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突然變得如白晝一般，一男一女提著如探照燈般的太陽能充電筒出現在景妍麵前。
    三個人同時呼吸一滯。
    看著站在牆和櫃子夾角裏的景妍，蒙著破床單隻露出兩隻眼睛，床單兩個角係著疙瘩堵在鼻子下方，兩手一上一下執著長木條，一副防禦的架勢，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我以為能勾引江湛和他結婚的女孩子會是什麽天資國色呢？竟然是個腫眼泡。他怎麽會看上你的？熊色（sai）！”女人鄙夷地說道。
    該死的蚊子連眼皮都不放過，怪不得她覺得眼睛不太得勁呢。景妍沒說話，雙手緊握木條。
    “你是啞巴嗎？”
    女人白了景妍一眼，嘴裏發出“嘶”的聲音，在手上撓了撓。男人馬上拿出蚊香和打火機，在窗台、門口和桌子上各點了一盤。
    女人個子很高，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運動服，戴著白鴨舌帽，白運動鞋，幹練、強勢。旁邊的男人塊頭也不小，一身黑色運動衣，黑球鞋，黑鴨舌帽，看肌肉的線條也是常健身的。
    景妍自知勢單力薄，暗暗告誡自己說話要小心，好漢不吃眼前虧。
    男人對女人說“我去灑點防蛇粉，聽說這裏的蛇賊多，可別有毒蛇。”
    女人點點頭。男人順手收拾了桌子上的垃圾，一股腦地扔到房子外。連收拾邊小聲嘀咕“這老逼登真行，住了那麽多天竟然沒被蛇咬死。”他拎著另一個電筒出去了。
    景妍心想“老逼登是誰？這口音聽著這麽熟悉呢？”
    “你把臉露出來，我看看你怎麽個美法？”
    女人命令景妍，語氣像極了老電影《垂簾聽政》中劉曉慶飾演的慈禧，對被砍去四肢封在缸中的麗妃說“我還是要來看看，看看你的手怎麽樣柔啊，腿怎麽樣軟啊，身段又是怎麽樣美啊……”
    景妍心裏有數了，這人應該是鮑安娜。她拉下床單到脖子上，單手整理了一下頭發，另一隻手一刻不肯放鬆地抓著杵在地上的木條。
    女人又是鄙視的一笑。“可惜沒有鏡子，真想讓你看看自己這身打扮有多像83版《射雕英雄傳》裏的傻姑。哼，你覺得你能打過我們倆？”
    景妍也不客氣，“別小瞧人，我練過。”
    “你練過什麽？”女人問。
    “我練過武術，還有跆拳道。”
    景妍胡亂編著。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就是覺得不能讓眼前這個女人看扁了。順便瞪了一眼女人高聳、呼之欲出的胸脯。
    女人嗤笑一聲，嗆聲道“你練過盆底肌吧？”
    “你……”景妍被嗆得有點火，想了想硬把回懟的話咽了下去。
    那女人不禮貌地上下打量著景妍“還練過？看你這樣就知道你不愛運動，肉乎乎、軟塌塌的，身材管理太差，絕對不是一個自律的人。十年前的江湛肯定不會喜歡你這一款……”
    “你是鮑安娜？”景妍突然發問。
    “你怎麽知道是我？”女人看著她，眼神複雜又淩厲。
    景妍腦筋快速運轉著，想活命要有智慧，吳雅言嘴裏的鮑安娜可不是個善類。
    “我看過你的照片……在……在江湛的電腦裏……”
    雖然是瞎說，但也要有邏輯性，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她決定少說話，誘導對方多說。
    “哦？他不是應該恨死我，把我所有照片都徹底刪除嗎？”鮑安娜轉了個身，語氣和剛才完全不同，多少透著點悲涼。景妍聽出來了，她沒接話。
    鮑安娜回頭看向她，咄咄逼人“你怎麽不回答？反應這麽慢，怎麽考上的研究生？哦，對了，網上說你是保送的。江湛給你走的後門吧？說真的，我們這種憑真材實學念完博士的人最瞧不起你這種‘水碩’了。
    小小年紀就知道出賣身體換取想要的東西，你也算是個人才了。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要家庭沒家庭，你是怎麽攀上江湛的？”
    景妍氣得手都哆嗦了，“我爸爸是教授。”
    “教授算個屁，我媽還是省……”鮑安娜突然停住了，白了她一眼。
    “有水和吃的嗎？”景妍問。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都把你弄到這個孤島上來了，你不明白我想幹什麽嗎？還管我要水、要吃的，你腦子進水了？”
    鮑安娜的鄙夷衝出天際，景妍自然有她的想法。她突然在墓園失蹤，爸爸一定會報警和通知路一鳴，路大哥一定會想辦法救她。江湛估計是指望不上了，憑路大哥一個人的能力救自己也是綽綽有餘，就是能不能找到這裏，什麽時候找到這裏的事。
    不管怎樣，她必須拖延時間，拖得越久，獲救的可能性越大。
    “你就是想把我弄死，也得讓我吃飽再上路吧。做人何必那麽殘忍呢？再說江湛有今天這個下場，我作為你py中最重要的一環也算是功臣吧？按理說你應該請我吃一頓大餐才對。我倒是想請你吃一頓大餐呢。”
    最後一句話是她故意加的，她要讓鮑安娜多說話。果然，鮑安娜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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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請我？就憑你開那個破培訓學校，別逗了。你們這種平民小戶的吃頓洋快餐就算大餐了吧？對，你以前在那裏打過工，還能弄個員工價、優惠券打個折什麽的。”
    景妍看得出來，鮑安娜對自己的輕視深入骨髓。確實，鮑安娜兩次婚姻嫁得都是國內外的醫學泰鬥，平時接觸的都是集團老總、企業家、商界大佬什麽的，怎麽會把她放在眼裏呢。
    也好，隻有輕敵的人才會露出馬腳，她決定誘敵深入。
    “沒辦法，離婚了，淨身出戶，請不了你吃好的，這不也是拜你所賜嗎？”
    鮑安娜很意外，“你們離婚了？”
    “嗯，昨天簽的離婚協議，我淨身出戶。”景妍又強調了一遍。
    鮑安娜掏出一根煙，點上，吐出煙圈，冷笑道“離婚你會這麽淡定？小丫頭，別和姐姐玩心眼。”
    “是真的，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到民政局做了申請，現在是離婚冷靜期。這事沒必要撒謊。你達到讓江湛身敗名裂、財富縮水的目的了，給我口水喝、給點吃的，也應該吧？”
    鮑安娜瞪了景妍一眼，從包裏拿出一個麵包一瓶水，扔給了她。景妍馬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心裏盤算著下一步。
    “現在幾點了？”她問。
    “九點一刻。怎麽，還指望著江湛來救你嗎？別做美夢了，都離婚了，他會興師動眾地來救你？他的心狠著呢。”
    這話讓景妍猛然想起當時看過的視頻，鮑安娜被江湛狠狠地推出車外，摔在停車場的地上。車裏的香水味和現在屋子裏彌散的味道一模一樣。想不到這個女人還挺長情的，這麽多年香水還是同一款。
    “他當然不會來救我，我算什麽？心裏但凡有我一點，也不至於離婚一分錢都不給我。”
    景妍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假裝喝一口水掩飾沮喪。話劇的表演功底派上了用場。
    “在那麽久也沒見你生個一兒半女的，是不是身體有毛病？還是江湛有毛病？應該是賀佳瑤這個原配不讓你生吧？想在這種豪門家庭立住腳你要家世好、學曆高、人漂亮，還得有能力。不然……”
    鮑安娜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就會像你這種妾室一樣，離婚都拿不到錢，白嫖……”
    每句話都在貶損她，這女人到底是有多不甘？景妍恨得牙癢癢。她小聲說道“男人心裏都有一個永遠代替不了的純元皇後，後麵的人再優秀又能怎樣？賀佳瑤不也被分手了嗎？梅香拜把子，大家都是高級替身。”
    鮑安娜警覺地看向她，“誰是純元皇後？”
    景妍打起哈哈，“純元皇後是《甄嬛傳》裏雍正皇帝的結發妻子，你不看電視劇的嗎？這部劇超級火，我看了不下十遍。”
    “少廢話。我問的是江湛心裏的純元皇後是誰？”鮑安娜覺得景妍就是個低智，說話怎麽總是跑題？
    景妍瞪著眼睛看著她，“你說話的語氣、表情和江湛好像啊。”
    鮑安娜氣勢頓時軟了許多，她又點燃一根煙，緊抽了幾口，好半天沒說話。
    此時男人從外麵進來，“安娜，這霧越來越大了，我們……”
    他看了景妍一眼，那一眼讓景妍打了個冷戰，是的，充滿殺意。
    “不怕，吉人自有天相，會很快就散的。你先找地方睡會兒，養足精神，霧散了我們就走。”鮑安娜溫柔極了，像哄小孩似的哄著男人。
    “我去船裏睡，這裏黴味太大。”男人說。
    “穿上雨衣，大霧天潮氣太重了。”鮑安娜關心地叮囑。
    見男人走了景妍放鬆了些，她坐在床上，眨著眼睛想著下一步。
    “你這兩個腫眼泡可真醜，江湛品味真是越來越差。”
    鮑安娜譏諷道，撕開一小包牛肉幹吃起來，看她一眼，“饞了吧？小時候在孤兒院有人給你們吃牛肉幹嗎？”
    隨手扔給她一小包，像喂流浪貓和狗。
    景妍心裏憤恨卻不敢表現出來，男人剛才那一眼太可怕了。難道他們真想殺了自己？至於嗎？自己也沒惹他們，有必要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犯上人命官司嗎？是想殺人滅口？
    她決定不聊其它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就聊江湛的感情，很明顯鮑安娜對這個感興趣。
    她撕開牛肉幹慢慢咀嚼著。要把體力調整到最佳狀態，萬一他們倆想對自己動手，也得有點力氣不是？
    “我發現你反射弧是真長，一副腦袋不太靈光的樣子。哎，你們藝術生文化課特別少吧？網上怎麽稱呼你們這些搞文藝的人來著？哦，對，絕望的文盲。”
    鮑安娜嘻嘻笑著，優越感十足。
    “嘴真損。”景妍心裏暗罵“那你是什麽？破鞋？風流寡婦？”
    師姐程惠君教她怎麽哄江湛的時候說過“人都有軟肋，刀插在軟肋上最疼。反之，抓住他的軟肋使勁哄，就算是石頭也能融化。”
    “鮑姐姐，別那麽刻薄。江湛找女朋友學曆一向是研究生起步，賀二小姐不也是名校碩士畢業嗎？人家也是海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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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鮑安娜有反應了。
    “賀佳瑤？哈哈哈……對，她確實是名校畢業，還上過名媛培訓班呢，這個一般人真比不了。她在那一群網紅和空姐裏學曆最高，堪稱頭牌。哈哈哈哈……
    可惜呀，同期的姐妹嫁明星、嫁演員、嫁富商……都成豪門貴婦了，就她沒嫁進去。哼，我早就知道她嫁不進去江家，她那些醃臢事……太髒！”
    鮑安娜撇著嘴搖搖頭，嘴角帶著嘲諷的笑。看景妍一臉懵懂她突然來了興致，一臉八卦地說“賀佳瑤在國外和多個富二代、富翁老頭同居過，白人、黑人、猶太人都有，玩得也開，視頻流傳很廣，內容極其勁爆。
    嘿嘿……人家有個當戲子的好媽，見女兒嫁不了國外的大亨，花錢重新打造女兒，投到娛樂圈著名的老鴇門下，專門訓練他吊凱子。江湛不過是其中一個。”
    她戲謔地瞟了景妍一眼，“這江湛啊有愛情潔癖。結果呢，就總是碰上這種不著調的女孩子，看和他傳緋聞那些女人，哪有一個好人？哈哈哈哈……
    別以為江湛對你是一網情深，也別覺得你特別，有出眾的美，他就是看你是涉世未深的大學生，圖個幹淨。不然，生個孩子萬一不是他的，豈不讓全海城人看笑話？”
    她突然問景妍“你和他交往之前有男朋友嗎？”
    景妍點點頭，鮑安娜幸災樂禍地大笑，“你要是處女跟的他，他肯定不會和你離婚，起碼能給你點分手費。”
    景妍臉“騰”得紅了，江湛曾經對自己的執著也有這部分原因吧？
    不想聽鮑安娜貶損自己，她趕緊轉換話題，“賀佳瑤後來嫁的是台灣富商，也蠻有錢的。”
    “就那三瓜兩棗的也算是富商？偽富豪罷了。我要是她，從江湛那撈了那麽多我才不要嫁人。把公司經營好，自己就是豪門。蠢貨！不要強的玩意兒。”
    景妍初步確認鮑安娜大概率來自東北，要麽也是在東北生活過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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