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傾覆，整座城市浸泡在灰黑色的水幕中。深夜客棧的屋簷在狂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瓦片接連崩裂，碎成齏粉混入雨流。林琛靠在二樓的窗邊，左眼纏著的繃帶被雨水浸透，滲出的血水順著下頜滴落，在窗台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遠處傳來山崩的悶響，白虎寨方向的天空泛著詭異的赤紅，仿佛有人用巨斧劈開了雲層。客棧大堂裏，楚瑤跪坐在裂成兩半的銅鏡前，指尖撫過鏡麵殘存的饕餮紋。那些紋路此刻像活過來一般扭動，將她的倒影撕扯成碎片。
    “地脈要撐不住了。”掌櫃蹲在櫃台後磨刀，刀刃刮過磨石的聲音尖銳刺耳，“守墓人把白虎寨的山神淚融進地脈裂縫，這場雨……是地脈崩潰前的哀鳴。”
    林琛的掌心金紋突地一跳，青火不受控地竄出，燒焦了窗框。他死死攥住左臂，皮膚下的金紋已蔓延至鎖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烙鐵碾過肺葉。三天前鏡中預兆的畫麵仍在眼前閃回——夏九璃被判官筆貫穿心髒，血濺地宮石台。
    “諸葛青呢？”他啞聲問。
    “在畫符。”雲詩韻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她左臂的碳化傷口用屍油布裹著，發黑的指尖捏著一截雷擊木，“他說要布‘逆天改命陣’，但需要白虎寨的山神淚做陣眼。”
    雷光劈開雨幕，刹那的光亮映出街景——積水漫過車輪，漂浮的垃圾中裹著死魚和銅錢僵屍的殘肢。一道黑影突然從對麵樓頂躍下，砸進客棧前的積水潭，濺起的汙水糊上窗戶。
    “是蔭屍！”楚瑤猛地起身，銅鏡殘片映出潭中爬起的怪物：百年蔭屍的皮膚泡得發脹，眼眶裏嵌著青龍閣的銅錢，獠牙間垂落腥臭的屍水。
    蔭屍的利爪摳進門縫的瞬間，雲詩韻的雷鞭已甩出。電光撕開雨幕，擊中怪物的肩胛，焦糊味混著屍臭炸開。蔭屍嘶吼著撞碎門板，腐肉飛濺中，掌櫃的砍刀橫劈而過，削掉它半顆腦袋。
    “不止一隻！”楚瑤尖叫。銅鏡碎片映出街道深處密密麻麻的黑影——數十具蔭屍從積水潭中爬出，銅錢在它們腐爛的胸腔裏跳動，如同被操控的心髒。
    林琛從二樓躍下，消防斧裹著青火劈開雨簾。斧刃砍進一具蔭屍的脖頸，青火順著銅錢竄入體內，怪物瞬間爆成焦炭。金紋在他脖頸處扭曲攀升，左眼的繃帶被血浸透，視野裏的一切都蒙上了血色。
    “它們在往客棧聚！”諸葛青從後廚衝出，焦黑的右手拋出一把符紙。黃紙在空中燃成火網，暫時攔住屍群，“守墓人想把我們困死在這兒！”
    暴雨中突然響起尖銳的嗡鳴。楚瑤抬頭，看見三架警用無人機穿透雨幕，紅外線光點掃過客棧外牆。
    “警方把這裏劃為高危區了……”她踉蹌著後退，“無人機載了爆破彈！”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從無人機底部射出。雲詩韻甩出雷鞭纏住林琛的腰，將他拽離原地。爆破彈擊中客棧前的屍群，火焰與腐肉齊飛，衝擊波震碎所有窗戶。
    蔭屍在爆炸中愈發狂暴。一具女性蔭屍突然抓住諸葛青的腳踝，銅錢從它口中噴射而出。林琛揮斧格擋，銅錢擦過斧麵濺起火星，在他臉頰割出一道血口。
    “低頭！”雲詩韻的厲喝傳來。林琛下意識彎腰，雷鞭貼著他後背掃過，將撲來的蔭屍抽成兩截。碳化的左臂終於支撐不住，她跪倒在地，雷擊木發簪“哢嚓”斷裂。
    楚瑤突然撲向銅鏡殘片。她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饕餮紋上：“往生鏡，給我看白虎寨的地脈核心！”
    鏡麵騰起血霧，映出地宮深處的景象：守墓人的判官筆正在石台上書寫，每一筆都讓地脈裂縫擴張一分。夏九璃的白發在畫麵邊緣一閃而過，像墜入深淵的雪。
    “去白虎寨……現在就去！”林琛的青火失控般暴漲，金紋爬滿左臉。他一斧劈開擋路的蔭屍，腐肉濺上嘴角，“等守墓人寫完那個狗屁陣法，全城都得陪葬！”
    掌櫃的砍刀突然橫在他頸前：“小子，看看你的手。”
    林琛低頭——金紋已蔓延至指尖，皮膚下滲出金色的血珠。每顆血珠落地都灼燒出一個焦黑的坑洞。
    “青火在燒你的魂魄。”掌櫃的刀尖挑開他的衣領，露出心口潰爛的“死”字咒印，“不等你跑到白虎寨，就會變成一灘金水。”
    客棧在暴雨中搖搖欲墜。屍群被第二波爆破彈轟散，無人機的嗡鳴卻愈發逼近。諸葛青突然扯開道袍，露出胸口用朱砂畫的繁複陣圖：“用我的命格做陣眼，能暫時鎮住你的反噬。”
    “你他媽瘋了？”林琛想推開他，卻被金紋的劇痛逼得跪倒。
    “從被逐出諸葛家那天，老子就等著這麽個機會。”諸葛青咧嘴一笑，焦黑的右手按上陣圖，“逆天改命陣——啟！”
    朱砂陣圖泛起血光，客棧地麵浮現巨大的八卦虛影。林琛身上的金紋如退潮般縮回左臂，心口的“死”字咒印淡去三分。與此同時，諸葛青的鬢角迅速灰白，眼角裂開血痕。
    無人機第三輪齊射襲來，雲詩韻的雷鞭在空中織成電網。爆破彈在電光中提前引爆，火焰如煙花般綻放在雨幕裏。
    “走！”掌櫃一腳踹開後牆。暴雨灌入的刹那，楚瑤將銅鏡殘片塞進林琛手中：“地脈核心在白虎寨祭壇，用青火燒穿山神淚……”
    蔭屍的利爪撕開她後背，血濺上銅鏡。掌櫃的砍刀及時斬斷屍臂，衝林琛吼道：“再不走，這丫頭白挨一刀！”
    林琛最後看了一眼客棧——諸葛青的陣圖正在潰散，雲詩韻用雷鞭纏住無人機自爆，楚瑤蜷縮在櫃台後，指尖還死死扣著那麵染血的銅鏡。
    他衝入暴雨，金紋在左臂下灼燒。白虎寨的山影在電光中清晰如獠牙，山巔的赤紅裂縫正吐出滔天煞氣。
    【無人注意的角落，銅鏡殘片上的血漬悄悄蠕動，凝成守墓人的骷髏圖騰。地脈深處，判官筆的最後一劃，即將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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