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魂嘯古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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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如血,潑灑在荒涼死寂的古老戰場上。斷裂的兵戈、破碎的甲胄、風化的白骨半掩在枯黃的蒿草與黑色凍土之中,無聲地訴說著萬年前的慘烈。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鐵鏽味、腐朽味以及一種凝而不散、深入骨髓的戰魂煞氣。枯死的怪樹扭曲著枝椏,如同張牙舞爪的怨靈,在漸起的寒風中發出嗚咽般的嘶鳴。
    林琛背著昏迷的諸葛青,抱著身體劇烈顫抖、蠟痕加速蔓延的夏九璃,如同負傷的困獸,衝入了這片被時光遺忘的殺戮之地。身後,琴師那幽藍冰冷的流光,如同索命的符咒,撕裂昏暗的天幕,緊追不舍,越來越近!那凍結靈魂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冰潮,席卷而來,讓地麵殘雪再次凝結,枯草掛滿幽藍冰霜。
    “呃啊……”懷中的夏九璃發出痛苦的呻吟,左臉的蠟痕已經蔓延到了右臉頰,暗黃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著冰冷與怨毒的氣息。瞞天龜甲的暗紅符文在她皮膚下艱難閃爍,試圖壓製,卻在那源自玄武觀雷池的強烈牽引和琴師音煞的刺激下,節節敗退!王妃的怨念如同掙脫牢籠的凶獸,在她識海中瘋狂咆哮,衝擊著最後的理智防線!
    楚瑤小臉煞白,緊緊跟在林琛身後,手中的青銅古鏡碎片震顫不休,其上映照的雷池景象越發清晰,那一點幽綠光芒也越發刺眼,仿佛隨時要破鏡而出!
    不能停!絕不能停!但懷中的危機和背後的追殺,如同兩把抵住咽喉的利刃!
    林琛的火焰之瞳急速掃過這片古戰場。觸覺通神(火行大成後感知更敏銳)反饋回的信息雜亂而危險——地下埋藏著無數不甘的戰魂殘念,空氣中飄蕩著混亂的殺戮意誌,某些區域甚至凝聚著肉眼難見的煞氣漩渦,一旦觸及,足以撕碎神魂!
    但絕境之中,亦有一線生機!這片古戰場殘留的龐大煞氣和混亂意誌,或許能……幹擾琴師的精準鎖定!
    賭了!
    林琛猛地改變方向,不再直線奔逃,而是朝著古戰場中心一處煞氣最為濃鬱、地麵插滿殘破兵刃和白骨的區域——衝了過去!
    “嗡——!!!”
    就在他衝入那片區域的瞬間,琴師的攻擊已然降臨!並非具體的音煞利刃,而是一道覆蓋範圍極廣、無形無質卻更加恐怖的靈魂尖嘯!
    “唳——!!!”
    淒厲、冰冷、直透靈魂本源的尖嘯聲,如同億萬根冰針,無視肉身防禦,狠狠刺入四人的識海!
    “啊!”楚瑤首當其衝,慘叫一聲,抱住頭顱跪倒在地,七竅中滲出絲絲血跡,眼神瞬間渙散,手中的古鏡碎片和撥弦差點脫手!
    林琛也是悶哼一聲,識海如同被重錘擊中,劇痛無比,奔逃的動作猛地一滯,周身的火焰鎧甲一陣明滅不定!懷中的夏九璃更是渾身劇震,蠟痕蔓延的速度驟然加快,王妃的怨念在這靈魂尖嘯的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狂暴劑,發出了更加瘋狂的衝擊!
    就連昏迷的諸葛青,身體也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眉頭緊鎖,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琴師顯然學乖了,不再單純依靠能量攻擊,而是動用這種範圍性的、針對靈魂的本源音煞!要將他們徹底逼瘋、失控!
    然而,就在這恐怖的靈魂尖嘯席卷古戰場的瞬間,異變陡生!
    這片沉寂了萬年的古戰場,地下埋藏的無數戰魂殘念,被琴師這充滿毀滅與冰冷的靈魂音煞——徹底激怒了!
    “吼——!!!”
    “殺!殺!殺!”
    “不甘!恨啊!”
    無數混亂、狂暴、充滿了殺戮與絕望情緒的戰魂咆哮,如同沉眠的火山轟然爆發,從地麵的每一寸泥土、每一具白骨、每一件殘兵中衝天而起!這股由萬千戰魂殘念匯聚而成的靈魂風暴,駁雜、混亂,卻磅礴無比,帶著一種最原始的、毀滅一切的瘋狂意誌!
    琴師那冰冷純粹的靈魂尖嘯,瞬間撞上了這片狂暴混亂的戰魂咆哮海洋!
    “轟——!!!”
    無聲的靈魂層麵的大碰撞!
    沒有實質的聲響,卻讓林琛等人的識海如同掀起了海嘯!兩股性質迥異卻都恐怖無比的靈魂力量瘋狂對衝、湮滅、扭曲!
    琴師的靈魂尖嘯固然精純強大,但這片古戰場積累萬年的戰魂煞氣和殘念實在太過龐大駁雜,如同泥石流般洶湧澎湃,竟然硬生生將他的尖嘯幹擾、削弱、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反彈了回去!
    “嗯?!”高空中,幽藍流光中的琴師似乎發出一聲意外的悶哼,追擊的速度明顯一滯,顯然受到了這股混亂靈魂風暴的反衝影響!
    機會!
    林琛強忍著識海的劇痛,眼中金紅火焰再次燃燒!他敏銳地察覺到,在這兩股靈魂力量瘋狂對衝的混亂漩渦中,琴師對他的鎖定出現了瞬間的模糊!
    就是現在!
    他猛地將懷中的夏九璃往地上一放(無法再兼顧),對掙紮著爬起的楚瑤吼道“護住他們!”同時,雙手猛地結出一個玄奧複雜的火焰符印,心口那點金紅火種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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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僅要借這片戰場的混亂煞氣,還要——主動引爆它!製造更大的混亂,重創甚至逼退琴師!
    “灶君引火訣·焚煞!”
    林琛嘶聲怒吼,結印的雙手猛地按向腳下布滿白骨與殘兵的大地!
    “嗡——!!!”
    一道璀璨的金紅色火線,如同活物般,瞬間沒入地底,精準地刺入了這片古戰場地下最深、最狂暴的一處煞氣靈脈節點!
    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
    “轟隆隆隆——!!!”
    整個古戰場劇烈地震動起來!比之前熔爐爆炸更加恐怖!地麵如同波浪般翻滾、開裂!無數埋藏地下的白骨、兵刃、怨念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蘊含著淨化與焚盡意誌的灶火強行引爆!
    一股混合著漆黑煞氣、血色怨念、以及金紅火焰的毀滅性能量洪流,如同掙脫束縛的滅世巨獸,從林琛腳下的大地裂縫中——衝天而起!洪流所過之處,空間扭曲,萬物凋零,連光線都被吞噬!
    這股能量洪流並非針對琴師,而是無差別地席卷了整個古戰場上空!因為它本身就是被強行引爆的混亂集合體!
    高空中,琴師那點幽藍流光,在這毀天滅地的能量洪流麵前,顯得如此渺小!
    “嗚——!!!”
    琴師顯然沒料到林琛如此瘋狂,竟敢引爆地底煞脈!他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尖嘯,幽藍流光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試圖遁走躲避!
    但太晚了!
    毀滅性的能量洪流瞬間將他吞沒!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震撼四野!天空中,金紅、漆黑、幽藍三色能量瘋狂交織、碰撞、湮滅!形成一個短暫而恐怖的毀滅漩渦!逸散出的能量衝擊波將方圓數裏的地麵硬生生削低了三尺!無數枯樹化為齏粉,白骨瞬間汽化!
    林琛在引爆的瞬間,已強行凝聚最後的力量,撲到夏九璃、諸葛青和楚瑤身前,用身體和黯淡的火焰護盾硬抗爆炸的衝擊!
    “噗——!”他再次噴出大口鮮血,後背的火焰鎧甲徹底崩碎,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掀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地麵上,掙紮了幾下,竟一時無法爬起,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楚瑤也被衝擊波震得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毀滅的能量風暴才緩緩平息。
    天空中的幽藍流光早已消失不見,隻殘留著混亂的能量餘波和刺鼻的焦糊味。琴師的氣息……徹底消失了!是被那恐怖的爆炸重創遁走了?還是……同歸於盡了?
    古戰場一片狼藉,中心區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焦黑深坑,如同被天外隕石擊中。
    林琛艱難地抬起頭,火焰之瞳黯淡,焦急地看向夏九璃的方向。
    隻見夏九璃躺在地上,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左臉的蠟痕雖然不再瘋狂蔓延,卻依舊覆蓋了大半張臉,顯得猙獰可怖。但幸運的是,那引爆的煞氣洪流似乎也衝擊了她體內的王妃怨念,加上瞞天龜甲符文的殘留作用,她竟然沒有徹底屍變,隻是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昏迷,氣息微弱但穩定。
    而就在夏九璃身邊,原本昏迷的諸葛青,不知何時,竟然掙紮著坐了起來!
    他此刻的狀態極其詭異!幹癟的身體回光返照般挺得筆直,僅剩的獨眼瞪得滾圓,瞳孔中沒有任何焦距,隻有一片瘋狂的、旋轉的星芒!他的雙手沾滿自己胸口滲出的黑血,正以一種超越生理極限的速度,在麵前冰冷的地麵上——瘋狂地刻畫著!
    那不是符籙,也不是文字,而是一個個由血汙和煞氣凝聚的、扭曲破碎的卦象!每一個卦象成型便瞬間崩毀,化作縷縷青煙,融入虛空,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天道索取著最後的天機!
    他在燃燒自己最後殘存的一切——生命、魂魄、乃至存在的痕跡——進行最後一次,也是最終極的卜算!
    “呃……啊……”諸葛青喉嚨裏發出非人的嗬嗬聲,七竅中黑血狂湧,身體如同篩糠般抖動,但他刻畫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林琛心中巨震,想要阻止,卻渾身劇痛,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
    終於!
    當最後一個扭曲的血色卦象崩毀消散,諸葛青的動作猛地停滯!他僵坐在那裏,獨眼中的星芒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空洞與……了悟。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頭,那雙空洞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林琛,嘴唇翕動,發出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卻字字泣血的聲音
    “玄武……觀……雷池……非……生路……”
    “守墓人……真身……不在……其……中……”
    “他……在……”
    “……地脈……源頭……”
    “……龍脈……逆鱗……”
    “……以……雷劫……為祭……”
    “……逆轉……陰陽……”
    “……絕地天通……鑰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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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那雙空洞的眼睛猛地瞪到極致,仿佛看到了某種無法言說的大恐怖!
    隨即,他整個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撐,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濺起一片塵土。
    氣息,徹底斷絕。
    最後一縷殘魂,燃盡。
    唯有那空洞而驚恐的眼神,凝固在死灰的臉上,仿佛永恒的警示。
    空中,隻殘留著他最後那幾個破碎的、用生命換來的詞語,如同詛咒,縈繞不散
    “……龍脈逆鱗……逆轉陰陽……鑰匙……”
    林琛呆呆地看著諸葛青失去生息的屍體,看著他那凝固著無盡恐懼與了悟的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玄武觀雷池不是生路?守墓人真身不在其中?地脈源頭?龍脈逆鱗?逆轉陰陽?絕地天通的……鑰匙?
    一個個破碎的詞語,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徹底顛覆了之前的認知!
    難道……他們之前所有的判斷,都是錯的?守墓人真正的目的和核心,根本不在玄武觀?!那雲師姐她……
    無邊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林琛的全身,比琴師的音煞更加冰冷!
    死寂,如同冰冷的裹屍布,籠罩了這片剛剛經曆浩劫的古戰場。
    寒風嗚咽,卷起焦黑的塵土,掠過諸葛青逐漸冰冷的屍身,吹動著林琛染血的發梢。
    巨大的震驚與悲慟如同巨石壓在心頭,讓林琛幾乎無法呼吸。諸葛青,這個總是帶著點神棍氣質、卻在關鍵時刻屢次挺身而出、甚至燃盡殘魂為他們指明方向的同伴,就這樣徹底消失了,用最慘烈的方式,揭開了真相殘酷的一角。
    玄武觀是陷阱?雷池是祭壇?那雲師姐……她豈不是……
    林琛不敢再想下去。火焰之瞳望向玄武觀的方向,那裏依舊雷光隱隱,卻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必須立刻做出決定!是按照原計劃前往很可能已布下天羅地網的玄武觀,還是……根據諸葛青用生命換來的情報,去尋找那虛無縹緲的“地脈源頭”、“龍脈逆鱗”?
    前者,可能是自投羅網,救不了雲詩韻,還會全軍覆沒。
    後者,虛無縹緲,希望更加渺茫,甚至可能徹底錯過救援雲詩韻的最後時機。
    艱難的抉擇,如同兩座大山,壓在林琛傷痕累累的肩膀上。
    就在這時!
    “咳……咳咳……”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咳嗽聲,從旁邊傳來。
    林琛猛地轉頭,隻見昏迷的夏九璃,不知何時竟然睜開了眼睛!
    她的左臉依舊覆蓋著猙獰的蠟痕,但那雙紫瞳,卻恢複了清明,甚至……多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冰冷而滄桑的韻味。她掙紮著想要坐起,動作卻顯得有些僵硬陌生。
    “夏姐姐!你醒了!”剛剛蘇醒過來的楚瑤,驚喜地喊道,想要上前攙扶。
    然而,夏九璃卻抬手止住了她。她的目光掃過諸葛青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哀傷,隨即落在林琛身上,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平靜和……不容置疑的決斷
    “去……地脈源頭……”
    林琛一怔“可是雲師姐她……”
    “雷池……是餌……也是……儀式必須的一環……”夏九璃打斷他,語速很慢,卻異常清晰,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了然的事實,“不毀……逆鱗……不斷……鑰匙……即便……救了雲詩韻……也阻止不了……絕地天通……”
    她的語氣,她的神態,甚至她眼中那抹冰冷的滄桑,都讓林琛感到一絲莫名的陌生。這不像平時的夏九璃,倒像是……某個沉睡在她靈魂深處的意識,在借助她的身體說話?是王妃殘念的影響?還是瞞天龜甲和煞氣衝擊後的異變?
    “你知道地脈源頭在哪裏?”林琛壓下心中的疑慮,急切地問道。
    夏九璃(或者說控製她身體的那個意識)緩緩抬起那隻尚未被蠟痕完全覆蓋的右手,指向了一個與玄武觀截然相反、更加荒僻、煞氣更加濃鬱的方向,那裏是連綿起伏、如同巨龍脊背般的黑色山脈。
    “龍脈……哀鳴……的方向……”她緩緩說道,瞳孔深處,一點幽綠的光芒與金紅色的火意詭異地交織閃爍,“我能……感應到……那裏……有……同源的……痛苦……和……等待……終結的……古老……契約……”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她懷中那枚一直貼身佩戴的、來自蘇桃的遺物——離魂琵琶的撥弦,突然自主地發出輕微的嗡鳴,表麵流轉起暗紫色的光華。
    而楚瑤懷中的青銅古鏡碎片,那映照雷池的景象一陣模糊,最終定格在了一幅詭異的畫麵上——那尊懸浮於雷池之上的巨大避雷銅鼎,其鼎身內部,赫然映照出的,並非雷霆,而是一片不斷旋轉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漩渦的中心,隱約可見一片倒懸的、破碎的宮殿群虛影!正是守墓人真正所在的地脈源頭景象通過某種聯係折射了出來!
    真相大白!諸葛青用生命換來的情報是真的!玄武觀隻是幌子和祭壇,真正的核心在龍脈逆鱗之處!
    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時間猶豫!
    林琛深深看了一眼諸葛青的遺體,眼中閃過一絲悲慟與決絕。他迅速用火焰在原地熔出一個深坑,將諸葛青小心掩埋,立了一塊焦黑的石頭作為標記。
    “我們走!”他背起氣息依舊微弱但眼神異常堅定的夏九璃,拉起楚瑤。
    這一次,目標不再是雷光閃耀的玄武觀,而是那片更加幽深、更加危險、傳說中連上古龍脈都為之斷裂哀鳴的——龍隕之脊!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前路遍布未知的殺機。但腳步,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然而,就在他們轉身,準備踏入那片黑色山脈的陰影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夏九璃垂落的手指尖,一絲極其細微的、暗黃色的屍蠟,正悄無聲息地滴落,滲入腳下焦黑的土地,如同一個無聲的烙印。
    而在極遠處,那片黑色山脈的陰影深處,一雙巨大、冰冷、沒有任何感情的岩石瞳孔,仿佛沉睡了萬年,緩緩地……睜開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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