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門長成了！”
    眼見唐妙興挺過了最關鍵的那一步，緩緩睜開了雙眼，在場不少內門的弟子臉上閃過了一抹驚喜的神色。
    在唐塚內學習丹噬這麽久，他們見過太多因為丹噬反噬而死的師兄師弟，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成功的案例。
    這抹驚喜的神色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的，他們的臉上又流露出低落的情緒。
    ...
    有道是不求而得的，往往求而不得，此時的唐妙興算是深刻體會到了這一句話。
    他看著手中被他凝聚出來、屬於他的丹噬，眼神之中閃過了一抹說不上來的複雜。
    原來...這麽簡單麽？
    唐妙興在心底這般感歎道。
    或許本該這麽簡單。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手中的丹噬，他愈發覺得自己處心積慮的謀劃、甚至連累到唐門的行為，是有多麽的荒謬。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這個道理，他早應該明白，然而直到生命盡頭他才想清楚...
    是遺憾麽？不，是釋懷。
    多少人帶著遺憾死去，他唐妙興能在死之前有此機會，已是蕩魔真君格外開恩了。
    明悟丹噬絕技的唐妙興從那象征著唐門曆代前輩的巨石前起身，走到了張玄霄的麵前，十分鄭重的行了個大禮：
    “玄霄真人，受教了，妙興沒有遺憾了。”
    “嗯...”
    張玄霄很是平靜的應了一聲。
    唐妙興沒能像原著那般死在繼承丹噬的路上，他是預料到了的，畢竟二者的心境截然不同。
    現在的唐妙興放下了丹噬，所以才能得到丹噬...
    “上路吧。”
    “麻煩真人了。”
    唐妙興先是對著張玄霄說了一句，隨後調轉了個方向，麵向了唐塚的那塊巨石，他以罪徒的姿態跪了下去。
    “...”
    讓我來麽？
    張玄霄沉默了兩秒，思考著該用什麽手段送唐妙興上路。
    猶豫過後，他使出了鬥字秘...
    一枚枚丹噬在他周身浮現，猶如子彈般打向了唐妙興的身體。
    嗯。
    張旺剛剛說的沒錯。
    唐妙興是有錯，但還有功勞，至少對於唐門而言，是這樣的...
    因丹噬心生妄念，因丹噬死於塵埃，也算是有始有終。
    隨著丹噬在體內發作，唐妙興的經脈開始痙攣，猶如惡龍盤踞在他的身上，不斷擴散...
    丹噬之痛，先前許新就已經在眾人麵前展現過了，然而就是這般刺骨之痛，唐妙興愣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跟隨眾人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的唐妙興強撐著身體，保持跪姿。
    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正與痛苦對抗。
    他目視著遠處的巨石，在一片朦朧之中，他隱約間看到了幾個身影。
    大老爺...
    門長...
    師父...
    楊烈師兄。
    這些老一代的唐門人，就在原處靜靜的看著他，像是在等他，又像是審視他...
    望著這群人，唐妙興心底忽而有了些許卸下重擔的輕鬆感。
    他很努力的朝著這些人挪動著膝蓋，想要抓住對方的手，可挪動了幾步，他就已經沒了力氣，隻能一記響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
    門長...
    師兄...
    各位。
    我對不起大家交給我的唐門...
    罪人唐妙興，給各位請罪了。
    伴隨著這最後一個念頭的消散，唐妙興也是死在了丹噬，死在了唐塚，死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
    “放開我！”
    “放開我啊....”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爺爺死的這麽狼狽？為什麽要用丹噬！我爺爺他是有錯...可...可他連最後一點體麵都不可以有麽？！”
    在一眾跪在地上的唐門弟子當中，唐婷婷哭著喊著，想要上前給自己爺爺一個體麵的痛快。
    縱使她拚盡了全力，卻還是被唐文龍等人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婷婷，你冷靜點...”
    “你以為真人很過分麽？！這已經是給門長最好的體麵了！死在咱唐門的絕技丹噬手下，總比帶著贖罪的煎熬，死在別家手段好！”
    “就讓門長稍微減輕些心理的負罪感，這麽離去吧...”
    唐文龍一邊規勸著唐婷婷，一邊死死的摁住唐婷婷。
    直到那挪動膝蓋的唐妙興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後，才放開了唐婷婷。
    ...
    靜。
    又是寂靜。
    唐妙興徹底沒了聲音之後，張旺這位倔強的小老頭緩緩的起身。
    看著那麵向巨石死去的唐妙興，他雖然很不想，但還是不得已開口對著眾人說道：
    “唐妙興...”
    “唐妙興罪不可恕，我張旺以新門長的身份，將他逐出師門...今後，唐妙興不得入族譜，屍體不得入唐塚，與唐門再無瓜葛...”
    “他所犯下的過錯，刻在老校區，一五一十的刻，讓我看到，讓你們看到，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到！”
    張旺還是遵守了他與唐妙興的約定。
    這一番話講出去，無疑是要把他們唐門，徹底亮給異人界看。
    聽著張旺的決定，唐門的眾人忽而感覺自己的呼吸沉重了幾分。
    “玄霄真人，您覺得如何？”
    張旺通知完了門內眾人，目光偏移，又看向了替他們唐門撥亂反正，一手肅清門內的張玄霄。
    麵對這番詢問，張玄霄頓了頓，隨後開口說了一句：
    “唐門的事，唐門分內解決。”
    “...”
    聽到這句回答，張旺微微愣了愣，點了點頭。
    ...
    頃刻後。
    唐塚內的一眾唐門弟子抬著唐妙興、許新，張楚嵐、馮寶寶、梅金鳳以及鏟起來的一坨夏柳青，走出了塚內。
    黑夜褪去，天漸漸亮了起來，望著群山之間泛起的魚肚白，眾人呼吸了一口山間的新鮮空氣，有了一種終於結束的感覺。
    縱觀這一晚，他們經曆的東西實在太多。
    他們見證到了丹噬的出現與繼承；
    見證到了天師府的清理門戶；
    更是在玄霄真人的親自下場教學下，學習到了如何對待全性妖人、如何在大義與私情中抉擇，以正門風...
    短短幾個小時，好像過完了大半輩子呢？
    眾人莫名的在心底發出了感慨的疑問。