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瀚躺在床上暗自後悔，自己怎麽和路一鳴一樣了？這不是訛女孩做小時工嗎？可是讓她去哪兒住呢？她家那個破敗樣子，一個女孩子怎麽住？
    習慣性打開景妍的朋友圈，台風那天是最後的更新。
    他用新的賬號登陸短視頻平台，以前“韓欣”那個賬號被他注銷了。
    景妍的賬號還在持續發著她練習唱歌和排練的視頻，評論的人越來越多，黑粉也多。
    現在他不需要再為景妍辯護，去懟那些黑粉。景妍現在是國內聲樂界的新星，備受矚目，有強大的精神內核，也不會在乎那些閑言碎語。
    第二天的早飯令人出乎意料。
    顧瀚本想如果飯做得一塌糊塗，或者打碎個盤子什麽的，林汐柔羞愧自己提出要走，他就送她回父母家。
    雖然不知道她父母是什麽人，但是能買起外灘五號房子的爸爸肯定也不是平民小老百姓。何必遭這份罪？
    海鮮粥、糯米燒麥、牛肉小籠包、四個精致的小拌菜，還有牛奶、咖啡、沙拉、烤麵包片、酸辣湯、豆漿、油條。望著一桌子的食物顧瀚一時間竟不知道先下手哪個。
    “我不知道顧先生早餐是中式的還是西式的，就全做了。有點浪費。”林汐柔好像明白他的心思。
    “明天不要做這麽多。要麽西式，要麽中式，不需要中西合璧。”顧瀚沒做評價，隻交代事情。
    “哦。我知道了。”
    “吃不完的你一會兒帶去公司吧。嗯……給江洌吃。”顧瀚特意強調一下。
    “哦，好。謝謝顧總。”
    林汐柔轉身欲回廚房，顧瀚吃了一口海鮮粥，脫口而出：“沒想到，你還挺會做飯的。”
    合他的口味，白胡椒放得恰到好處。蘭姐就總是把握不好這個量。
    “我從小就和媽媽一起給爸爸做飯。我爸是本地人。”
    顧瀚沒有接著問下去，他不喜歡吃飯時說話，對別人的隱私也不感興趣。
    這場二十年來最大的台風給海城城市建設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遍地是被水泡了滿身黃泥的汽車，被吹落的廣告牌，撕開的廣場巨幕，折了的塔吊……
    第二天下午，交通才算完全恢複。
    顧瀚坐在緩慢移動的車裏，看著外麵的慘狀唏噓不已。
    高氏集團旗下的很多企業也有財產損失，昨天第一時間他就去現場看過，好在沒有人員傷亡。
    這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懲罰嗎？
    每次天災後人們都會思考和反思這個問題。人類清楚地認識到：在自然災害麵前，平日裏那些科學的宏偉設想以及所做的防護措施是多麽的脆弱不堪。
    當洪水、大火、風災、地震來勢洶洶，無情吞噬一切的時候，人類麵臨的選擇極其殘酷，是搶救財產？還是救人、救動物？
    路旁的一個報刊亭前圍滿了人，這是城市裏所剩不多的出售報紙、雜誌，賣點香煙、瓜子、茶蛋、方便麵的小亭子。
    司機搖頭感歎道：“躲過了台風，卻沒想到被電死。還是一家三口，這就是命吧。網絡傳播的速度真快，這些自媒體都趕來蹭熱度。”
    誰聽到這樣的事情會不難過？顧瀚把頭轉向窗外。正好江洌從車前走過。
    “江洌。”顧瀚搖下車窗。
    “顧瀚哥，你下班路過這裏呀？”江洌看向車裏。
    “是的，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采訪，答應台裏三個月後再正式離職，帶帶新人，該完成的采訪任務還得繼續。”
    顧瀚點點頭，“上車吧，我送你。”
    江洌上車後兩人聊了聊報刊亭的事。
    顧瀚問：“你的工作室運作的怎麽樣？招了幾個人？”
    “剛開始，我沒法全職，讓小林先幹著。”
    “哪個小林？”
    “林汐柔。”
    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顧瀚接著問道：“她入股了？”
    江洌嗬嗬笑，“她哪來的錢入股？做個兼職掙點外快。”
    “這麽年輕的女性，一個人住那麽大房子，怎麽會缺錢呢？”
    “我側麵問過她，不肯說。”江洌聳聳肩膀。
    顧瀚回到家裏，飯菜都準備好了。
    林汐柔滿頭大汗，黑框眼鏡頂在頭上，穿著做飯的圍裙，局促地在圍裙上蹭手的樣子又讓他想起當年的景妍，心頭一緊。
    “顧總，我隻做了兩個菜。不……不想太浪費。”
    顧瀚想說點什麽又咽回去了。
    早餐不讓你多做，浪費，也不能省在晚餐上吧。什麽腦子？
    懶得理論，他拿起筷子開吃。
    味道還不錯，一個清蒸鱸魚，一個炒萵筍。
    顧瀚吃完飯就直接進了書房。
    看了一會兒書，想起蘭姐今天不在，囡囡應該一天沒出去玩，他回到客廳。
    林汐柔牽著兩隻貓咪正打算出門。
    “哎……那個……貓……我們還是各溜各的。”
    林汐柔把囡囡的貓繩遞給他，“那我先帶彬彬下去。”
    走出門後，她回頭問：“那回來時是不是也要分開回？”
    顧瀚看了看表，說：“八點整，一樓電梯前集合。”
    八點，兩個人準時出現在電梯前。
    電梯門開，剛好路一鳴和胡芳沁兩人挽著胳膊從地下車庫上來。
    “瀚叔……”
    路一鳴用胳膊肘捅了胡芳沁一下，她馬上改口：“瀚哥，你出去溜貓了？”
    “哦，你們才回來？”
    路一鳴盯著顧瀚的臉看，“你臉紅什麽？”
    又用鼻子在他身上聞聞，“沒喝酒啊？”
    林汐柔抱著黑貓往牆角躲了躲。
    顧瀚低頭對銀漸層說：“你看路爸爸用鼻子嗅嗅的樣子像不像你？”
    顧囡囡笑意盈盈地看向路一鳴，伸出雙手要抱抱。
    這可把路一鳴樂壞了，臭貓咪可是好久都對他愛搭不理的。他一把接過囡囡，立刻親親抱抱舉高高全套。顧囡囡像樹袋熊一樣趴在路一鳴身上，還頻頻主動抬頭回親他，一邊用眼睛斜瞟著胡芳沁。
    胡芳沁氣得臉都綠了，咬著嘴唇恨恨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和那隻大臉貓。
    林彬彬趴在林汐柔懷裏，回頭看著風情萬種的顧囡囡，眼神幽暗。
    胡芳沁下了電梯問路一鳴，“那個抱黑貓的女孩不是住五樓嗎？她怎麽沒下樓？”
    路一鳴還沉浸在剛才顧囡囡難得的溫柔中，被她一問愣住了。
    “坐錯了吧……管她呢……哎，小胡，你說我把顧囡囡要回來怎麽樣？那貓給顧瀚養可惜了。讓他把精力都放在生意上，給咱們使勁掙錢。”
    胡芳沁照著路一鳴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腳，“不行。我煩它。妖裏妖氣的，一隻寵物貓還穿著粉色的裙子，戴珠寶，拎包包，就是給你們這些公子哥閑的，有錢不知道咋花了是嗎？
    戴那麽大顆寶石項鏈壓得貓脖子都抬不起來，也不怕被人搶了？
    在我們老家，野貓都是山上、田裏、灶坑隨便亂竄。誰像你們城裏人像供祖宗似的，還吃貓條、吃魚肝魚、益生菌。田鼠都吃不完呢……”
    路一鳴瞪大眼睛，“又開始耍橫是嗎？好。”
    他把胡芳沁按在牆上就親，兩人撕打了一會兒就漸漸沒了聲息。
    “快開門。”胡芳沁喘息著。
    “急什麽？在這裏一樣……又沒人上來……”路一鳴也喘息著。
    “有監控。”
    “怕個屁，又不在這脫衣服。”路一鳴說。
    “你給我滾！”
    “滾，滾床單吧，你個女魔頭。”
    “嘭”，門關上了。
    幾天後，顧瀚正在看項目書。路一鳴發來一條微信。
    “顧少、顧總，你說我今天看到誰了？你肯定猜不到。
    這女人啊，可真是有兩副麵孔啊。我讓你來參加這個酒會你不來，你說你少看了多少好戲？我都和你說了今天海城名媛都會來，你怎麽就不感興趣呢？
    是不是性取向變了？要真是，哥們兒有這方麵資源，全是剛入圈嘎嘎新的小鮮肉、小奶狗。”
    顧瀚冷著臉，瞪了手機一眼，按著屏幕說：“你有小胡才幾天就來嘲諷我？囉嗦什麽？看什麽好戲了？”
    對麵發過來一條視頻，他打開。
    “周伯父，周伯母，令愛真是好乖、好可愛哦，有這樣的女兒好幸福哦……可玲阿姨，我好喜歡你這條裙子哦，媽媽一直說您品味好，永遠走在時尚的最前沿……”
    視頻裏的女孩子說話嗲嗲的，笑容好假，卻是八麵玲瓏、左右逢迎。
    顧瀚關掉視頻，瞳孔放大又回落，透著幽暗和冷戾。
    懷裏抱著顧囡囡的顧瀚看著餐廳裏一大桌子菜，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銀漸層抬頭看向爸爸，嘴湊上去親了他臉一下。
    顧瀚低頭看著懷裏的貓女兒，抓了抓它的下巴，親上它的頭。
    林彬彬站在地板上，對著一人一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個不停。
    顧瀚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顧囡囡似乎也有些嫌棄，對著地下的黑貓哈了好幾下，頭扭到一旁，趴在爸爸的肩膀上。
    從客房走出來的林汐柔穿了一條淺紫色的連衣裙，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摘掉了黑框眼鏡，像一朵夕陽餘暉中才悄悄露出笑臉的夕顏花，嬌豔欲滴，和平時穿著肥大的家居服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顧瀚眼前一亮，顧囡囡“喵”了一聲，往他懷裏貼了貼。
    “顧總，我……我今天……”
    林汐柔率先開口，顧瀚和顧囡囡同時看向她。
    “我……我想……和你說……”
    顧瀚問：“想和我說什麽？”
    放下手裏的貓咪，顧瀚雙手插在褲兜裏走到林汐柔的麵前，臉上似笑非笑，“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和我說，畢竟你謀劃了那麽久。”
    不明所以的林汐柔瞪著懵懂的眼睛看向他。
    “這個眼神很對，可以說恰到好處。林小姐用心了。是學過表演嗎？”
    聽出顧瀚的話外之音，林汐柔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
    顧囡囡趴在牆角看著兩個人。
    “林小姐是不是在名媛培訓班學習過？精準地計算出了每一步？
    先是讓兩隻貓接觸產生矛盾，接著堵著我理論，再找上家門，然後冒充日報記者到我的公司采訪。戲劇衝突有了，人物關係有了。大片，完美！
    半夜闖入我家是進一步試探吧？找來江洌不就是為了證明你的學曆和身份嗎？
    再將黑鐵蛋噶蛋，台風天放跑它，利用我的同情心住進我家。
    現在你的廚藝、美貌、身材和才華都展示過了，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嗯，汐柔？”
    顧瀚的手抬起女孩的下巴，戲弄之意溢於言表。
    這個動作好熟悉，第一次示愛，景妍就是這樣。
    心，糾在一起，他的心底有痛。
    “顧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林汐柔有氣無力地抵抗。
    這種女孩子、這種拙劣的把戲顧瀚看得太多了，被愚弄的感覺讓他怒火中燒。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
    你很厲害，劇本寫得好，策劃完美，演技高超。
    我特別想知道的是，你是怎麽說服一向忠心耿耿的蘭姐和你進行利益勾兌的？”
    林汐柔氣得渾身都在抖，眼淚急馳而下，“我，我沒有。”
    “哭戲也很好，專業。”顧瀚拍手鼓掌。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林汐柔的情緒失控了。
    顧瀚麵無表情地打開手機，點了播放鍵，外放下午路一鳴發過來的視頻。
    “周伯父，周伯母，令愛真是好乖、好可愛哦，有這樣的女兒好幸福哦……可玲阿姨，我好喜歡你這條裙子哦，媽媽一直說您品味好，永遠走在時尚的最前沿……”
    “不是……不是……”林汐柔無力地辯解。
    “這不就是你嗎？林汐柔，林小姐。”顧瀚冷冷地看著她。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冤枉我……你冤枉我……”女孩噙著淚水，語無倫次。
    門響，蘭姐拎著一塑料袋青菜走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整個人定住。
    “林小姐，請抱著你的貓馬上離開。”顧瀚手指著入戶門，態度冰冷至極。
    轉頭對蘭姐說：“關好門，到書房來，我有話和你說。”
    林汐柔倔強地抱起黑貓，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囡囡站起身，看著走了的一人一貓，又看看顧瀚，不動也不響。
    第二天，蘭姐和林汐柔在樓下見麵。蘭姐掏出老爸的診療記錄。
    “林小姐，我和先生解釋清楚了，我爸爸真的是突發疾病，你沒有給我錢收買我。”
    “無所謂了。你回頭和顧先生說，謝謝他找人幫我刮大白，封了陽台的窗戶，還裝修了廚房和衛生間。這筆錢我會還給他的。我給你寫個欠條，麻煩你轉交給他。
    還有，這一個星期我在他家的工作、買菜的錢我也算好了，寫在欠條裏。你轉告他，我不要，全當是利息。”
    “林小姐，你是不是和顧先生有什麽誤會？不如找個機會聊開……”
    “不必了。沒有這個必要。”
    林汐柔一口拒絕。
    蘭姐看不懂，什麽仇什麽怨？連貓都不讓見麵了？還特意叮囑她，錯開和林彬彬曬太陽的時間。顧先生這麽大的老板，還怪小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