立馬站起來，把旁邊事先準備好的一捧鮮花塞到景妍懷裏。硬拽出她的右手，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明天上午你沒課，我們去民政局登記。”
    景妍被江湛冰冷潮濕的雙手刺激的一激靈，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大聲說道：“我……我和你說過，我是不婚主義。”
    帶著濃濃的嫉妒，江湛冷笑一聲。“你是不婚主義？是不和我結婚主義吧？你被綁架的那天，包裏揣著戶口本和身份證就是要去登記結婚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謊言被拆穿，景妍氣急敗壞，開始語無倫次。“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就算了，何必那麽認真呢？”
    江湛眼睛瞪得老大，氣得臉上青筋暴跳，原來他隻是被玩玩的對象，原來認真的隻有他一個。
    “協議書你簽沒簽？錢、房子、珠寶、車都給你了，想反悔是嗎？”
    “我也沒拿你的錢、房子和珠寶啊？”景妍不服氣地辯解。
    江湛哼笑一聲，去了臥室又回來，手裏捧著首飾盒。他從裏麵拿出銀行卡，是景妍的那張。
    “你的這張銀行卡裏，有一億三千三百多萬人民幣。”
    拿出房產證，打開。“這套老宅，現在寫的是你景妍的名字。”
    又拿出珠寶首飾清單，攤在打開的首飾盒上麵。“一件不少，全在這裏。”
    景妍沒想到人沒到場沒簽字也能轉賬和過戶，整個人都傻了。
    “還想不認賬嗎？”江湛氣得直喘粗氣，眼睛紅得像牛魔王。他使勁拽下禮帶，扯下袖扣扔在了餐桌上。
    看他開始挽襯衫袖子，景妍迅速退到離門口很近的地方，膽怯地看著江湛，囁嚅著試圖繼續抵抗：“再……再……再轉回去不就行了？
    江湛幾步走到景妍麵前，一隻手把她的兩隻手交疊扣在頭上， 另一隻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臉，近乎歇斯底裏地說：“景妍，你麵前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痛痛快快和我登記，想接著念研究生、考博士隨你，什麽時間辦婚禮，生不生孩子，什麽時候生都隨你。二是馬上退學，和我結婚，生孩子。”
    景妍整個人被固定在牆上，隻有腳尖能稍微接觸到地麵，肉嘟嘟的臉被掐得變了形。江湛周身嗜血的寒氣駭得她不敢說話，卻也在硬撐著對抗。
    她不想妥協。
    過了幾分鍾，江湛累了，鬆開手，景妍整個人癱坐到地上，欲哭無淚。
    這個男人設計好了一切，隻等著她往裏麵跳，主動、被動都得跳。
    “你隻有一晚上的考慮時間。”江湛轉身離開，門被重重地關上。
    景妍隻覺得喘不上氣來。她爬起來，跑到樓下，大口大口地吸著新鮮空氣。
    電話響了，是程惠君。剛一接通，景妍“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那頭的程惠君急得大喊，“景妍，你怎麽了？快告訴我，發生什麽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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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姐，他逼我登記。不登記就讓我退學生孩子……”景妍抽泣著，萬般委屈。
    手機那頭的程惠君沉默了半天，開口說道：“景妍，你有沒有認真地想過，嫁給江湛才是你的最優解？”
    景妍眼淚劈裏啪啦地掉。“學姐，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不是不知道我……”
    “我知道，景妍。你覺得和他在一起沒有安全感，可是安全感這個東西就是你心中一種虛無的想法。就像站在景區裏百米高空的玻璃棧道上，你會覺得怕得要死，而你旁邊的人走在上麵卻泰然自若。
    為什麽？因為玻璃棧道本身是安全的，是你害怕，你心裏沒有安全感，多安全的玻璃棧道都沒有用。
    你想想，離開江湛，就算你博士畢業，你再找到像他這種條件的優質男性的機率有多大？書香門弟、醫學博士、集團總裁、年輕有為、人長得帥……
    咱們學校博士畢業嫁得好的那幾個學姐，哪一個不是有才、有貌，本人條件出眾，家世也特別好？他們嫁的有錢、有地位的老公不都是二婚沒孩子，要麽離異有孩子，或者名義上沒結過婚但一直沒停了風流快活，私生子好幾個，四十多歲都快有老人味的老男人？
    嫁給年齡相仿的男人就要兩個人一起供房子、供車子，像我和曹小禿這樣。他家還不算窮的，怎麽也給我們掏出三百萬。要不是我以前攢了點錢，就特區這房子，我們倆湊首付都得幾年、甚至十幾年。
    找一個窮人結婚，你就有可能得承擔他的無知、債務，拖後腿的家庭帶給你的災難。他一樣會有嫉妒心、控製欲、占有欲，還有自卑帶來的糟糕思維。
    追求精神世界是沒錯，可是沒有物質基礎，生活就是瑣碎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房貸、車貸、養老、孩子、教育，甚至是雞飛狗跳。
    有錢人也不一定全都壞。
    據我所知，江湛助養孤兒，多次給災區捐款捐物，給重症困難病人免除醫藥費，付出的可都是真金白銀。醫者父母心，他不做這些，難道他不是院長？做不了集團總裁？
    景妍，要嫁給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隻對你好的人。
    嫁給有錢人有什麽丟人的？你自己不把男人當靠山，不把婚姻當終點，你就是獨立女性、大女主。
    別理想化婚姻，誰家鍋底都有灰，隻是厚薄之分。也別理想化男人，走近了全有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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