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台風天收留黑貓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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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都沒有黑貓的身影,別的樓層他去不了,顧瀚直接下到一樓。大廳裏滿是水,門口擺碰上物業放置的攔水的沙袋,看樣子是雨水湧進來過又退了回去。
返回身時正要上樓,消防通道裏傳來女孩子嚶嚶的哭聲。
“媽媽,養貓花不了幾個錢的,我少吃一點兒就夠它吃的。爸爸身體不好,為什麽還要管這些?怎麽可以扔掉它?它也是一條生命啊。哥哥姐姐憑什麽詬病我?我花他們的錢了嗎?
都是一個爸爸,他們花了爸爸多少錢?我花了多少?工作是他們介紹的,可是我不喜歡啊,再說報社前景並不好,我提早出來做自媒體有什麽不對?為什麽要這麽詆毀我?”
是林汐柔的聲音。
顧瀚退回來,叫了電梯,回到自己家那一層。
家門前,小黑貓看著高高在上的門鎖。
聽見聲響,看到是顧瀚,默默地轉身,想要離開。
顧瀚抱起它,直下一樓。林汐柔卻不在原地。
這時過來一個二十多歲的保安。
“業主,貓您找到了?太謝謝您了,那我通知業主下來拿。”
林汐柔始終不接電話。保安在樓下叫她家電梯,也沒有回應。
請示主管後保安拿到電梯授權,他想抱著貓上去,黑貓卻堅決不肯,連連哈氣怒視著他,還試圖撓他、咬他。
小保安不敢上前。這裏的業主都財大氣粗,寵物是他們的命,最好不招惹。
“這位業主,保安隊長和其他保安都去地下車庫等各處排查隱患、疏洪搶險,這貓又不跟我,您要是不著急回家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趟五樓?這雨夜,都十點多了,業主是一個單身女性,我一個人去不太合適……”
顧瀚想想,沒推辭。
電梯到了五樓,入戶門是開著的。
兩人對視一眼。
小保安敲門,“業主,您在家嗎?”
無人應答。
顧瀚大聲喊道:“林汐柔,你在家嗎?吱一聲。”
小保安好奇地問:“您認識這家業主?”
顧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我們進去看看吧,反正兩個人也不怕,有啥事也說得清楚。再說,這有攝像頭。”保安指著走廊裏對著入戶門的監控係統建議道。
拉開門,保安先進一步,站在門口的地毯上,顧瀚也跟著進去。兩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樣的小區,海城數一數二的豪宅,還有住毛坯房的?地麵貼了四分之一不到的瓷磚,牆壁就是水泥本色。
客廳裏除了一個貓窩啥也沒有,連陽台都沒封,刮進來的雨水和帶泥沙的樹葉濕了水泥地麵一大片。
黑貓從顧瀚的懷裏躥出去,應該是去往常住的房間。
顧瀚和保安不知道是進還是退,愣在門口。
突然,裏麵傳來黑貓淒厲的叫聲,保安大喊一聲:“不好,出事了。”
顧不得許多,兩人衝進房間。
這是唯一一間裝修的屋子,裏麵有簡單的床、桌子、椅子和衣櫃,像個出租房,因為家具實在是太廉價了。
床上、地上散落著打印好的文稿,上麵用各種顏色的筆畫著條條線線框框。
桌子上的一台打印機倒是不錯,是日本的惠普。
床上和地上都是水和台風刮進來的泥沙,髒兮兮的。
“黑鐵蛋你喊什麽?”顧瀚問。
走近後才發現,黑貓的腳紮著幾顆圖釘,正在流血。
他蹲下正要抱起貓,身後傳來一聲怒吼:“你們是誰?怎麽擅闖民宅?”
毫無防備的顧瀚嚇了一跳,伸向貓的手一下子按在散落在地上的一撮圖釘上,一顆顆的小血球從掌心裏冒了出來。
保安手捂著跳動異常的心,結結巴巴地說:“業……業主,我們……找……找到了你家貓……貓不跟我,這位先生幫我忙,給你送上來……黑貓慘叫……我……我們進來看看……就……就這樣了……”
一人一貓被帶到顧瀚家,因為他和貓都受傷了,需要打針消炎。
外麵又是風又是雨的,林汐柔不想去也沒辦法。
處理完傷口,顧囡囡陪著黑鐵蛋吃貓糧,吃一眼看它一眼,還溫柔體貼地領他喝水,玩玩具。顧瀚嫌棄地瞪了黑貓一眼。
林汐柔摘下平時一直戴著的黑框眼鏡,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鼻翼兩側被擤得都禿嚕皮了。
這是哭了多久?什麽事哭成這樣?顧瀚心裏畫了個問號,臉色卻沒什麽變化。
蘭姐做好夜宵,請顧瀚和林汐柔到餐廳就餐。林汐柔滿臉愧色,“顧總,這怎麽好意思呢?我不能總麻煩你……”
“我是看在貓的麵子上,誰讓這兩個小東西是好朋友呢。再說你還是江洌的學妹。請吧,林小姐。”
林汐柔跟著顧瀚進了餐廳,坐在他對麵。
顧瀚吃了一會兒,看她沒有動筷子,抬眼看向她,“需要我和你客套一下再吃嗎?”
“哦,不是。”她拿著筷子吃起來。
顧瀚轉動桌子上的小轉盤,讓林汐柔能夾到每一個菜。
這個動作如此熟悉,幾年前他也是這樣和景妍對麵坐著,也是這樣讓她吃菜。
心莫名地痛,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對麵的女孩一眼。
正好林汐柔也在看他,眼神相觸,兩人都急忙低下頭。
顧瀚吃飯一向不說話,林汐柔也靜靜地吃,很快這頓飯就結束了。
林汐柔站起身,微微頷首,“謝謝顧總,我和彬彬該回去了,感謝你給彬彬消炎、治傷。我還要對你說聲對不起,讓你也受了傷。將來我會以我的方式表達謝意,雖然這麽說你一定不愛聽,但是……”
顧瀚沒讓她說下去,突然問:“你家黑鐵蛋是叫彬彬,還是冰冰?”
“它不是黑鐵蛋,它叫林彬彬,彬彬有禮的彬。”林汐柔回答。
感覺被嗆,又沒法回懟,顧瀚輕了輕嗓子,說:““租房子時不看看內部裝修和設施嗎?清水房你也住?不……”
他想說“不虧嗎?”,話到嘴邊忍住了。
“房子不是租的。”
“他給你買的?寫你的名字?”
“是的。”
“那……老……他對你還不錯,這房子不便宜。”
“他們幾個都有。”
這話太讓人炸裂,顧瀚瞪大了眼睛。
她們幾個都有?這女孩也太open了吧?老頭就算了,還共侍一夫,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
“那起碼等他裝修好了你再住進來嘛。陽台都不封,一陣大風把你臥室的窗戶都頂開了,床上、地下全是水,貓能不嚇跑嗎?不應激是你命好。出了事,你哭都來不及。”
“裝修錢是我一點點掙的,掙一點兒就裝一點兒。總有一天我會全裝完的。”林汐柔說。
“你們這樣的女孩子,怎麽說你們呢……也對,這套房子大多數人一輩子也買不起,你也不算虧。但是老頭對你這樣你還跟著他,你這……真是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女孩。房子再大,人的終點也就是一個小匣子……”
林汐柔越聽越不對勁兒,分辯道:“什麽叫我這樣的女孩子?什麽叫老頭對我這樣我還跟著他?你在想什麽?房子確實是一個老頭給我買的,但那是我親爸。”
顧瀚又驚住了,一時竟尷尬地不知說什麽好。
林汐柔呼吸有點急促,卻沒有轉身就走,這給了他緩衝的機會,“對不起,林小姐,可能……可能有點誤會。”
出乎意料地,林汐柔沒有暴怒,幽幽地說道:“原來你一直是這麽認為的,怪不得……顧先生,我和彬彬回去了。謝謝你。”
“哎。”
顧瀚搶先走到她麵前,林汐柔不解地看向他。
“你家裏一團糟,被子、床墊都濕透了,連個落腳的沙發都沒有。外麵這麽大雨,交通都癱瘓了,打車打不到,你也沒有車,能去哪兒?想讓黑鐵蛋生個五千元的病嗎?那可夠你買個小沙發了。”
林汐柔低著頭沒說話,眼睛腫著,顧瀚看不出她的眼神和表情,接著說道:“在這兒住吧,和蘭姐住客房。房間裏有兩張床。客房以前沒人住過。”
林汐柔抬頭看向他。
“就這麽定了。蘭姐,你把新買的貓窩拿到西側最裏麵的那個房間去,黑……林彬彬住那兒……去洗漱吧。”
顧瀚扔下一句話走了。
“這女孩腫著的眼睛好像那晚島上被綁架的景妍。兩隻貓的房間隔得越遠越好。噶蛋了,也是男貓,男女授受不親。”他心裏想。
第二天,雨過天晴,太陽像三十五歲以後的男人,散發著熱力,卻烘不幹昨天風雨的潮濕。蘭姐幫林汐柔曬了被子和床墊,到了晚上仍然是潮乎乎的,家裏的牆和地麵也是濕答答的。
林汐柔看著亂糟糟的家一籌莫展。
蘭姐好心勸她:“林小姐,就再和我住一晚上吧。這麽大的潮氣對身體不好的。再說,還得讓保險公司來定損呢。”
林汐柔還是抱著貓走了。在小區門口正好碰上回家的顧瀚,他放下車窗,問:“抱著黑鐵蛋去哪兒?”
“顧先生,它叫林彬彬,不叫黑鐵蛋。我們去外麵的快捷酒店住。”
林汐柔又低下頭,她總是這樣。
顧瀚不耐煩地看著她,“上車,和我回去。你沒看手機嗎?昨晚的台風各個大廈、樓宇都有受損,能同時收留你和貓的酒店沒那麽好找。”
林汐柔抬了抬眼鏡,“可是我……”
“上車。我累了,不想多說話。”
林汐柔張了張嘴,被顧瀚冷冷的眼光硬頂了回去。
“車我就不上了,我們走回去好了。”
進了小區大門,顧瀚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
地上全是掉落的樹枝,保潔們正在努力收拾昨晚被吹斷的樹木和花草。
林汐柔抱著貓走過去,顧瀚扭頭走了,一前一後,不言不語。
開了門,顧囡囡站在門口處翹首以盼。見爸爸回來縱身一躍撲到他身上,像平日裏一樣貼貼蹭蹭。
顧瀚笑了,“又在等爸爸下班,真是爸爸的乖女兒。”
跟著媽媽下了電梯的林彬彬抬頭對著囡囡“喵”了一聲。顧囡囡馬上從顧瀚的身下跳下來,踱到彬彬身邊,用頭蹭它的頭。
顧瀚的臉立馬僵住。
林汐柔去廚房幫蘭姐做晚飯,顧瀚換了家居服坐在沙發上看著兩隻卿卿我我的貓,氣有點兒不順。
“顧囡囡,到爸爸這兒來。”顧瀚命令道。
銀漸層先是回頭看了黑貓一眼,又看看爸爸的臉色,不情不願地走過來。
一人一貓,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坐立在地上。
“稍息。”
顧囡囡伸出右前爪。
“立正。”
顧囡囡收回右前爪。
“顧囡囡……”
顧瀚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壓低聲音。
“你對那隻黑鐵蛋那麽好做什麽?爸爸說了不同意這門親事,你不是也答應爸爸了嗎?再說,它現在都不能行貓道了,你怎麽還和它那麽粘乎?”
以往訓它的時候,顧囡囡都是低著頭虛心接受。今天,顧囡囡歪著腦袋聽顧瀚說完,看了林彬彬一眼,馬上“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個沒完。
顧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小貓是在罵人啊,罵得還相當髒。
“顧囡囡,你……你罵罵咧咧地是對誰啊?”
銀漸層大臉貓一扭頭就走了,毛絨絨的身子像個行走的大肉球。
一銀一黑兩隻貓一躍而上,互相依偎著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的風景,邊看邊說悄悄話,貌合神也合,你儂我也儂。
顧瀚臉都氣綠了。這女兒也太不聽話了,一隻噶了蛋的太監貓也值得她這樣?
林汐柔走過來,試探地問道:“顧總,可以開飯了嗎?”
心裏有氣的顧瀚盯著她不說話。林汐柔很快就被看毛了,低下頭。
像景妍,那謙卑的樣子巨像初相識時的景妍。
還有那隻銀漸層大臉貓,也像。
這些女人……顧瀚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
十點多,蘭姐家裏來電話,老父親突發腦血栓住院。她向林汐柔交待好冰箱裏現有的食物,蒸箱、烤箱、電飯煲和洗衣房裏的洗衣、烘幹設備怎麽用,急急忙忙地走了。
林汐柔皺著眉,尷尬地看著蘭姐,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把這些交待給自己。
看蘭姐焦急的樣子,她又不好意思打斷,不知道該不該和她一起離開。
“顧總,我也回去了。”
坐在沙發上的顧瀚看著她:“你不是說要在合適的時候報答我嗎?”
林汐柔沒明白他的意思,“我是說過,可是,蘭姐不在……”
顧瀚沒有聽下去,說:“你給我洗衣服、做飯、收拾家、溜貓、喂貓,直到蘭姐回來。我給你發工資。”
“可是……”
“你白天需要上班嗎?”顧瀚打斷她。
“我在師兄新開的公司裏兼職。”林汐柔說。
“師兄?”
“就是江洌。”
“那你就直接說江洌不就完了?非得繞那麽大圈子。”
顧瀚知道江洌辭掉電視台的工作,成立了工作室做自媒體,沒想到林汐柔在給他打工。
“兼職要工作幾個小時?”他問。
“上午九點到下午三點。”女孩答。
“那正好有時間做晚飯、收拾家。”
沒等她說話,顧瀚接著說道:“放心住吧。我對你這樣的女性不感興趣。”
“什麽叫我這樣的女性?我這樣的女性怎麽了?”
林汐柔的嘴一張一合,卻沒說出話來。
她也恨自己,從小就是這樣,不會反駁,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