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衝刷後的白虎寨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地宮崩塌掀起的煙塵與雨霧糾纏，將山巒染成汙濁的灰黃色。林琛倚在一塊凸起的山岩旁，右臂的傷口被青火灼燒成焦痂，血水混著雨水在腳下積成暗紅的窪。夏九璃跪坐在三步之外，白發濕漉漉地垂在胸前，指尖深深摳進岩縫——她在竭力壓製體內翻湧的陰氣，指甲縫裏滲出的黑血將岩石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還有三顆山神淚……”林琛摸向腰間符咒保溫箱，箱內僅剩的三顆血色晶體泛著微光。他扯下左眼浸透血水的繃帶，金紋已爬至眉骨，視野裏的一切都蒙著淡金色的薄翕，仿佛隨時會墜入幻境。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白虎寨入口的斷崖下，無數石妖從地縫中鑽出，它們的身軀嵌著山神淚碎片，關節處滋生出藤蔓狀的血絲，在地麵拖出蜿蜒的黏液痕跡。最前排的石妖突然停下，頭顱齊刷刷轉向二人藏身的山岩，眼眶內的紅光暴漲。
    “被發現了。”夏九璃站起身，黑袍下骨刺“哢噠”作響。她的赤瞳比往日更暗，像是凝固的血塊，“這些不是普通石妖……它們吃過活人。”
    林琛抓起青火符紙，火焰在掌心凝成短刃。符紙邊緣焦黑卷曲——連續激戰已讓符咒效力大減。“你還能撐多久？”他瞥向夏九璃發梢末端的暗紅，那是屍變加深的征兆。
    “足夠殺光它們。”她勾起嘴角，笑容森冷。
    石妖群驟然暴起，巨掌拍碎山岩，碎石如箭雨般射來。林琛翻滾躲避，青火刃劈開一塊碾向麵門的巨石，火星迸濺中，他看見夏九璃的白發如毒蛇般絞住一具石妖的脖頸。骨刺貫穿其胸腔時，黑血噴濺在她蒼白的臉上，竟讓她露出一絲饜足的神情。
    “別沉進去！”林琛厲喝，青火刃橫掃逼退三隻石妖。夏九璃卻恍若未聞，指尖刺入另一具石妖的眼窩，挖出山神淚碎片吞下。她的白發徹底轉為暗紅，黑袍被暴漲的骨刺撕成碎片，露出脊背上扭曲的黑色符篆——那是守墓人千年前刻下的殉葬咒。
    石妖群如潮水般湧來。林琛的青火刃在血雨中左突右衝，刀刃每與山神淚結晶相撞，便炸開一簇刺目的金紅火花。他的右臂早已失去知覺，全憑金紋吊著一口氣，但最讓他心悸的是夏九璃的變化——她不再躲避石妖的攻擊，任由利爪撕開皮肉，黑血還未落地便被骨刺吸收，傷口轉瞬愈合。
    “不夠……還不夠！”她嘶吼著捏碎一具石妖的頭顱，山神淚碎片嵌入掌心，與血肉融為一體。暗紅長發如蛛網般蔓延，纏住五具石妖的四肢，骨刺從地底鑽出，將它們釘成扭曲的肉串。
    林琛趁機突入石妖群核心，青火刃刺向一具巨型石妖的膝蓋。結晶鎧甲在高溫下龜裂，山神淚核心暴露的刹那，夏九璃的骨刺已至，精準剜出那顆鴿卵大小的血晶。石妖哀嚎著崩塌，但更多的紅光在煙塵中亮起——第二波石妖從地縫爬出，它們的胸腔裂開，露出跳動的血藤心髒。
    “守墓人在用山神淚喂養它們！”林琛喘著粗氣後退，後背撞上夏九璃的骨刺。她的體溫低得駭人，呼出的氣息帶著腐臭味，“這些石妖……是活的祭品。”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塌陷。血藤從裂縫中暴起，纏住林琛的腳踝向地底拖拽。青火焚斷藤蔓的瞬間，一具石妖王的巨掌已罩住他的頭頂。千鈞一發之際，夏九璃的骨刺貫穿石妖王手腕，黑血如瀑布澆下，腐蝕得地麵“滋滋”冒煙。
    “滾開！”她將林琛甩向後方，暗紅長發絞住石妖王的脖頸。骨刺順著其脊椎一路剖開，山神淚原石滾落時，石妖王的身軀竟化作血水，滲入地縫。整座山巒開始震顫，更多的血藤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
    林琛咳出金血，視野中的金翕愈發濃重。他看見血藤網絡中央浮出一具棺槨虛影——正是地宮中那具青銅棺的投射。守墓人的幻影立於棺上，黑袍獵獵作響：“王妃，你的魂該歸位了。”
    夏九璃突然僵在原地，暗紅長發寸寸灰白。她的瞳孔裂開細縫，黑霧湧出，在周身凝成殉葬時的華服虛影。“不……”她抱住頭顱嘶吼，骨刺失控般亂舞，將逼近的石妖撕成碎片，“滾出我的腦子！”
    林琛咬牙點燃所有青火符紙，火焰匯成巨蟒撞向棺槨虛影。守墓人冷笑抬手，血藤巨網驟然收縮，將火蟒絞碎成火星。“垂死掙紮。”他屈指一彈，一道血藤刺穿林琛的右肩，將他釘在岩壁上。
    夏九璃的慘叫聲陡然淒厲。她的脊背弓起，黑色符篆如活物般蠕動，漸漸拚成“絕地天通”四字。棺槨虛影緩緩開啟，女屍的手探出，指尖即將觸到她的後頸——
    “砰！”
    一道雷光劈碎血藤巨網。雲詩韻從天而降，碳化的左臂握著半截雷擊木，電光如銀蛇纏繞全身。“諸葛青！”她嘶聲大喊，“你他媽再慢點就等著收屍吧！”
    諸葛青從山脊躍下，燃燒的符紙在身後連成火線。他隻剩左眼能視物，右眼纏著的繃帶滲出血水，卻笑得猖狂：“老子可是把最後十年陽壽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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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陰符陣轟然炸開，血藤網絡在火光中崩解。守墓人的幻影扭曲消散，棺槨虛影發出不甘的尖嘯。夏九璃驟然清醒，骨刺回縮，暗紅長發褪成雪白。她踉蹌著跪倒，嘔出大團黑血，血中混雜著山神淚的碎晶。
    雲詩韻的雷擊木插入地麵，電光暫時逼退石妖群。“你們倆……”她瞥見林琛焦黑的右臂和夏九璃脊背的符篆，聲音陡然哽住，“真是不要命了。”
    諸葛青癱坐在碎石堆裏，哆嗦著摸出酒壺灌了一口。“白虎寨的地脈徹底毀了，”他指向遠處塌陷的山脊，“守墓人把整座山煉成陣眼，現在這地方就是個煞氣炸彈……”
    林琛扯斷肩頭的血藤，金紋在傷口處蠕動修複血肉。“炸彈也得拆。”他抓起最後一顆山神淚塞進夏九璃手中，“能走嗎？”
    她握緊晶體，赤瞳黯淡如將熄的炭火。“走？”她望向血藤殘骸中閃爍的棺槨碎片，“我的魂有一半在那具屍體裏……走不掉的。”
    山巒再次震顫，比先前更劇烈。石妖殘骸紛紛爬起，眼眶內的紅光連成一片，宛如地獄之門洞開。守墓人的聲音從地底傳來，帶著譏諷的回響：“遊戲才剛剛開始。”
    雲詩韻的雷擊木迸出最後一絲電光。“沒時間抒情了，”她拽起諸葛青，“東北方有個山洞，楚瑤的銅鏡顯示那裏藏著白虎寨的命脈——”
    “是山神淚的源頭。”夏九璃突然接口。她搖搖晃晃站起，白發在煞氣中狂舞，“也是我的……墳墓。”
    四人衝向山洞的刹那，整座山脊轟然塌陷，巨石如雨砸落。林琛回頭望去，最後一瞥中，他看見血藤網絡在深淵中重組，凝成一具巨大的王妃屍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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