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處漫著腐鏽的銅腥味，林琛捂住口鼻，指縫間滲出冷汗。油燈在諸葛青手中顫巍巍搖晃，將四人影子撕扯成扭曲的鬼魅，投在斑駁磚牆上。夏九璃走在最前，屍蠟盒懸在腰間叮當作響，她忽然駐足，青白指尖撫過一道刀刻的凹痕。
    “這是三百年前鎮魂符的殘跡。”她低聲道，嗓音像砂紙摩擦棺木，“地窖分三層，百具銅錢僵屍封在第二層鐵棺裏。但第三層……”她頓了頓，黑瞳泛起赤紅，“有東西在吞我的魂。”
    林琛左眼金紋驟亮，視野中陡然浮出密密麻麻的絲線——那是煞氣凝結的“因果鏈”，從地磚縫隙鑽出，纏繞在夏九璃腳踝。他剛要開口，頭頂突然炸開瓦片碎裂聲。腐肉腥風撲麵而來，十幾具銅錢僵屍破頂墜落，眼眶嵌著的銅錢迸出幽綠磷火。
    “退！”雲詩韻甩出雷擊木雕飾，紫電在狹窄空間炸成蛛網。諸葛青咬破指尖，血珠濺上天機符紙：“坎位生門，畏火！”符紙燃起的刹那，林琛看見僵屍群後方立著道虛影：黑袍曳地，麵容隱在青銅儺麵下，手中生死簿翻動如白骨蝶翅。
    守墓人幻影抬起枯手，僵屍喉間銅錢齊齊嗡鳴。夏九璃突然跪倒在地，七竅滲出黑血：“他在抽我的魄……”屍蠟盒炸開，豔屍虛影在她背後掙紮嘶吼，卻被因果鏈死死勒入磚牆。林琛左臂青火暴漲，烈焰掠過處，銅錢僵屍化作焦炭，但更多屍潮從暗門湧出，鐵棺蓋板哐啷掀翻。
    “撐不住雷法了！”雲詩韻虎口崩裂，引雷符篆焦黑卷邊。諸葛青猛地扯開衣襟，胸口密密麻麻全是朱砂符咒：“老子賭二十年陽壽——”他蘸血寫下“焚”字，天機符轟然燒成火球，將屍潮逼退三步。守墓人幻影冷笑，生死簿撕下一頁，夏九璃的慘叫聲刺穿地窖。
    林琛的舌尖嚐到鐵鏽味。青火順著龍脈金紋灌入瞳孔，視野瞬間分裂：現實中的僵屍猙獰撲咬，因果層麵的煞氣絲線卻如琴弦繃緊，盡頭連著守墓人幻影的心髒。他旋身躲開一具僵屍的利爪，抄起地上半截鐵鏈甩向油燈。燈油潑灑的刹那，青火順著油跡竄成火牆，將屍潮攔在甬道另一側。
    “九璃，咬這個！”諸葛青拋來一枚刻滿卦象的銅錢。夏九璃齒間咬住銅錢，豔屍虛影暫時凝實，死妝術化作血色胭脂抹過眼尾。她十指插入磚縫，硬生生扯斷纏足的因果鏈，磚牆應聲崩塌，露出第三層地窖的青銅巨門。門環是兩枚人麵銅錢，瞳孔處嵌著翡翠。
    “翡翠……是王妃陪葬品。”夏九璃喘息著撫過門環，翡翠驟然裂開，射出毒針。林琛拽著她滾向一旁，毒針擦過耳際沒入石壁，滋滋騰起黑煙。守墓人幻影忽然瞬移至門前，生死簿頁片貼上門縫，青銅門發出活物般的哀嚎，緩緩洞開。
    門內景象讓所有人僵住。百具鐵棺豎立如碑林，每具棺蓋都嵌著銅鏡，鏡麵映出夏九璃破碎的麵容。中央石台上供著半塊王妃玉佩，玉佩下壓著張泛黃陣圖。煞氣凝成實體，化作黑蛇纏住玉佩，蛇頭卻是守墓人儺麵的模樣。
    “我的最後一魄……”夏九璃踉蹌撲向石台，豔屍虛影卻被銅鏡光束釘在原地。守墓人幻影翻開生死簿，蛇群暴起襲向眾人。雲詩韻擲出最後一道引雷符，雷電劈在蛇群中卻如泥牛入海。“他篡改了因果！”諸葛青嘔出血沫，“雷電屬木，此地金氣太盛！”
    林琛的左眼幾乎被金紋覆蓋。他扯開衣領，胸膛上灶君青火圖騰灼灼發亮，那是吞食銅錢椒後覺醒的“火種”。青火順著手臂注入蛋炒飯鐵鍋——那是他始終綁在外賣箱底的舊器。鐵鍋掄起的瞬間，烈焰化作青龍撞向蛇群，黑蛇在火中扭曲成灰燼。
    守墓人幻影的儺麵裂開一道縫。林琛趁機躍上石台，青火包裹的左手抓向玉佩。黑蛇殘灰突然聚成利刃刺向他咽喉，千鈞一發之際，夏九璃將屍蠟盒砸向銅鏡。鏡麵炸裂的脆響中，豔屍虛影掙脫束縛，徒手攥住黑刃。蠟油滴落處，煞氣如沸湯消融。
    “就是現在！”諸葛青將染血的天機符拍在地麵。雲詩韻咬破舌尖，雷法混著精血劈向守墓人幻影。青火、雷電、血符交織成網，幻影在嘶吼中崩散，儺麵落地碎成齏粉。夏九璃握住玉佩的刹那，所有銅鏡齊齊映出她前世記憶：華服女子走向殉葬坑，手中緊握半塊玉佩。
    地窖開始崩塌。林琛拽著虛脫的夏九璃後撤，諸葛青抓起陣圖塞進懷中。雲詩韻雷擊木雕飾徹底碎裂，她撕下袖口纏住血肉模糊的掌心：“出口被堵死了！”
    “走陰渠！”夏九璃指尖點向角落排水口。四人鑽入腥臭的水道時，守墓人殘存的嘶吼仍在回蕩：“絕地天通……你們逃不過……”林琛將青火凝成光球照路，瞥見夏九璃頸側浮出鱗片狀屍斑——強行奪魄加速了屍變。
    爬出陰渠已是黎明。廢墟外飄著細雨，楚瑤撐傘立在破廟簷下，銅鏡照出四人身後纏繞的黑氣。“白虎寨地宮。”她將鏡麵轉向諸葛青懷中的陣圖碎片，“王妃的命，山神的淚，都在那裏。”
    夏九璃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黑血中混著翡翠碎渣。林琛用青火烘幹她濕透的鬢發，火光映出她眼底轉瞬即逝的金紋——那是豔屍在吞噬人性的征兆。諸葛青癱坐在神龕旁，數著胸口的符咒裂痕：“還剩七十二年陽壽……夠寫到白虎寨了。”
    廟外忽然傳來馬蹄聲。雲詩韻握緊殘存的雷擊木，卻見來者是深夜客棧的掌櫃。他拋來一瓶屍蠟藥丸，驢車簾後傳出冰櫃的腐冷氣息：“上車吧，白虎寨的‘血藤米’可不會自己跳進鍋裏。”
    雨幕中，林琛回頭望向地窖方向。守墓人幻影消散處，一縷黑煙鑽入地縫，隱約聚成白虎圖騰。蛋炒飯鐵鍋在掌心發燙，像是灶君血脈在警告：真正的浩劫，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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