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龍脊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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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諸葛青用生命換來的警示與短暫的安息之地,沉重的步伐踏入了龍隕之脊的陰影。身後的古戰場廢墟與焦黑深坑逐漸被彌漫的灰黑色煞氣吞沒,如同被一隻無形巨獸悄然抹去。前方,則是截然不同的死寂與壓迫。
空氣驟然變得粘稠、沉重,仿佛每吸入一口都帶著萬載沉澱的塵埃與悲傷。光線昏暗扭曲,並非夜幕降臨,而是某種彌漫在天地間的灰黑色煞氣吞噬了日光,讓一切景物都失去了鮮活的色彩,隻剩下黑白灰的單調與冰冷。腳下不再是凍土荒原,而是變成了堅硬的、閃爍著金屬般冷冽光澤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麵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劃痕與撞擊坑,仿佛曾承受過星辰墜落的轟擊。
龍隕之脊——這片傳說中上古龍脈斷裂哀鳴之地,如同一條死去巨龍的龐大脊椎,沉默地匍匐在大地之上,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古老與蒼涼。沒有風,沒有鳥獸蟲鳴,隻有絕對的死寂,以及一種深入靈魂的、仿佛能壓垮意誌的沉重威壓。那是龍脈死去後殘留的不甘與怨念,混合著地脈斷裂處溢出的汙濁煞氣,曆經萬年沉澱而成的恐怖力場。
林琛背著夏九璃,拉著楚瑤,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不僅要抵抗那無處不在的精神威壓,更要時刻警惕腳下——黑色的岩石地麵並非完全穩固,時常會出現突然的地煞陷阱毫無征兆裂開的、深不見底的縫隙,噴湧出冰冷蝕魂的黑色煞氣;或者一片看似平整的區域,踩上去卻瞬間軟化如同流沙,要將人拖入無盡的黑暗。
夏九璃伏在林琛背上,異常沉默。左臉的蠟痕在周圍濃鬱龍煞死氣的刺激下,不再活躍蔓延,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石化跡象,顏色變得更加暗沉,質感如同粗糙的岩石。她的紫瞳時而清明,時而渙散,偶爾會閃過一些破碎的、不屬於她記憶的畫麵——滔天的洪水、崩塌的山嶽、一聲震碎寰宇的悲愴龍吟……以及,一雙冰冷、憤怒、充滿了無盡悲傷的巨大岩石瞳孔。每當這些畫麵閃過,她的身體就會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喉嚨裏發出極其輕微的、如同夢囈般的音節,模糊不清,卻帶著古老的韻律。
楚瑤緊緊抱著青銅古鏡和撥弦,小臉蒼白,大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卻死死咬著牙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林琛的感知。她手中的古鏡碎片,在這裏變得異常安靜,那點幽綠光芒徹底隱去,鏡麵一片混沌,仿佛也被這裏的力場壓製。
林琛的火焰之瞳燃燒到極致,艱難地穿透彌漫的煞氣,掃描著前方的路徑。火行大成帶來的感知在這裏受到了極大的壓製,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潭,隻能勉強探查到方圓數十丈的範圍。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片山脈是“活”的,並非生物意義上的活,而是某種……殘留的龐大意誌依舊在緩慢地運轉,帶著無盡的悲傷與警惕,排斥著一切外來者。
“這邊。”夏九璃突然開口,聲音幹澀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她抬起那隻尚未完全石化的右手,指向左側一條更加狹窄、煞氣幾乎凝成實質的幽深峽穀。
林琛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向。他信任的並非此刻狀態詭異的夏九璃,而是她體內那可能與這片土地有著未知聯係的王妃殘念,或者說……被她吞噬的那部分山神淚(木行食材)中蘊含的、與地脈相關的感知力。
峽穀兩側是高達千仞、光滑如鏡的黑色岩壁,岩壁上布滿了巨大的、非人力所能及的恐怖爪痕與撞擊凹陷,仿佛曾有一條巨龍在此掙紮、咆哮、最終被強行撕裂。峽穀深處,黑暗濃稠得化不開,隻有一種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嗡鳴聲隱隱傳來,如同巨龍死去萬年依舊未停息的心跳。
越是深入,那股沉重的威壓和排斥感就越發強烈。林琛周身的金紅火紋被迫收縮到體表寸許,艱難地抵抗著煞氣的侵蝕。楚瑤已經需要緊緊抓住林琛的衣角才能勉強行走,呼吸變得極其困難。
突然!
林琛猛地停下腳步,火焰之瞳死死盯向前方峽穀轉彎處的一片陰影!
觸覺通神反饋回一種極其異常的感覺——那裏的煞氣並非自然彌漫,而是如同被某種力量約束、塑形!一股冰冷、古老、充滿了警惕與敵意的凝視感,如同實質的針尖,瞬間鎖定了三人!
有東西!在前麵!
“小心!”林琛低喝一聲,將夏九璃放下,擋在楚瑤身前,僅存的火行之力在掌心凝聚,警惕地盯著那片陰影。
陰影蠕動,仿佛與岩壁融為一體。隨後,在三人緊張的注視下,一個龐大的身影,緩緩地從陰影和煞氣中“剝離”了出來。
那並非活物,也非煞氣凝聚的怪物,而是一尊巨大無比的石雕!
石雕高約三丈,通體由與山脈同源的黑色岩石雕琢而成,曆經萬載風霜,表麵布滿了磨損的痕跡,卻依舊能看出其大致形態——那是一條盤踞著的、殘缺不全的石龍!龍首低垂,龍目處是兩顆巨大的、沒有任何光彩的黑色寶石,龍口微張,仿佛在無聲咆哮。它的身軀多處斷裂,用某種暗金色的金屬粗糙地熔接修複,龍爪深深嵌入地麵的黑岩之中。整體透出一股悲壯、蒼涼、卻又堅定不移的守護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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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龍雕像一動不動,仿佛早已死去萬年。但林琛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冰冷的凝視感和強大的排斥力場,正是從這尊石雕身上散發出來的!它不是死物,而是某種……擁有殘存意誌的守護靈!
“是……守山石靈……”夏九璃看著那石龍雕像,眼神渙散,夢囈般低語,“龍脈……死去……不甘的意誌……結合地煞……所化……守護……斷裂之地……排斥……一切……生靈……”
她的話語斷斷續續,卻印證了林琛的感知。
守山石靈那對巨大的黑色寶石龍眼,如同探照燈般,緩緩掃過三人。當掃過林琛時,那冰冷的意誌中閃過一絲微弱的疑惑,似乎對他身上那純正的、卻又與地火相關的灶君氣息感到不解。當掃過楚瑤時,則是純粹的排斥與無視。
最終,它的“目光”定格在了夏九璃身上!
刹那間,守山石靈那原本死寂的意誌猛地沸騰起來!不再是單純的排斥,而是充滿了震驚、憤怒、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與憎恨!
“嗡——!!!”
石龍雕像龐大的身軀猛地震動了一下,覆蓋表麵的萬年塵埃簌簌落下!它那低垂的龍首,竟然極其緩慢地、帶著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聲,抬了起來!那雙巨大的黑色寶石龍眼,驟然亮起兩點暗黃色的、如同地核熔岩般的光芒!
一股遠比之前龐大十倍、混合著龍脈怨念與地煞之力的恐怖威壓,如同蘇醒的山嶽,轟然降臨,狠狠壓向夏九璃!
“呃!”夏九璃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左臉的石化蠟痕瞬間亮起晦暗的光芒,身體劇烈顫抖,紫瞳中的神采迅速被一種冰冷的、帶著王妃怨念的暗黃色占據!守山石靈的力量,竟然與她體內的王妃殘念和屍蠟侵蝕產生了劇烈的共鳴與衝突!
“外來者……竊取……龍脈之力……汙穢……的……竊賊……滾出……聖地……”一個宏大、低沉、仿佛由億萬岩石摩擦匯聚而成的聲音,直接在眾人的腦海深處炸響!充滿了無盡的憤怒與殺意!
這守山石靈,竟然將夏九璃(或者說她體內的王妃殘念)誤認為了某種竊取龍脈力量的汙穢存在!
“不對!你誤會了!”林琛急聲喝道,試圖解釋。但他微弱的聲音在這龐大的石靈意誌麵前,如同蚊蚋。
守山石靈根本不予理會!它那抬起的龍首,猛地張開巨口!巨口之中,並非空洞,而是無數凝聚成實質的、閃爍著暗黃色光芒的地煞符文在瘋狂旋轉!
一股足以湮滅神魂、石化萬物的暗黃色吐息,帶著毀滅一切的咆哮,如同決堤的洪流,朝著夏九璃——轟然噴發!
速度之快,威力之強,遠超之前任何一次攻擊!林琛甚至來不及完全凝聚火焰護盾!
眼看夏九璃就要被這恐怖的吐息吞沒、徹底石化湮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再生!
夏九璃體內,那一直被王妃怨念和屍蠟侵蝕壓製的、源自血藤米(木行食材) 的磅礴生機,以及更深層次的、與她魂魄初步融合的山神淚(木行本源) 的力量,在守山石靈這充滿了同源地煞力量的致命威脅刺激下,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猛地爆發出了最後的抗爭!
“嗡——!!!”
一股溫潤、清澈、充滿了滋養與安撫意味的琥珀色光芒,混合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大地哀傷與包容的淡藍色光暈(山神淚),猛地從夏九璃心口的位置透體而出!
光芒並不強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源自大地母神的慈悲與溝通的意誌!
琥珀與淡藍交織的光暈,瞬間與那毀滅性的暗黃吐息撞在一起!
沒有爆炸,沒有湮滅!
那足以石化萬物的暗黃吐息,在接觸到這琥珀與淡藍光暈的瞬間,竟如同暴躁的孩子遇到了母親的安撫,猛地一滯!蘊含其中的狂暴毀滅意誌,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隻剩下精純的、卻失去了控製的地煞能量,如同溫順的溪流,環繞著夏九璃流淌,卻無法傷害她分毫!
“這是……?”守山石靈那宏大的意誌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茫然,“大地母神……的……氣息?還有……山魄……純淨的……悲傷……為何……存在於……汙穢……之軀?”
它的攻擊停滯了,巨大的寶石龍眼中,暗黃的光芒劇烈閃爍,顯示出其內部意誌的劇烈衝突與混亂。
而夏九璃,在這股爆發出的木行本源之力的支撐下,眼中渙散的神采再次凝聚。她似乎抓住了某種契機,猛地抬起那隻尚未石化的右手,指尖逼出一滴蘊含著微弱琥珀與淡藍光暈的精血,屈指彈向守山石靈額心一處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岩石裂縫!
同時,她用一種古老而晦澀、並非當今語言的音節,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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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山魄……之名……”
“以……大地……之緣……”
“吾非……竊賊……”
“吾乃……契約……者……”
“尋求……終結……之……路……”
“帶我們……去……龍脈……逆鱗!”
那滴精血精準地沒入石靈額心的裂縫!
“嗡——!!!”
守山石靈龐大的身軀劇烈一震!額心裂縫處,猛地爆發出強烈的琥珀色與暗黃色交織的光芒!它那充滿了憤怒與殺意的冰冷意誌,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古井,瞬間變得混亂、掙紮,然後緩緩平息……
巨大的寶石龍眼之中,暗黃的光芒漸漸褪去,重新變回深邃的黑色,但其中卻多了一絲……迷茫、追憶,以及一絲極其細微的……悲傷與認可。
它緩緩低下頭,巨大的龍首幾乎要觸碰到夏九璃的身體,那雙黑色的寶石龍眼,深深地“凝視”著她,仿佛要看清她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宏大的石語再次響起,卻不再是憤怒的咆哮,而是變成了低沉而緩慢的詢問,帶著萬載的滄桑
“契約者……?終結……之路……?”
“逆鱗……之地……唯有……悲傷……與……毀滅……”
“汝等……確定……要……前往……?”
守山石靈的意誌如同退潮般緩緩收斂,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也隨之散去,隻剩下無盡的蒼涼與悲傷彌漫在空氣中。它那龐大的岩石身軀重新變得沉寂,仿佛再次化為了冰冷的雕像,唯有額心處那一點微弱的琥珀與暗黃交織的光芒,證明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夏九璃脫力般向後踉蹌一步,被林琛及時扶住。她臉色蒼白如紙,方才那短暫的爆發和溝通,幾乎耗盡了她體內木行本源最後的力量,也暫時壓製下了王妃怨念的躁動。左臉的石化蠟痕依舊猙獰,卻不再散發冰冷的惡意。
“你……”林琛看著夏九璃,火焰之瞳中充滿了驚疑與探究。剛才她使用的語言、那滴精血中蘊含的奇異力量、以及她口中吐出的“契約者”一詞,都遠遠超乎了他的認知。
夏九璃疲憊地閉上眼睛,微微搖頭,聲音虛弱“不是我……是……山神淚……和……這片大地……殘存的……記憶……在……借我之口……說話……”她似乎也無法完全理解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本能地抓住了那唯一的生機。
楚瑤小臉上滿是震撼,看著那尊沉默下來的守山石靈,又看看虛弱的夏九璃,大氣都不敢出。
守山石靈巨大的黑色寶石龍眼,最後深深地“看”了夏九璃一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萬載的石之心。然後,它那龐大的身軀緩緩轉動,伴隨著隆隆的岩石摩擦聲,讓開了通往峽穀更深處的道路。
它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但那沉默的讓路,已然表明了它的態度與選擇。
道路的盡頭,煞氣更加濃鬱,幾乎凝成黑色的霧靄,其中隱約傳來更加清晰的心跳般嗡鳴,以及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仿佛來自世界裂隙的破碎法則波動。
那裏,就是龍脈逆鱗之地?守墓人真身所在?絕地天通鑰匙的藏匿之處?
希望與危險並存。
林琛背起虛弱的夏九璃,拉起楚瑤,深吸一口氣,踏入了守山石靈讓開的通道,走向那片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黑暗。
就在三人身影即將被黑色霧靄吞沒之際,那尊沉默的守山石靈,額心的光芒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段破碎、古老、充滿了無盡悲傷的石語,如同歎息般,悄然回蕩在林琛的識海深處,唯有他一人聽見
“灶君……的餘火……”
“小心……龍魂……的……悲鳴……”
“它……並非……死去……”
“隻是……陷入了……永恒的……瘋狂……”
龍魂?瘋狂?
林琛的腳步猛地一滯,火焰之瞳驟然收縮,看向前方那心跳般嗡鳴傳來的黑暗深處,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守墓人竊取的,不僅僅是地脈之力?難道他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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