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小道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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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在長安,劉禪大殺太學生四十多人,地方上,導致今年糧食入庫損失了近一千五百萬石的八百多典農官,全部被在當地處決,家產全部充公,被送到了長安。
    將這些人的財產全部充公後,加在一起,也不過價值五億錢,比起劉禪的損失來,根本算不得什麽。
    要知道,一千五百萬石糧食,可是五十億錢啊,如今劉禪每年的收入,整個境內的所有山川礦產,鹽鐵專賣,每年的收入也不過二十億錢,田租才是她最大的收入來源。
    也就是說,劉禪殺的這些人,隻是今年士族向她發起反擊時,其中小小的一部分人,大部分的糧食,都已經查無可查,不知道流到哪裏去了。
    除了殺了八百多典農官,另外兩百多人,劉禪將其家產盡皆沒收,流放到她前年滅了西羌國後一直派人駐守的高原上去了。
    沒過多久,在長安被殺的太學生杜西的妻子杜伏氏,懸梁自盡,追隨丈夫而去。
    劉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忍不住扼腕歎息。
    她不是殘忍好殺之人,縱然這次被士族如此欺辱,她也沒有當場殺人,而是又調查了很久,但凡有些善念,曾經救濟過窮苦鄉人的人,她都放了一馬。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反對她的人,大部分都是沒有什麽善念的人,這也能理解,在大漢的境土上還能反對她的人,又能有多少善念呢。
    千挑萬選,一千多人中也就兩百人曾經有些善舉,最終被劉禪釋放了,送到高原上開發高原去了。
    被她殺的四十多個太學生,也是她經曆過多方調查的,他們的家庭情況,曾經做過什麽事,他們的家人,是什麽人,曾經做過什麽事,劉禪也清清楚楚。
    這個杜伏氏,是個難得的好女人,一心侍奉公婆,又辛辛苦苦的織布,供丈夫在太學讀書。從未有半句怨言。
    可惜巧婦常伴拙夫眠,好女人遇不到好男人,皇帝殺幾個人,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這次劉禪動了惻隱之心,想為她尋個好夫家,沒想到她卻選擇了追隨丈夫而去。
    杜伏氏的自盡,讓劉禪更覺自己開民智,讓全民讀書,是多麽正確的一件事。
    劉禪從後世來,雖然她從不鼓勵殉情這種事,就算她死了,她也不希望自己愛人去殉情,可這是別人私事,如果別人夫妻情篤,真的有人殉情,她也不會覺得奇怪,人各有誌嘛。
    但她不能忍受杜伏氏為了杜西殉情。
    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
    這個杜西,明顯不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女人,應該有自己的人格,自己的思想,而不是男人的附庸,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才是最好的夫妻,男女的體力和能力不同,應該互相為對方做好對方做不好的工作,但不是斤斤計較非要分辨出個誰的工作辛苦誰的工作輕鬆。
    杜伏氏是個好妻子,杜西不是個好丈夫。
    而杜伏氏之所以會殉情,在劉禪看來,就是因為她沒有讀書識字,不能明理,不能覺醒自己的靈魂,把自己當成了男人的附庸了。
    唏噓之餘,劉禪令人好生安葬了杜伏氏。可憐的女子,願你投胎來世再成年之時,華夏已經大變樣,女子的賢良淑德可以托付給保護女人愛惜女人的真正值得托付的男子。
    這時候,馬上就要過年了。
    大漢天下卻是一片肅殺,遠遠不如以前十幾年,年前一片祥和的景象。
    無論是大臣還是民間,都是第一次看到天威震怒,大肆殺人的皇帝陛下。
    劉禪繼續像往年一樣,開始了忙碌,準備著今年賑濟窮苦百姓的物資。這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大事,也是她的任務,隻要沒有戰事,就是她每年的必然行程。
    孫魯班勸她說,
    “長安不像江陵,長安天冷,出城不易,今年就不要去了吧。況且今年修路,長安附近百姓,人人參與,你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工錢,我想,京兆郡附近的每戶人家,都會有餘糧過冬的。
    即使你不去,也沒有關係的。我向你保證,今年京兆郡,絕對沒有人會凍死。”
    劉禪笑著搖頭,
    “不行,我必須去。如今我殺了八百多士族之人,這些人都有自己的親戚朋友,百姓還未識字明理,如果我不去民間,不讓人知道我還是原來的我,也許百姓會懷疑我得了長安,就誌得意滿,變成了大壞蛋了。”
    不識字的百姓,永遠都不能形成正確的輿論,輿論權一直都操控在士人手裏,劉禪正式向士族開刀,雖說是為了百姓,卻肯定會影響她在百姓中的聲望。
    她需要讓百姓知道,她還是原來的她,她的心從未變過。
    隻有永遠的站在百姓中間,百姓才能永遠看到她。
    劉禪比任何人都知道,其實沒有覺醒的民眾是不可靠的,就像當年她對關羽說的,張魯很得人心,可是他永遠也打不過曹操,父親劉備也很得民心,同樣也打不過曹操。
    劉禪這麽多年兢兢業業,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擺脫貧窮,不再有人凍死餓死,可是她真正依靠的還是她自己和她戰無不勝的軍隊。
    但她不後悔自己開民智,與士族為敵的選擇,現在的百姓靠不住,總有一天,他們會成為不可阻擋的力量,成為世界上最堅實最可靠的後盾。無論她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她都沒有絲毫遺憾。
    孫魯班說道,
    “可是如今天下,很多人被士族挑動。咱們以前,也沒想到過士族竟然有這麽大的力量,你離開長安,前往周邊地區,會不會有什麽隱患?
    當年我的伯父……”
    孫魯班不敢說了,當年孫策外出打獵,被人刺殺,就是得罪了士族的結果。她無法想象,如果她的好姐姐遇到不測,她還有什麽勇氣接著活下去。
    劉禪拍拍她的手,說道,
    “你放心,我的武藝可不是你伯父能比的。再說了,我可不會像你伯父那樣粗心大意,十幾年來,你什麽時候見我吃過虧。”
    孫魯班說道,
    “可是今年咱們就吃了虧了,虧損了至少一千五百萬石的糧食,甚至還有可能更多。”
    劉禪和孫魯班估計的是今年最少應該收入三千萬石,實際上肯定還不止這個數。所有虧損一千五百萬石是個保底數目。
    劉禪“……”
    這老婆喜歡紮心,不能要了!
    孫魯班接著說道,
    “如果你非要去,我要跟你一起去。”
    劉禪搖搖頭,笑著說,
    “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出去這麽好幾天,若是有緊急軍國大事,我不在,你也不在,那誰來處理?你在宮中坐鎮,我才敢放心出門。”
    孫魯班說道,
    “若是國事,也不急於一時,若是軍事,就算我在朝中,我也不會處理,還不是要派人來問你。
    再說了,我跟你一起出去,還可以照顧你的日常起居。”
    劉禪說道,
    “不必,我有春梅照顧就行,你還是留在長安更好。”
    孫魯班拗不過劉禪,隻好說道,
    “好吧。
    如今春梅已經二十六歲了,老是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你是不是抽個時間,冊封她一個名分?貴人,婕妤,夫人?”
    劉禪身邊的十常侍,都跟劉禪關係有些曖昧,但孫魯班知道,其實劉禪跟其他九個人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關係,不像帝後之間,才有真正的夫妻之實。
    劉禪是絕對等到孫魯班成年,帝後之間才有夫妻之實的。
    但惟有春梅,孫魯班一直都拿不準,她曾經數次看到春梅縮在劉禪的懷裏,伏在劉禪的腿上,劉禪撫著春梅的頭發,兩個人神態親密,舉止親昵。
    孫魯班知道劉禪在這方麵和她自己是不同的,她隻喜歡劉禪,而劉禪是正兒八經的喜歡女人。
    這就是天然同和後天彎的區別,雖然孫魯班不知道這些詞。
    孫魯班不會喜歡別的什麽女人,但劉禪喜歡別的女人是可能的,所以如果春梅真的跟劉禪有什麽,孫魯班也能理解。
    身為皇帝陛下,後宮有幾個女人很正常吧。
    劉禪笑著說,
    “你想哪裏去了。春梅和我雖然很親,但至少到現在為止,我們也不是那種關係。
    至於未來,她如果能在我身邊守到四十歲,那封號自然是有的。”
    雖然十常侍都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雖然劉禪也經常說一輩子不放她們走,但實際上劉禪卻對他們寬容的很,隻要她們什麽時候想嫁,她再怎麽舍不得,也會放走她們的。
    有時候劉禪甚至想,讓她們都結為對食算了,大家一輩子都不分開,反正漢朝的對食,本來就是宮女與宮女之間,什麽宦官與宮女的對食,那是後世的事了。
    但劉禪卻隻敢想想罷了,不敢真的這麽做,誰知道她們是不是超級直,寧死也不願與女人對食,她強行亂點鴛鴦譜,豈不是強人所難,搞不好要出亂子。再說了,身邊女人被她強行湊成了五對,未來史書還不把她的後宮記載成史無前例,豔史滿天飛的亂宮啊!
    孫魯班聽到劉禪與春梅關係清白,心中也是得意,但很快,心裏又被對劉禪的擔心充滿了。
    她低聲說道,
    “雖然我知道你把春梅當成姐姐一樣看待,我也一直把她姐姐看,但我還是希望,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你能夠自私一點,以你自己的安危為重,不要隻顧著保護春梅。”
    劉禪笑著說,
    “這是什麽話。每一個對我忠心的人,我都不會放棄。我會保護你們每一個人,別說是你和春梅了,就是麾下的每一個戰士,我都不會輕易放棄。
    不過士兵們我隻會盡力保全他們。
    但你和春梅,無論任何時候,隻要遇到危險,我都會與你們同生共死,不會讓你們受到一點點傷害。”
    孫魯班聽了,又是欣喜,又是擔憂,隻能靜靜地抱著劉禪,縮在她的懷中,享受片刻的溫存。
    年前十天,劉禪準備出行了。
    ……
    此時,一篇文章開始在大漢的境內傳播。
    文章的作者,正是丈夫被殺,自己隨之上吊自盡的杜伏氏。
    文章中,她深情的回憶了丈夫的一生,回顧了自己與丈夫相識後的每一幕。
    丈夫杜西,出生於貧民之家,卻從小聰穎,篤而好學,認真學習儒學,孝順父母,友愛鄉鄰。
    長大後,迎娶了杜伏氏,夫妻之間琴瑟和鳴,情真意切,杜西也在鄉間有了名聲,被地方上樂善好施的鄉紳推薦,來到大魏的西都長安讀書。
    丈夫來到長安後,越發認真求學,學識過人,是太學生中每年的優等,多次得到大魏朝廷的嘉獎。而她身為杜西的妻子,也是日夜為家事操勞。
    然而,一場軍事行動改變了一切,如今的大漢聖明天子攻占了長安。
    隨後大漢天子在十常侍的妖言迷惑下,大興土木,修築大路,甚至讓百姓放下農事,前去學堂讀書,讀的又不是儒學,經學,而隻是大漢天子自己寫的字,以至於百姓不能安於生產,國家糧食大大減產。
    她的丈夫有鑒於此,憂於國事,勸諫天子,罷黜十常侍,不料十常侍名為中常侍,實際上卻是美色誘惑天子的禍端,她的丈夫引起天子震怒,被下獄待命。
    她以一女子之身,直接給皇帝上書,據理力爭,為丈夫求情,可是在十常侍的命令下,她的丈夫最終還是無端被殺。
    她身為杜西之妻,已經懷有三個月身孕,卻因內心劇痛,不幸小產,最終萬念俱灰,她也隻能追隨丈夫而去了。隻盼世間有公道,將她夫妻二人的事跡流傳下去,讓世人來評價到底誰是誰非。
    這篇文章寫得纏綿悱惻,情真意切,讓人看了忍不住扼腕歎息,惋惜於杜西夫婦的悲慘命運。
    這篇文章全文沒有罵過劉禪一句,全文都是恭恭敬敬的稱呼大漢聖明天子,至聖至明,可是仔細閱讀,一個聽信妖言冷酷殘忍的劉禪形象,躍然紙上。
    而且杜伏氏竟然懷孕三月,被氣到小產,最終自殺身亡,聽來就讓人忍不住憤恨帝王之無情。
    ……
    這一切,劉禪並不知情,因為等這些風言風語傳到宮中的時候,劉禪已經出宮去了。
    現在掌管一切的是大漢皇後娘娘。
    等有人將這篇文章交給孫魯班,孫魯班也是徹底火了。
    杜伏氏字都不認識,會寫什麽文章?
    更不會給陛下上什麽書了。
    杜伏氏懷孕什麽的,更是子虛烏有。
    寫這種文章的人,用心之惡毒,舉世罕見!
    她把留在宮中的小狸,倩兒,巧兒等其餘九個人全部叫了過來,說道,
    “如今天下竟然流傳出這種文章來了?”
    劉禪的中常侍們,早就在劉禪的引導下,讀了一肚子的書了,聖旨都不知道寫了多少道了,文章的水平高低,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篇文章肉眼可見的寫的好,感情極其真摯,雖然不如孔融,王璨,曹植這種文學大家,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至少十常侍自籌寫不出來。
    巧兒問道,
    “如今陛下不在宮中,如此妖人詆毀陛下,是不是派人去把消息告訴陛下。”
    劉禪出宮並不是什麽秘密行程,孫魯班隨時都可以派人找得到她的。
    孫魯班說道,
    “這種事情就不要麻煩陛下了。陛下寵信我們,我們就該給陛下排憂解難。
    你們擬旨,派人查找何人杜撰此文章,無論查到什麽人,全部抓起來,等陛下回來處置。同時,嚴禁此文章再傳播。”
    隨後孫魯班又想了想,說道,
    “一味的打打殺殺也不行,你們令人去把禦史中丞穆智,中書令曹植分別叫到宮中,我要見見他們。”
    孫魯班聰明絕頂,一看到外間流傳如此擾亂人心卻又文采斐然的文章,馬上就想到了曹植了。不管這篇文章誰寫的,不管寫得有多好,遇到曹植的筆杆子都得歇菜。
    幾個常侍微微屈膝領命。
    ……
    劉禪帶著一百多名親兵,趕著幾十輛滿載的馬車,帶著幾百石糧食,在大路上走著。
    自從劉禪當年在成都郊外遇到過一次刺殺,後來她再出門,基本上都是讓親兵們攜帶武器,還有十幾個親兵是騎著戰馬的騎兵,並且給春梅也穿著精心打造的軟甲。
    她的親兵個個英武非凡,她讓他們攜帶武器並不是為了保護她自己,她自己就算隻有一個人也不需要保護,她的反應速度大大超出一般人的水準,否則也不能一個人在萬軍中縱橫而毫發無傷了。毫不誇張的說,就算她毫無防備的站在集市上,突然有幾十人在她身邊朝她亂刺,她也能快速反應,迅速反殺。
    帶著這些英勇的親兵,主要還是為了保護春梅,雖然春梅在宮中是中常侍,出宮就是她的親兵隊長,但實際上這個親兵隊長拉跨得很,隻能伺候劉禪的日常起居,打架誰都打不過。
    看著自己今年率人修好的大路,劉禪心中很是自豪。
    大路平坦,已經鋪好了石板,這其中很多的石板,都是劉禪自己親手鋪的呢。
    長安附近的大路,很多路段都有劉禪的親自參與。
    馬車在這樣的路上行走,能裝載的貨物大大的多於泥濘不堪的路。
    交通工具是運力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但也不能小瞧了一條寬闊平整的大路對運力所起的作用。
    將來所有郡縣,這些大路如果能夠連通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交通網,整個大漢運力比現在不知道要提升多少倍。
    當然,最大的運力還是來自水運,在工業革命前,無論陸運多麽發達,都比不上水運。而且工業革命後,陸運之所以能媲美水運,是因為路比河多太多了,並不是水運真的不行了。
    現在劉禪在荊州和益州之間運輸物資,依然靠的是水運,荊州與益州修的路,在她的大腦的規劃中,也有很多路是必須接駁於長江,漢江,黃河等大江大河的,每一處大路接駁江河,都要修築碼頭。
    也許到那個時候,就真的可以運煤給百姓燒了,那時候就不會再把各地砍得光禿禿的了,天下也將成為青山綠水的天下。
    隻要沒有大型工業化,百姓燒煤的對環境的危害真的遠小於將樹全部砍光來燒造成的危害。
    在寒風中暢想著未來,天氣也就沒有那麽寒冷了。
    行至第三天,來到了一個村子。
    劉禪照例帶著所有人去村子裏看看。
    她現在賑濟百姓,已經不再像第一次那樣,需要當地的官員帶著了,總之就是隨心所至,看到哪個村子看起來很窮,她就會去看看。
    賑濟窮人隻是她的工作的一部分,了解天下的民情,知道還有多少窮人,知道窮人的日子到底過成了什麽樣子,也是她的工作。
    皇帝怎麽能完全不懂民情,什麽都要靠臣下來奏報,誰能確保奏報都是真的。
    以前的她,還是天下所有臣民都膜拜頂禮的九天玄女,古往今來最仁慈,最英明,最勇武的天子。她的每一個特點,包括她的無與倫比的美貌,都被對她膜拜的天下人視為傳奇。
    沒有任何人欺騙她,每一篇奏表,每一封上書,都是臣民對盛世的渴望。
    如今不過短短三個月過去,她就與臣民有了嫌隙,天下人不再對她頂禮膜拜,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信任士人。
    當然,她知道背叛她的,都是從未見過她的鄉間士人豪紳,像她朝堂上士族出身的大臣,各地的太守,都是她推心置腹的臣屬,即使劉禪與他們的家族為敵,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與家族劃清界限,更何況劉禪並不是與指定的誰為敵,而是向一個籠統的概念開戰。
    但太守可靠,縣令可靠,甚至就算各郡從事,督郵,主簿等人都可靠,他們也不能親自去辦各種事,他們也還是要靠當地的士族豪強的。
    比如今年的糧食入庫,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重臣也好,太守也好,縣令也好,都忠於職守,可她就是損失了一千五百多萬石,找都不知道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