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歐陽彝已蘇醒，吳雅言給他做了初步的檢查，沒有大問題，就是急火攻心導致的。但還是建議他住院觀察幾天，做一個全麵的身體檢查。這是江湛的吩咐。
    歐陽彝聽說自己身體沒事馬上就要出院去找女兒，被吳雅言勸住了。他不肯住進江湛安排好的特護病房，沒辦法隻能安排了一個普通的單間病房。
    “雅言，替我和江湛說聲謝謝。我受之有愧……他什麽時候有空，我想替景妍向他及家人親自道個歉……”
    吳雅言笑了笑，“歐陽教授，你先養好身體，現在的重點找景妍。”
    提到女兒，歐陽彝皺緊眉頭，黯然淚下。
    “歐陽教授，您別擔心，江湛和路一鳴派了幾路人馬，他們手裏還有個騰飛救援隊呢。你要相信他們的實力，就算把海城翻個個也會把景妍找回來的。”吳雅言安慰道。
    “可是，他們離婚協議都簽了……”
    “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你們現在還是一家人。”吳雅言寬慰道。
    路一鳴和江湛在電腦前一幀一幀地看著監控錄像。
    “你總盯著垃圾桶做什麽？”江湛問他。
    路一鳴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電腦屏幕，順口說道“我有經驗，上回我就是這麽把她救出來逃過你的法眼的。”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捂住嘴，心虛得縮起脖子。
    “你背著我還做了什麽？”江湛厲聲問道。
    “我……我還弄了四五十個人一人拽一個拉杆箱，掩護垃圾桶出候車室的洗手間。”
    路一鳴小聲回答，像被家長逮住不做作業還撒謊的孩子。
    江湛正要發作，路一鳴突然指著電腦屏幕大喊，“你看從墓園出去的人裏真有一個拉著拉杆箱的，景妍肯定就在那裏頭。”
    這確實太奇怪了，誰會拉著拉杆箱上山掃墓？那人的車就停在景妍的車旁邊，把拉杆箱放進後備箱的時候還鬼頭鬼腦地看了一眼車裏的歐陽彝。
    一路追蹤視頻，那人開車去了一個海邊的度假村。最後的蹤跡就是他拉著拉杆箱向度假村的後門走去。那裏之後是監控盲區。
    他們馬上趕到渡假村，沒人認識那個人，他也沒有入住。從走出後門後那人就消失不見。車是套牌車，還停在停車場裏。
    出了後門就是山林，林間的羊腸小道直通大海。麵積不大的沙灘上有幾塊天然的大岩石，岩石上長滿了海蠣子、小海螺等海洋附生物。下麵鋪了六七米長的水泥地，四分五裂。
    江湛和路一鳴是常出海玩的人，他們知道這是漁民自建的小碼頭，出海打漁時用來臨時停靠。極少數時候會有人來這裏海釣、燒烤玩玩。
    騰飛救援隊的二十多個隊員山上山下展開地毯式搜索，沒有發現一點兒有用的線索。
    路一鳴心裏有點發毛，他緊張地問江湛“小妍妍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人嗎？會把她扔大海裏喂魚嗎？”
    江湛其實也慌了，這茫茫大海上哪兒找去？
    “她這輩子得罪最狠的人隻有我，應該不會有別人。”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朋友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們現在所處這個位置叫什麽？”路一鳴問旁邊拿著電腦的隊員。
    “九賢嶺。”
    “這就是九賢嶺？”
    海城人誰不知道九賢嶺，這裏有著令人感動的傳說。據說當年為了抗擊倭寇入侵，九個書生帶領附近村民鎮守入海口，均英勇戰死在海上。
    死後化為九塊巨大的岩石，形成了九座小島，攔截在海中央形成天塹，令倭寇不敢輕易再犯。九個小島各有名字，離九島最近的海域被稱為“九賢嶺”。
    因為每座小島方圓都不足05公裏，也沒有搞旅遊開發的價值，離海城的海岸線距離也不近，回到大陸極不方便，這幾十年基本沒有人在上麵居住，和他們現在所在的小碼頭一樣都是漁民臨時停靠的地方。這幾年玩遊艇的人多了，才算有了點人氣。
    去年遊艇俱樂部有幾個人到其中的一個島上露營，結果不但被毒蛇咬了，還被鳥群襲擊。一個人感染上了超級病毒，最終沒有搶救過來。從那時起，就很少有人登島了。
    此時，已經晚上九點，隊員們擴大範圍將整座山搜索了兩遍，既沒發現拉杆箱，也沒有發現景妍的蹤跡。
    路一鳴讓隊員們回剛才的度假村吃飯、休息，又讓救援隊負責後勤的人送過來一些夜間搜索需要用的設備和工具。準備飯後再次搜山。
    “一鳴，你救曾鵬宇的地方離這兒遠嗎？”江湛看著隊員的電腦問。
    “遠著呢，他說他在海上飄了兩天兩夜……”路一鳴突然想起什麽，“他說過，他被困在那個島上七八天。海城附近隻有這九個島，我想他當時是飄錯方向了，所以離陸地越來越遠……”
    “景妍和曾鵬宇一樣被送到島上？難道是鮑安娜抓了她？這臭娘們兒對付景妍做什麽？”路一鳴破口大罵。
    江湛的臉色慘白，女人恨起女人最狠了，景妍這次真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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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簡單商量了一下，路一鳴馬上打電話調遊艇，召集隊員集合，準備向島上出發，今晚一定要把九個島全部搜索完畢。
    二十分鍾後九艘遊艇到位。
    “一鳴。”
    這聲音如此熟悉，江湛當然知道是誰，黑著臉沒有回頭。
    “顧瀚你來了？”
    路一鳴迎上前去。江湛張嘴想說什麽，突然想起什麽，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顧瀚主動和他打招呼。“江湛，我來盡一份力，你不介意吧。”
    “輪不到我介意，我和景妍已經簽過離婚協議了。”江湛仍然沒有回頭，冷冷地說道。
    路一鳴左手拉著江湛，右手拉著顧瀚，“咱們兄弟三人今天算是聚齊了，目的隻有一個救景妍。誰都不要也不許有任何其它想法。當年是我訛景妍做小時工才有了後麵這麽多的事，你們就當是替我贖罪，替我找妹妹。”
    “路哥，快看，起霧了。”一個隊員大喊道。
    眼見得海上大霧彌漫，快得就像拉窗簾，短短幾分鍾能見度就隻有幾米了。
    路一鳴急得直跺腳，“小妍妍啊，你說你長得像個神秘的大佛似的，怎麽不保佑保佑你自己，難得的海上大霧怎麽讓你給攤上了？”
    江湛和顧瀚都皺緊了眉頭，憂心忡忡。
    這霧散去怎麽也得幾個小時，萬一到明早再散，那景妍可就危險了。
    景妍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身體蜷曲成一團，手、腳和脖子都是麻的，難受極了。模糊的印象裏，有人喊她的名字，往她臉上噴了什麽東西。在徹底失去知覺前，她被人塞進一個箱子，蓋上蓋子後兩眼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出於本能她伸手摸向周圍，好像是在一個布的物體裏，難道箱子是布的？她一點點摸，摸到了一個拉鎖頭，再一點點推著拉開，景妍突然停住。外麵漆黑一片，她害怕。
    這是哪兒呀？怎麽這麽黑？是在棺材裏嗎？景妍嚇得咬住了嘴唇，眼淚頓時盈滿雙眼。
    定了定神，怎麽隱約有海浪的聲音？什麽在叫？貓？鳥？還是鬼？
    適應了一會兒，她從縫裏往外看，有淡淡的月光掃到外麵的地上，隱約看得到桌腿和凳子腿。大著膽子把拉鎖全部打開，她一點點坐起來。
    “啊……”
    景妍大喊一聲，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兩個綠瑩瑩的光點就在不遠處，還喘著氣。被她這麽一喊，撲棱棱地飛走了。是貓頭鷹嗎？她問自己。動物園裏見過，不過是白天。貓和狗也沒有翅膀啊。
    坐了一會兒，手、腳、脖子都不那麽難受了。她試著站了起來，走出箱子。回頭在箱子裏和身上摸手機，沒有。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依稀可見桌上有碗筷和塑料袋，像是方便麵的袋子，散發著臭味。她一點點摸過去，想找找有沒有火柴、蠟燭什麽的，一群蒼蠅貼著她的臉呼嘯著飛走。
    緊接著劇烈的癢和疼襲來，她一摸胳膊，已經五六個大包了，幸好今天穿的是t恤、牛仔褲和球鞋。不然腿上再有包，她得難受死。恐懼中她忍著癢，不停地呼扇著兩隻手。即便這樣，很快臉上也有幾個包了。
    桌上沒有火柴也沒有蠟燭，月光越來越淡，景妍這才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絕望。胳膊和臉上的包還是越來越多，那種癢刺痛鑽心，是她一向懼怕的，會牽連到心髒也不舒服。
    景妍嚶嚶地哭出聲來，看不清也不敢動，房子外麵什麽情況不好判斷。沒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就被綁架了兩回，這命運也太悲慘了點。
    她不由得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孤兒院長大，打零工，被訛做小時工，男朋友突然消失，被禁錮，被強迫……
    自從找到爸爸，她很久沒有咀嚼痛苦了。
    即便江湛堅決要和她離婚，她也沒有自暴自棄，因為她有爸爸媽媽，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她有信心可以闖過這一關。
    現在完全不一樣，是麵臨死亡，是不知對手是誰的恐慌。
    好在有過一次被綁架的經曆，她很快就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從外麵飛來了一個個小亮點，景妍憋著嘴想哭又想笑，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螢火蟲嗎？
    借著這點光亮，她看到了旁邊床上的床單，沒有猶豫就披在自己身上，隻露出眼睛和鼻子。雖然有點髒有點破還有點臭，總比被蚊子咬強。
    景妍雙手合十對著那些熒火蟲感謝著，在餓死、嚇死之前蚊子肯定是能咬死她、難受死她。
    這看似微不足道的光亮給了她信心，也讓她看清了屋子裏的狀況。從發臭的方便麵湯看得出來這裏最近有人住過，所有櫃子的門都被拆了下來，有幾塊類似床板的長木條靠在床邊。
    她挑了一根相對較細，拿起來比較順手的，握在手裏。
    熒火蟲們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在屋子裏各個角落飛著，景妍隨著這點光亮把屋子搜索了一遍，沒有食物、沒有火源也沒有水。
    窗外是樹林，門外二三十米處就是沙灘，海浪拍擊海岸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的響亮。景妍不敢走出這個房子，決定等天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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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天，雖然是晚上，海風仍是粘粘的、鹹鹹的。夜晚大海中的海島雖然沒有那麽熱，床單裹在臉上景妍也很快出汗了。她渴了，也餓。
    摸了摸褲兜，有兩塊巧克力，都化得不成樣子。景妍趕緊吃了一塊。這還是江湛逼她養成的習慣，平時包裏帶點小零食，萬一上課、講課時餓了補充補充體力。白天她在給江淩買零食時順手揣了幾顆。
    景妍突然想起為了給江淩上香特意買了一個打火機，上完香後應該是隨手放在牛仔褲後麵的兜裏了。
    她摸了一遍牛仔褲的四個兜，沒有。不甘心，輕步挪到拉杆箱前蹲下來仔仔細細地摸。
    一個硬梆梆的小小長方體躲在拉杆箱的一個角落裏，景妍的眼淚奪眶而出。這小東西能救命呀。不怪江湛說她是小迷糊，剛才找手機時怎麽就沒摸到呢？
    又摸到一顆單獨包裝的話梅。這是老天爺要讓她活學活用，“舔梅止渴”了。
    拉杆箱的夾層裏有幾張紙，摸著有點硬，有點厚，還很光滑，有可能是箱子的說明書。她把紙一張張分別疊好，放在褲兜裏和球鞋裏。
    熒火蟲慢慢地都飛走了。
    景妍坐在床上琢磨怎麽自救，身邊現有的東西能利用上哪些。
    空氣濕度越來越大，景妍摸摸前額露出的頭發，上麵有一層薄薄的水層，知道這是起霧了。舔舔嘴唇，好像沒那麽渴了，她摸了摸那顆沒開封的話梅，“這個先留著，等渴極了再吃。”
    遠處有機器聲傳來，景妍聽出那是快艇發動機的聲音，是船靠岸了。還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
    “幸好出來的早，離岸還有百十來米才起霧，不然可鬧心死了。”是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的聲音。
    她馬上把打火機塞到球鞋裏，然後緊緊地握住了長木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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