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觀的千級石階宛如一條蜿蜒的巨龍，隱沒在濃密的雷雲之中，若隱若現。每一級石階上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鎮煞符咒，這些符咒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林琛艱難地攀爬著石階，他的右手緊緊地扶著濕滑的岩壁，每一步都顯得異常吃力。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右肺的潰爛已經蔓延到了肋下，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血沫的吐出。
    他的左臂皮下，赤焰蔥的根須正瘋狂地蠕動著，與金紋展開了一場殊死的爭奪。金紋是他體內的一種神秘力量，一直以來都與赤焰蔥的根須相安無事，但此刻，它們卻在為了最後的淨土而激烈交鋒。
    林琛強忍著劇痛，抬頭望去，隻見階頂的觀門在閃電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宛如一頭巨獸張開的利齒，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你的血臭了。”夏九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裹著浸透屍油的黑袍，右眼的山神淚結晶蒙著灰翳，左臉的屍斑爬至耳根。命契反噬讓她每靠近林琛一步，黑袍下的血肉便脫落一片，露出森森白骨。
    石階忽然震顫。暴雨裹著冰雹砸落，在符咒上蝕出青煙。林琛的金紋應激亮起，青火卻被雷雲壓製，縮回掌心成了搖曳的燭光。他瞥見階縫中滲出黑血——是守墓人篡改過的地脈濁氣，正腐蝕著玄武觀的根基。
    “貴客遠來，何不速登？”
    蒼老的聲音穿透雷暴。階頂立著位鶴發老道，道袍繡著玄武紋，左手托青銅羅盤，右手握的卻不是拂塵，而是一截焦黑的雷擊木。他的瞳孔泛著青灰，像是被雷法灼瞎後又強行複明。
    “玄冥子......”夏九璃的利爪刺入岩縫，“玄武觀最後一位守陣人，二十年前就該死了。”
    老道低笑，袖中滑出九枚銅錢，正是青龍閣的印記：“死人是鎮不住地脈的，就像你們——活人不像活人，僵屍不像僵屍。”銅錢落地成陣，石階兩側的鎮煞符咒驟然倒轉，化作引煞陣。
    林琛的味覺通神突然暴走。他嚐到銅錢上的屍油味、雷擊木中的焦苦，更嚐到玄冥子袖口藏著的寒潭腥氣——那是水行食材「寒潭鰣」的味道。
    “想要鰣魚，就闖過雷池。”玄冥子的瞎眼轉向夏九璃，“或者把豔屍留下......煉成新的鎮陣器。”
    第一道天雷劈在階前，碎石飛濺。林琛的青火被雷威壓得抬不起頭，赤焰蔥根須卻反常地亢奮，鑽出皮膚在雨中瘋長。夏九璃扯下半幅黑袍纏住他左臂：“再讓這玩意兒亂竄，我先剁了你的手。”
    九枚銅錢陣引動地脈濁氣，石階化作流沙。玄冥子的雷擊木指向蒼穹，第二道天雷化作電蟒撲來。夏九璃推開林琛，利爪硬接雷光，碳化的指尖崩裂飛濺：“二十息......破陣！”
    林琛在流沙中翻滾，赤焰蔥根須紮入岩壁穩住身形。濁氣順著根須上湧，金紋與黑血在經脈中廝殺。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向銅錢陣，青火逆衝陣眼——卻見玄冥子袖中飛出一尾冰藍鰣魚，魚鱗折射雷光，竟將火焰凍成冰渣。
    “寒潭鰣......果然在他手裏！”林琛的金紋被冰霜反噬，右肺徹底失去知覺。夏九璃在雷暴中撕扯電蟒，屍斑已爬上鼻梁，每撕下一片雷鱗，便有一塊血肉碳化脫落。
    玄冥子突然擲出雷擊木。木樁插入流沙，引動第三道天雷。這次的目標不是人，而是整條石階——千級台階在電光中浮空重組，拚成囚龍困煞陣。陣眼處懸著寒潭鰣，魚嘴一張一合，吐出帶著冰碴的煞氣。
    “用火行克水行！”夏九璃的利爪貫穿電蟒七寸，黑血如瀑潑向陣眼。赤焰蔥根須遇血瘋長，纏住寒潭鰣的魚尾。冰火相撞炸開氣浪，林琛被掀飛撞上岩壁，脊椎傳來碎裂聲。
    玄冥子的道袍在狂風中鼓脹，露出胸口的可怖真相——他的心髒被替換成銅錢椒，根須纏繞著寒潭鰣的冰晶。青龍閣的銅錢紋與玄武觀的雷符在他皮膚上交織，形成詭異的共生符咒。
    “你們毀不掉四象陣......”他掐訣引雷，第四道天雷化作囚籠罩向夏九璃，“因為你們就是陣眼！”
    夏九璃的白發纏住雷籠，屍蠟從毛孔滲出抵抗電光。林琛在劇痛中摸到《五味天書》殘頁，舌尖血抹上“水火相濟”的篆文。赤焰蔥根須與寒潭鰣冰晶突然共鳴，青火裹著冰霜撞向玄冥子。
    銅錢椒心髒在冰火中爆裂，寒潭鰣脫困墜地。玄冥子踉蹌跪倒，瞎眼流出黑血：“守墓人......早把四門煉成陣眼......你們逃不掉的......”
    林琛爬向寒潭鰣，每挪一寸都留下血印。赤焰蔥根須搶先卷住魚身，冰火相克的劇痛讓他昏死前吐出最後一道青火——火焰順著地脈濁氣燒回玄武觀，鎮煞符咒重新亮起，雷雲漸散。
    夏九璃的利爪刺入玄冥子天靈，讀取殘存記憶：二十年前雷池獻祭，雲詩韻被鎖在陣眼，玄冥子剜出她的心髒換上銅錢椒......記憶碎片中，年幼的雲詩韻在雷光中慘叫，碳化的指尖摳進岩縫。
    “原來她早就死了......”夏九璃捏碎顱骨，屍斑爬上額頭。寒潭鰣的冰晶暫時壓製反噬，但林琛的呼吸已弱不可聞。
    楚瑤的銅鏡碎片突然飛來，映出新畫麵：朱雀坊地底，千具樂師屍骸睜開雙目，指尖長出赤焰蔥根須；白虎寨廢墟中，王妃棺槨被岩漿推至地表，守墓人正將生死簿按入棺中。
    暴雨衝刷著玄武觀石階。夏九璃背起林琛，寒潭鰣的冰晶在保溫箱裏泛著幽藍。她望向北方天際——最後的土行食材在荒漠深處，而林琛的金紋，已黯淡至胸口。
    玄冥子的殘軀在雨中碳化，銅錢椒根須破土而出，開出妖異的赤花。花芯處浮現守墓人的虛影，骨掌撫過生死簿新添的批注：
    “四象歸位，絕地天通。”
    雷聲漸遠，而真正的浩劫，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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